那人披頭散髮,一臉的憔悴,差點便要撲到了容景的身上。
容景妖冶的桃花眼一瞇,在看到來人高隆起的腹部之後,一個利落的側身,堪堪躲避了開去。
大夥兒定睛一瞧,來人不是旁人,竟是二夫人郎。
一旁的管事嬤嬤一瞧見這麼多人在場,不由慌了神開。
指著身後追出來的丫鬟壓低嗓音便罵道,「不是讓好生照顧二夫人嗎,怎麼讓她出來了?」
二夫人一聽這話,更是瘋了一般的直直的撲倒在秦振剛的腳邊,回頭指著素雲夫人便哭號了起來,「相爺,你要替我做主啊,她們害死了我的素雅啊!」
「什麼?」
秦振剛虎軀一震,那滄桑的臉上血色褪盡,眼中是震驚和不敢置信。
秦素雅只是一個庶女,她的死活不重要。
重要的是,竟然有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弄出人命來。
如今未央王在場,這件事就算是想要遮掩過去也是難了。
秦振剛腦門一熱,彎腰一把將二夫人給拉了起來,眼中是嗜血和震怒:「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二夫人從未見過秦振剛這邊凶狠的模樣,不由被唬得一怔。
隨即又被鋪天蓋地而來的悲傷淹沒,尖聲嚎哭了起來,「她們害死我們的素雅,害死了我們的女兒呀!」
二夫人嚎的聲嘶力竭,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人抽了去。
在秦振剛不自覺鬆了手上力氣的時候,她整個人也是順勢一軟,癱倒在了地上:「我的女兒啊,我的寶貝,娘對不起你啊!」
二夫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捶胸不已,「我的天吶,我活不成了呀!」
週遭的圍觀群眾瞧見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更是震驚的無以復加。
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想要探一探相府後院的八卦。
便在這個時候,竟有幾個人更是在門口推搡了起來。
「喲喲喲,這相府後院果然是複雜腌臢的很啊!」
「就是就是,這出了人命的事情,可不能在後院解決,得送到刑部去才是。」
「對,去刑部!」
在幾個賊眉鼠眼之徒慫恿之下,周圍的群眾也是跟著一個勁兒的朝裡面擠,跟著喊了起來。
「既然是人命,就應該送到刑部查辦!相爺可不能包庇自家妻妾,傳出去那可就難聽了!」
秦振剛還沒有從震怒中回過神來,秦沐歌卻是怒從心中來,清冷的聲音揚了起來。
「誰敢在這裡鬧,給我試試看!」
她週遭的氣壓瞬間變低,眸光裡面閃出一道道極冷的寒光。
那狠厲的眼神朝眾人瞪了過去,竟莫明的讓人有萬般的壓力。
彷彿那眼神就如同錐心的利刃一般,能夠將人一層層扒開……
領頭推擠的那幾個人被這目光攝的一怔,腳下的步子停了停。
幾個人有些猶豫的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喊了出來。
「丞相府那又怎樣,出了人命,王子也得與庶民同罪。還不趕緊將嫌疑人交出來,送到刑部問罪!」
秦沐歌冰冷的眸子裡面閃過一道寒光。
這些場景雖然混亂,但她卻在這一瞬間清明了起來。
她回頭看了素雲夫人一眼,果然瞧見了她嘴角那一抹冷笑。
看來這一切,都是有人精心策劃好的。
那個黑衣人果真如同自己想的那般,不是什麼平常人。
秦沐歌正欲邁開步子上前說些什麼,眼前卻是閃過一抹淡紫色。
那身形利落,身影更是輕靈,不是容景又是誰?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之中,容景雙腳輕點,飛身躍到了擁擠的人群上方。
他大掌一撈,便將方纔與秦沐歌頂嘴的那個人揪了出來,一把摔到了人群外面。
緊接著,又是一個利落的翻身,踩著眾人的腦袋,從人群中又拎出了幾個人一股腦兒的扔在了地上。
那些人被摔的七葷八素,哀嚎連連,看來未央王出手重的很。
那是什麼樣的身手啊?
居然在一眨眼的時間,拎了這麼多人出來。
旁人或許不清楚,秦沐歌心底卻是清楚的很。
容景拎出來的那幾個人,就是方才在人群中煽風點火的。
也罷,既然有人願意替自己出手,自己也就省了。
秦沐歌是個恩怨分明的性子,當即便朝容景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容景眸光在掃過秦沐歌臉的時候,眸光裡面全是暖意。
可再轉過頭去,卻冷的如同地獄裡的閻王一般。
那桃花眼裡寒冰陣陣,那能夠讓人窒息的壓迫感讓眾人不由的後退了好幾步。
「方纔那幾個鬧事的,送到刑部九層牢,割了舌頭再放出來。」
容景冷眸裡面射出陣陣寒光,「這是相府,有本殿在,什麼時候輪到你們品頭論足了?」
此話一出,眾人一個個更是震驚到無以復加。
今個兒總算是見識到了這個連皇上都要寵上天的未央王了。
不說在京城,就連整個天乾大陸,他也是可以橫著走的呀。
「不想跟他們一樣,就給本殿滾。」
一字一句,聲音清冷,卻擲地有聲。
那猶如閻羅王一般來自地獄的冰冷聲音,讓圍擠在相府門口的圍觀群眾一個個都唬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跑開了。
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被割了舌頭,連小命也保不住。
容景用這種手法收拾完了這群小嘍囉,很可能會給那些有心人留下話柄啊!
