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日子平淡如水又暗潮洶湧。如此不知不覺過了大半年,驀然一回首,俞清瑤才發現過去了整整一年!這一年內她思索了很多,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反思了兩輩子的人生和行為處世方面的問題,可彷彿沒什麼用處,因為不管她想了什麼,到最後都會莫名其妙被拐到另一個,完全無法預知的方向。
也許,這才是人生的真相,不可預料?不受人為主觀的控制?
那之後呢?
俞清瑤知道,自己不是什麼聰明絕頂的人物,所以從小她對自己的定位便很清楚——沒有勃勃的攀附權貴的野心,也無什麼大志向,只想平安順遂的活到老。等到白髮蒼蒼時,身邊有孝順的兒女,有一雙手堅定的支撐她彎下的腰背,那就足夠了。再無其他的願望。
可現實中,她死了活,活了死,不知是老天過度偏愛還是懲罰,覺得自己如同行駛在大海中的孤獨小帆船,沒有同行者。忽然一個大浪掀翻了,本該船毀人亡,就此消失,可沒有沉入海底,繼續漂浮海面……這樣下去,她會不會變成一個怪物?眼睜睜看著週遭事物的變幻,自己卻成為一個不會死的異類?
這種感覺,非常恐怖。
隨著時日的推移,她的心再不能安定。即使景暄的無盡溫柔,也無法彌補這種生生世世,永墜地獄的可怕。她希望擁有正常的人生,生老病死,然後閻王殿前一碗孟婆湯,洗清了恩恩怨怨從頭再來!
所以,當錢氏帶著鴻兒回來,暗地裡動作不斷,她沒有做任何反擊,只是默默的等待。
命運是有固定的軌道,俞清瑤的第一世中。長公主突然到豫州避暑,聽當地人說起「為奉養祖母耽誤花嫁之期的第一孝女」,才起了心意做媒——這個原因多麼充滿戲劇性,是底層老百姓最喜聞樂見的。高高在上的公主對遭遇淒慘的貧女施以援手,一句話徹底改變了一個女子的命運。可以傳揚個十數年呢!
可作為被施捨憐憫的那個人,誰知道她慘死喜堂的悲哀?恐怕所有人聽到她的故事,只會歎息一聲「時運不濟」「太倒霉了」,而不會猜想背後的真相。
錢氏自然是在雪瑤哪裡吃了癟回來的。雪瑤的性格太酷似錢氏,得志便張揚,十足的小人之心。怎肯理會落魄的親人?給點銀子都不願意。不過看在錢氏是她嫡親的祖母份上,請吃了一頓飯,然後在飯後明確表示——你是我親祖母吧?那肯定希望我過得好,而不是被夫家休了吧?以後再也不要來找我了!找我也沒用,今兒請客的銀子都是我偷偷省出來的,以後沒了!我是出嫁的孫女,不是繼承香火的孫子!按理來說,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可以不出來見這一面。不過想到俞家抄家,祖母你老人家實在可憐,才過來見最後一面。
說得絕情極了。
錢氏這回哭都沒有眼淚。她想到俞婷瑤眼睜睜看著她的寶貝孫子被打得皮開肉綻。又狠又毒,而俞雪瑤呢,自管自己在夫家的地位,自私自利,竟然只有俞清瑤一個心地善良,是可以依靠的!心理有了一絲悔意,不該當初對俞清瑤太過份。不過她要強的一輩子,不肯立刻回去跟孫女和好。打算過幾個月,等俞清瑤總是見不到她,著急了。找上門來哀求自己,那樣她才有面子麼!
結果就用那二十兩銀子在附近租了一間小小的屋舍。
就是這兩個月,壞了事情。雪瑤的夫家某一日忽然來了貴人,如此這般嘀嘀咕咕,於是態度大變!先是親家親親熱熱的把錢氏接回家,又把鴻兒裡裡外外洗了遍。給好吃的好玩的,還請來教書先生教孩子讀書。錢氏開始還摸不著頭腦,抱著警惕之心,不過兩個月的安逸生活把她僅剩下的防範全部打消了。
只要能讓她跟鴻兒繼續過上這樣舒服的日子,叫她做什麼,她都樂意——包括出賣俞清瑤。俞清瑤算什麼東西啊,又不是她的親孫女!再說,給她找婆家而已,能叫出賣嗎?那叫為她著想!免得一輩子做個老孤女,羞辱了俞家的名聲!
她已經把俞清瑤的好處全部忘記了,只想著俞清瑤苛待她的鴻兒,還有看著鴻兒傷痕纍纍都不肯開門,太可恨了!連左鄰右舍都不如,人家還沒什麼血緣關係呢,都看不下去,一人給了點銅錢送到醫館。
這麼一想,錢氏對自己要做的事情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接過親家給的錢財,美滋滋的回去了。穿著華麗的綢緞衣服,頭上戴著金簪銀釵,坐著馬車,錢氏也體驗一回「榮歸故里」的感覺。她卻不知,俞清瑤一聽說她的裝扮,心理立刻有預料——大約,長公主很快要到了。那跟羅金毅的喜事,也會再度上演了?
