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小召著急的看著田壟上的一幕,氣血沸騰的恨不能上去斬斷沐薄言的狗爪!太過分了,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侵犯夫人,還要求夫人隨他離開?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啊!
他都忍不下了,目眥欲裂,做了完全準備——只要主子爺一生吩咐,他就會嗷嗷直叫的衝上前,對著沐薄言那個大紈褲拳打腳踢、直到變成豬頭!
可是等了許久,齊景暄只是憂傷的看著,沒有動,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爺……」這次小召換了疑惑、懇求的語氣,奈何仍舊沒有得到回應。漸漸的,小召的火氣如被冰雪化了,垂頭喪氣的提不起精神。
為什麼呢,夫人跟爺的感情明明那麼好!他跟在兩人身邊多少年了,一點一滴看得非常清楚。不信滿京城的人家找找去,誰家夫妻成親多年,相敬如賓,臉都沒紅過的?誰家老爺屋裡頭半個侍妾都沒,一心一意只圍著正妻的?又有那家成親多年正妻沒有子嗣而心不慌不懼的?
正因為看見過爺跟夫人如蜜裡調油、不可分割,小召才無比傷心。哪裡就鬧到今天這種「夫妻對面不相識」的地步?
全都是為了皇帝景昕!
小召本來是不敢大逆不道,對皇帝有不敬之念的,奈何親眼看到這一幕俞清瑤跟景暄夫妻分離,往昔恩愛不在,盡成了露珠泡影,那怨恨的心思就怎麼也按捺不下了。
「爺~」這回他哭喪著臉,「難道您要眼睜睜看著夫人跟沐小猴走嗎?」
「如果這是她的意願……」景暄的心也彷彿被刀割一樣,雙手發顫。可卻連上前一步的力量都沒有,更別說態度強硬的讓沐薄言走開,不許靠近他的妻子。
小召急了,「夫人不能跟沐小猴走。皇上會殺了她的!一定會殺了她的!」
關於這一點,俞清瑤自己又怎麼會不知道呢?只見她的眼中閃過感動的淚花,隨即消失不見。慢慢的把手抽出來,冷淡的道,「貴客上門,請恕招呼不周了。」
仍舊拾起鋤頭,繼續跟田壟裡的雜草奮鬥。
沐薄言呆了一呆,道,「好妹妹。你怎麼了?不認得我了?你受傷了?是不是在宮裡受了欺辱……」一邊說一邊激憤的用力揮舞了下拳頭,忽然反映過來那可惡的齊家兄弟今非昔比了,不是他想教訓就能教訓得了的。
「沒關係!你受了多少委屈,哥哥不能給你出頭,也能給你一個溫暖的肩膀!你有家。有兄弟呢,不是誰想欺凌就欺凌,想踐踏就踐踏的!」他擔憂俞清瑤受了傷,神志不清了,於是上前一步摸了下俞清瑤的額頭。
看得小召直跳腳。
他哀怨的沖主子道,「爺,小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就看在夫人對您真心一片的份上,您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啊!救她一命吧!」
景暄忽然靈台一清,對啊!若俞清瑤跟了沐薄言離開。那之後的事情他就袖手好了,可妻子明顯不願意,否則也不會躲在窮鄉僻壤裡不出世,豈能讓她莫名丟了性命!
救她!一定要救她!
當他下定決心的時候,俞清瑤冷漠的揮掉表哥的關心,也不管生硬的言辭會不會傷害沐薄言熱忱的心。「我很好,從來沒有過的好!不必你狗拿耗子了。」
「妹妹,我只是看你有沒有受傷……」
「受傷?你想看我是不是假裝不認識你吧?」
俞清瑤冷哼一聲,「多謝你現在還記得我。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你能這個時候惦記我,論情論理呢,我都該表示感謝。可惜……我不想為你侯府的名聲錦上添花了。你姓沐,我姓俞,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表妹,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姓沐姓俞的,我們不是兄妹,是親戚嗎?」
「親戚?是了,我差點忘記了。新帝登基,封了六宮妃嬪,獨獨沒封並肩王的正妃。沐家沒有女兒能攀上皇親,卻有個外甥女差點成了王妃。呵呵,這也許是表哥你今天特意來的目的吧?」
這句話說得也太重了,沐薄言當場臉色就變了。
「表妹……你是這樣想的?」