秦沐歌知道容景這會兒才剛剛參政,可不想因為這件小事就叫人抓住了他的把柄。
她面上掛著為難:「王爺,這般……」
容景妖冶的眸光從素雲夫人身上掃過,嘴裡吐出來的話依舊清冷,「本殿行事素來就是這般,小沐沐無需操心。」
說完這話,他又轉過身去,看著秦沐歌。
那冰冷的臉瞬間又攏上了一層薄霧,將他五官襯得愈發迷人魅惑。
眸光閃了閃,絕美的臉上閃過一抹狡黠,容景直直的望著秦沐歌開口,「不過他們說的也有道理,本殿本來僅僅是來下聘的。不過現在看來,本殿還得來主持公道,還事情一個真相了!」
說罷這話,他便頭也不回的朝著後院而去,絲毫不理會秦沐歌已經憋到要爆發的臉色。
秦振剛回頭看了秦沐歌一眼,心底五味雜陳。
不過這個念頭稍縱即逝,他的臉瞬間又覆上了層層冷冰,朝著自己幾個妻妾道:「都給我來大廳!」
秦振剛昂首闊步走在前頭,秦沐歌更是快走了幾步,飛快的挪到了容景的身側。
她臉上還掛著搵怒,秀眉微微蹙起,壓低了聲音道,「王爺,這是我家事……」
言盡於此,秦沐歌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容景能夠被人稱之為「活諸葛」,必然不會如此蠢笨。
難道他不知道有句話叫做家醜不外揚嗎?
現在自家有家事要處理,他來湊個什麼熱鬧?
不過顯然,容景一點也沒有聽明白。
他微微側了腦袋,居然揚起了聲調,「雖然把鬧事的人抓了,但身為王爺總該要給個交代。而且,咱們馬上就是一家人了,難道小沐沐覺得本殿做的不妥?」
秦沐歌一聽這話,差點沒一個白眼翻過去。
這個壞傢伙,絕對是故意的!
秦振剛在旁一聽便皺起了眉頭,「沐歌,不得無禮。」
秦沐歌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臉上扯出一絲笑容,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既然王爺這般閒,那便好生坐著看戲便是。」
說罷這話,她便轉身挪到了人群之後,壓下心頭不悅,浮出一臉溫順端莊。
容景眼底閃過一抹玩味兒,嘴角更是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揚。
自己早就說過他的小沐沐有意思。
如今卻發現她可比自己想像的還更加有意思呢!
一行人才剛進門,小青便跌跌撞撞地從門外跑了進來,嘴裡更是大叫著:「相爺不好了,不好了!」
秦振剛才剛進門,如今還沒挨一下凳子。
忽又聽聞這話,不由驚的一怒。
「什麼不好了,有我秦振剛在,相府就不會不好!」
小青也是被秦振剛的一聲怒吼唬得腳下一軟,整個人恰巧被門檻一拌,摔倒在了地上。
原本小青抱在懷中的東西也跟著飛了出去,堪堪摔在秦振剛的長靴之前。
大夥兒定睛一瞧,竟是一隻沾滿了污泥的粉色繡花鞋。
還在一旁哭泣的二夫人一瞧見那繡花鞋,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呆住了。
一瞬之後,便撲了上去,一把將那繡花鞋奪了過來。
「這,這是素雅的鞋子,是我親手替素雅縫製的鞋子!」
二夫人嘶吼著朝小青撲了過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領,「你怎麼會有素雅的靴子,說,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女兒?」
小青臉上頓做慌張無比的樣子。
她整個人跪著爬了進來,對著秦振剛連連磕頭,「老爺,奴婢跟著所有人一併尋找,才從後院的荷花池邊的沼澤地裡找到了這只繡花鞋。奴婢,奴婢們懷疑,二小姐她,她已經……」
整個屋子裡面的人都白了臉。
二夫人更是驚叫一聲,不管不顧的朝著荷花池那邊跑了過去。
秦振剛也一併追了出去。
倒是秦沐歌腳下步子沒有動,只是一雙清冷的眸子死死盯著小青:哼,果然來了麼?