果然是避不開的!
這一夜,景暄緊緊粘著俞清瑤,糾纏了半夜。雖然精疲力盡,可誰都沒有睡意。俞清瑤思慮過深,猜想錢氏要怎麼跟長公主搭上線——非得長公主做媒,她才肯應啊!否則平白說一門婚事,她又不是沒名的普通女子,曾經害得丞相一家人頭落地,便是縣衙中的官員都知道她的大名,見面客客氣氣的,哪是能隨意擺佈的呢?
「你在想什麼?」景暄的手滑來滑去,呢喃的問。
「啪!」打掉不聽話的手,俞清瑤用力一掐,「想你怎麼變成這樣子!」
「嘻嘻。千般不好,至少這裡是好的。」景暄非常無恥的拉過俞清瑤的手,按住下面。
心事太重,加之這段時間天天幹這事,膩歪極了,俞清瑤撇開頭,「你就不能正經點嗎!」
「咦,除了這事,還有什麼事情是正經事?」
俞清瑤無語了,想把手挪開,景暄又不放,誕著臉讓她摸一摸。摸個頭啊!用力捏緊,果然聽得一聲抽氣聲,「輕、輕些!它受不得驚嚇的!」
「哼!」恢復自由的俞清瑤絲毫沒有後悔之意,景暄委屈極了,抱怨的說,「你就不能對它好點麼?它給你多少快樂啊!而且壞了以後你都不能用了!吃虧的還不是你自己麼!」
污言穢語,不要聽!
景暄非常傷心,說起了「它」的往事。
「以前我有個紅顏知己,當初覺得她身世可憐,才動了惻隱。沒想到她在我身邊五年,所有的忠心耿耿都是偽裝!喏,這一刀就是她留下的。」小小暄旁邊的大腿上,有一塊肉都被割掉了,就是那次的紀念。要是再偏一點點,那後果……
「唉,從那之後的兩年時間,它都無精打采的。我去看過很多大夫,都說無用了。那段時候真是覺得生不如死啊!唉!」
三言兩語,說得簡單,但深知齊景暄真正身份的俞清瑤,哪裡不懂得背後的驚心動魄?景暄從小到大經歷過很多刺殺……他是被人毒瞎的……下毒之人,很可能是他最親近信賴的乳娘……這些她早就知道的事實變成活生生的影像,在她眼前飄過,可怕的場景頓時讓她忍不住打了個顫慄。
「我想過死。在決定去死之前,忽然想到你。瑤兒,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真的對你一見鍾情。第一眼就很喜歡很喜歡,心砰砰跳,想靠近又不敢。真的,我對其他人沒有過。只是你跟我是不同的人,我不敢奢望。後來走投無路了,我想著自己反正也是廢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死前一定得看你一面。哪怕讓你知道我的心意再被拒絕呢,也算沒有遺憾。結果我就來了。你猜怎麼著?」
「呃,怎麼了?」
「嘿嘿!」景暄說得眉飛色舞,這樣生動的表情竟然在他面上出現,看得俞清瑤一陣恍惚。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雨打在我臉上,我無知無覺,想著這是你平時必經之路,遠遠看你一眼罷!突然街上一陣騷亂,不知是那家的富家公子騎馬撞倒了很多商販,眼看著就要撞到路中央的我……這時你出現了!丟了兩塊石頭砸到馬眼睛上——話說你怎麼打得那麼準?等下告訴我啊。那馬受了驚嚇,定住了,富家公子則跌下馬,罵罵咧咧想找你麻煩,來了兩個青皮勸著他走了。你走過來,問我傷得如何。」
有這麼一回事嗎?俞清瑤完全不記得了。不過依她的性格,完全做得出來。
「雨越下越大,我一看見你就暈眩了,倒在地上,你誤會我受了傷,把蓑衣給我蓋上,給我十個銅錢讓我去隔壁的跌打醫館看看有無大礙。雨水打濕了你的衣裳,我看見你肩膀還有胸部的曲線,嘿嘿,你猜怎樣,當時就起來了!瑤兒你說你魅力有多大?我當時真想狠狠抱住你,按住你,就像現在這樣!」
景暄氣喘吁吁的壓在上面,俞清瑤無語,心說好心助人不是好事嗎?要知道你轉著這種念頭,誰要幫你啊?
完事後,景暄不肯出來,逼著俞清瑤保證,「你得對它負責。它只喜歡你,看見你才精神,對別人都沒感覺的。你得對它好,負責一輩子。」
負責你個頭!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