「不這麼想,還能怎麼想?呵呵,倒是讓表哥失望了,我跟齊景昕、齊景昕兄弟的關係惡劣,真回到你的侯府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你、你!」沐薄言氣得渾身發顫,「誰、誰指望你攀龍附鳳了?俞清瑤,你未免把人看小了!」
俞清瑤「不知悔改」,「傲然不屑」的轉過頭,**的道,「我勸你懸崖勒馬,今天哄我回侯府,明日怕是後悔莫及!到時相見無好話,你恨我不能幫你飛黃騰達,我怨你置我於火炕,彼此怨恨,大家都是親戚,何必呢!」
沐薄言也是有自尊的,再也承受不住,手指顫巍巍的指著俞清瑤,說不出話。半響,才恨恨的轉過身,「好!以後你是死是活,跟我沒有關係!」
跟來時一樣縱馬狂奔,片刻後,就沒了蹤跡。
待人走了後,齊景暄仍舊站在田埂中,四望都是碧綠種著油菜花的田野。他的視線,跟俞清瑤的視線在空中交集,誰都沒有挪開目光。
可是,這樣「深情」的對視,其實是在彼此試探。一個在想,原來她就是俞清瑤,我的妻,我睡夢中夢過無數次的容顏,她真是美麗啊!為什麼越看越美呢,就連故作奚落譏諷的神態,也是那麼完美!找不到一丁點瑕疵!跟所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樣,不必脂粉的修飾,就已經遺世獨立、芳華絕塵了。
可憐他失明期間一直被誤導,祖母長公主談起妻子的相貌,只說「中上之姿」,剛比常人強一籌罷了,跟絕世美女差好多,言下之間有虧待他的意思;景昕談及的時候,笑了笑用了「規矩」一詞,簡而言之規規矩矩的五官,沒什麼特殊的,這樣就把他的想像力限制住了。身邊伺候的人,偶爾聽了閒言碎語說起她的相貌不如其母沐天華多矣,說沐天華何等風華萬種風情,俞清瑤連一成都沒繼承到。
他們都錯了啊!他的妻,布衣荊釵,掩不住精靈剔透的內蘊,好比深山幽谷中的蘭花,不為他人開放,自顧自的散發寂寂清香。她的美,無一處不美好,無一處不潔淨,無一處不貼合他的心。
相信沐天華復生,也奪不走妻子的半點光彩。
而另一方的俞清瑤,永遠猜不到景暄此刻的心思。也無所謂了,夫妻多年,她從來沒猜透過他的心啊!什麼「深情」的對看,挪不開目光,都只是想從相處多年的細節處,窺探出一絲絲景暄有沒有殺意。
好,很好,就算藏的極深,一時半刻的也不會馬上動手。
她至少還能多活一段時日吧?
這麼想著,她微微躬身,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如同好客的山野村民。景暄果真施施然過來了,越是靠近,雙眸越是亮得不可思議。
俞清瑤不習慣景暄的注視——這麼多年,都是她不斷的去找景暄的身影,何嘗試過被景暄以「火熱」的視線關注?本能的忽視了這熾熱目光的含義,內心不斷的對自己說:他是親王,他是親王了!而是你升斗小民!你死了,他可以很快另娶賢妻,過快活無憂的日子,而你沒了性命,什麼都沒了!
忍字頭上一把刀,俞清瑤承受了兩世生活的苦難,家破人亡都熬過來了,自然也不會在「危及生死」的大事上衝動。請了景暄進了茅草屋後,她很快從瓦甌中倒了山中的清泉水,盛水的容器是最普通的黑陶,但洗刷得非常乾淨,恭恭敬敬的呈上。
景暄很給面子的喝了。不知是不是感覺不一樣的關係,他覺得泉水甜極了,比他生平喝過最昂貴的綠茶還要好喝。
「你……」
沒等他說話,俞清瑤眉梢輕輕一顫,垂下眼眸,動作很快的從三個腿的小方桌下拿出一尺多長的籐筐來,裡面放著煮熟了樹薯,親自撥了皮,放在景暄的眼皮底下。
景暄……吃了。一口一口,慢慢品味似地。
小召看著不言不語的主賓兩人,抿嘴笑了。正當他做夢兩人和好,恩愛如初,卻看見景暄站在門口提出告辭。
俞清瑤面色淡然的行禮道別。
這是怎麼回事啊?
小召完全弄不明白了。
回去的路上,他著急得抓耳撓腮,「爺……您跟夫人這是……」
景暄勉力維持嘴角的弧度,隨意「嗯」了一聲。
他還有機會嗎?也許吧!不奢求太多,只要一點機會!水滴石穿,他願意日後用所有的愛彌補她收到的傷害。
但願……他能如願。
小召聽了,開心極了,心說早該如此嘛!看爺臉上的笑容,比看到自家兄弟登基還高興!可見爺是真心在意夫人的。而夫人對爺的真心,這麼多年誰還會懷疑?
唉,一家人團團圓圓過日子多好!和美幸福,比起整日爭鬥、你死我活的強多了!
卻不知景昕知道兄長發現俞清瑤的下落,會有什麼動作。(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