素雲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撐著身子也一併跟了出去。
有些事情秦振剛早晚都會知道。
自己如今除了保住秦暖心之外,唯一的目的就是整死秦沐歌。
小青見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總算是緩緩的吐了一口氣。
自己總算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秦沐歌默默的跟在素雲夫人身後,卻在邁出門檻的時候,打了一個暗哨。
而小青便趁著這個時候,飛快的鑽進了暖心閣自己的房間。
桌面上,是一個光彩奪目的錦盒。
小青屏住呼吸,用微顫的手將那錦盒打開……
果然瞧見裡面裝的是滿滿的珠寶首飾。
眼底的貪婪不由自主的露了出來。
她一把將錦盒抱在懷裡,抓起身側的包袱便要朝外面走去。
不過小青的手剛要觸上門把手的時候,門卻是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了。
來人不是別人,卻是暖心閣的大丫環秋意,身後還跟著兩個婆子。
秋意臉上掛著冷意。
她一把將小青手裡的錦盒奪了過去,冷笑道,「小青果然膽子大,連素雲夫人的東西也敢偷!」
小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唬的一驚。
她作勢要去奪那錦盒,卻被後面衝上來的兩個婆子一腳踹倒在地。
「好肥的膽子,你不知道偷盜主子,可以杖斃嗎?」
秋意冷冷的望著她,吩咐壓著小青的兩個婆子,「別跟她廢話,直接拖到後院打死。」
直到這個時候小青才回過神來。
她一雙眸子瞪得血紅,掙扎著咆哮了起來,「是素雲夫人要你們來害我的,她想殺我滅口!」
秋意見小青嚎的聲音越發大了,不由怒從中來。
抬起一腳踹在她心窩子上,「還不給我閉嘴。」
說罷,橫掃了那兩婆子一眼。
那兩婆子原就做慣這事的,當即一個利索得掐上小青的脖子,一個摀住她的嘴,手上力道十分。
不過多時,小青便抽搐著,再也沒了氣息。
秋意冷眼望著躺在地上的小青,嘴角勾出冷笑,「拖出去,扔到亂葬崗。」
與此同時,二夫人正被丫鬟扯著,就差要一頭栽進那荷花池裡了。
那寬闊的池子如今平淡如昔,只有微風偶爾撫起一圈圈的漣漪。
那不遠處岸邊的畫舫看在二夫人眼底,儘是諷刺。
昨個兒自己還在這與人談笑風生,今個兒它便吞了女兒的性命。
秦振剛望著寬廣的湖面,目光不停的朝著一旁面色悠然的容景身上看。
事到如今,這已然不是一個庶女的問題了。
而是上升到了人命的問題之上。
他這會兒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讓未央王改變主意退婚。
好容易才攀上的這顆大樹,他絕對不會放手!
方纔已經叫幾個小廝下水去打撈,只希望不要真如那般,打撈出秦素雅的屍體來。
眾人焦急的望著湖面,卻只有秦沐歌一臉的淡然,彷彿心不在焉的模樣。
一旁的容景一雙眸子定在她身上,故意湊上去,「小沐沐彷彿毫不在意姐姐的生死呢?」
秦沐歌淡淡的看了容景一眼,也是壓低了嗓門,笑的詭異,「王爺怎麼就知道我二姐死了?」
話音未落,在湖裡打撈的小廝卻是叫嚷了起來,「撈到了,撈到了!」
只見四五個小廝半立在水中,手裡的漁網慢慢網上拉。
平靜的湖面泛起暗湧,一雙沾滿污泥的腿猛地露了出來。
二夫人哪裡還受的住這般打擊,尖叫一聲,便昏了過去。
只是,讓人奇怪的詭異一幕又發生了……
漁網沉了沉,居然陸陸續續的浮出兩三雙腿來……
「天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眾人驚詫不已的望著湖面上逐漸浮出來的屍體,秦振剛一張滄桑的臉上更是慘白不已。
初夏時節,溫度不低。
可秦振剛卻覺得自己好似處在冰窟之中,蝕骨的寒冷自腳底擴散到了四肢百骸。
怎麼回事?
素來就是平靜的相府,怎會出了這麼多條人命?
「來人啊,將那些屍體都打撈上來!」
原本還在一旁看熱鬧的素雲夫人終於站了出來,厲聲發號施令。
不一會兒,便有幾個小廝出現,拉著漁網便朝岸上拖。
赫然出現在眾人面前的,起碼有五六具屍體。
從衣著上來看,有男有女,身上穿著的都是相府下人的衣裳。
素雲夫人嘴角勾起冷笑,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
側目便瞧見秋意悄然從人群後繞過,朝著自己微微頷首。
素雲夫人心中大喜,眸子裡面燃起仇恨的怒火。
秦沐歌,這一次我看你怎麼死的!
眾人看著被拖上來的屍體,只覺得後背發涼。
那一股子惡臭迎面而來,好些人都隱忍不住,躲到一旁吐去了。
倒是秦沐歌,一張小臉臉依舊是清冷,彷彿這一切好像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似的。
素雲夫人狠狠的瞪了秦沐歌一眼:你就裝吧。
「咦,這不是蓉園的大丫頭描眉嗎?」
一個老嬤嬤慘白著一張臉,卻還是從那些下人中認出了一張還沒有被水泡壞的臉。
素雲夫人一聽這話,忙不迭上前一瞧,大驚失色的喊道,「老爺,果真是蓉園的描眉。」
秦振剛臉色一白,呵斥道,「閉嘴!」
事到如今,素雲夫人哪裡還肯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