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黑暗的甬道裡看不到光明,只能聽到自己強烈的心跳聲,順著感覺蹣跚向前。後路已經徹底堵死,俞清瑤不知回首的下場如何,只能咬緊牙關,拼了命的往前。密道崎嶇,彎彎曲曲,一直走,一直,彷彿耗盡了全身力氣,走到了地老天荒,久到她再也難以承受無盡漆黑的壓抑,眼簾忽然發現了一絲光亮——
多麼可愛的光亮啊,立即驅散了心底所有的絕望和哀傷,俞清瑤重獲心生般喜極而泣。原來,經歷種種困苦,她仍是愛惜自己的性命,勝過其他。絲毫不眷戀的她,立即朝著光明的方向奔去。經歷一番費力跟沉重的石門鬥爭,當整個身體爬出密道,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雙眼望著蔚藍無比的天空,她激動的無法自持,沸騰的情緒簡直無法用言語表達。
出來了!
終於從黑暗壓抑的過去,走出來了!她再也不用背負過去沉重的包袱,時時刻刻拘束著自己。她又一次獲得嶄新的生命!端宸會放她離開宮廷,便是她自己都沒想到,可想而知其他人!換句話說,除了端宸之外的人都認為她在那深深宮闈之中……這世界天大地大,誰也不知道她的真正下落!
只要她隱姓埋名,把「俞清瑤」的名字隱下,不就可以告別過去,重新做人了嗎?
哈哈,想到未來的輕鬆自由,俞清瑤越想越開心,眼淚不由得滾滾落下。身份、地位、富貴有什麼值得好在意的,枉費她兩世為人才明白這個道理。孜孜不倦追求身外物有何意義!至於親人……其實也不必執著。因為真正在乎她的人,會執著與她,壓根不需要她費心力辛苦維持。
正在她悲喜交集時,忽然聽到一個聲音。「你、你是誰!怎麼會在我家?當家的,你快過來啊!」
一個三十左右的民婦,緊張的望著忽然從自家地窖裡鑽出來的俞清瑤。原以為是個小偷呢,可這個女人長得這麼好看,身上穿金戴銀的,怎麼會跑到她家裡行竊!
「咋了,孩他娘?」一個粗壯的漢子急忙過來,手裡捧著個栓大門的木棒。
俞清瑤愣住了——密道的終點怎麼會是民居啊!太坑人了,一點準備也沒有!
而被陌生客人闖入的這對普通京城居民夫妻也愣了。話說仙女都是天上掉下來的。哪有從地窖裡鑽出來的?
雙方呆滯了約有半柱香,後者才慢慢把木棒放下來,純樸的漢子擦了下汗水,「孩他媽,你咋不問清楚就亂叫呢。俺還以為是亂軍攻進來了。誒,大妹子,你、你從哪裡來啊!怎麼……到俺家了呢!」
「我……」
俞清瑤是可以編造出無數謊言,欺騙這對一看就沒什麼見識的夫妻,可她忽然想到自己未來,怕是定要過隱姓無名的日子了,這樣的話,除非她可以立即殺掉這對體格壯碩夫妻兩個,否則就只能……讓他們自發幫她隱瞞!如此也免去很多麻煩。
怎麼讓人幫她呢?
看著這對夫妻純樸中略帶懷疑的眼神。俞清瑤發現,她還是適合跟這種直腸子的老百姓打交道,一看就知道對方想什麼了,而不似跟生父俞錦熙、丈夫齊景昕,弟弟俞子皓等人相處,多少年也不曾真正瞭解過他們!
「實不相瞞。我是從那裡出來的。」
稍微沉吟一下,她就果斷的一指皇宮的方向,同時拍了下身上的泥土,姿態傲然端莊的站起,鄭重的行了個禮「小妹見過大哥大嫂」。那姿勢,如行雲流水,看著就給人美感。所以,雖然狼狽的髮型都亂了,通身的氣派和華麗的綢緞衣裳,足以證明她的身份——私自從內宮中逃跑出來的宮妃。
「啊!」
看到兩人嚇得不輕,她露出哀求神色,「求你們不要告發我,否則我必死無疑!我這裡有些首飾,值點錢,我給你們,都給你們,請你們千萬不要告發我!」
曾經生活在底層市井,俞清瑤知道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存法則,通常情況下,只要不是天性狠毒的,誰會輕易置人死地呢,又不是深仇大恨。看到別人遇到困難,幫一把手就能收穫一份感激,大部分人都會良善的伸手——除非冒著大風險。
所以,只要讓他們相信,幫助自己沒有任何危險,再加上價值不菲的「謝禮」,就足以說服他們了。
「這個……這個……」
樸實的民婦陷入天人交戰。她雖不識得那對玉鐲子價值多少,但真是宮裡出來的東西,肯定很貴啊!不收吧,眼巴巴的捨不得;收吧,又怕將來惹出禍事!
「大妹子,你居然是那裡的娘娘……那咋逃出來?」
俞清瑤立刻說,「大哥您千萬別那麼叫我,我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無意中發現一個密道,就順著出來了。若早知道能出宮,我還不多帶些好東西?」說罷,連耳朵上的瑪瑙石耳墜,還有繡鞋上的拇指大的珍珠一併拿下來,統統塞給民婦手中,「這些東西,就當我跟嫂嫂買件乾淨衣服,一點乾糧和水,我絕對不會給大哥大嫂惹麻煩,換了衣裳馬上離開。麻煩大哥你把我來時的密道用石頭和土擋住,那誰也不知道我出現在這裡!」
「堵住?」
這倒是個好辦法。漢子心眼雖實,可也曉得輕重,把自家醃鹹菜的大石頭都搬了出來,在俞清瑤的指點下,把密道封死了,從裡面絕對出不來。這就杜絕了宮裡再有人過來,順著密道追到他們家的可能。
忙活了半天,才終於鬆了口氣。
不久,俞清瑤藉著民婦的家換了藍花布的民婦衣衫,滿頭青絲有巾幗裹住,鬢角插一隻普普通通的骨簪,再出來後,簡直變了個人似地,用一些鍋底灰均勻的做了一番偽裝,修飾了過於白皙的面色,看著就跟生活坊市裡的普通民婦一模一樣!
「啊……」
前一刻還是宮裡的娘娘,這會子就跟街角賣豆腐的大姐,變化也太大了吧!
俞清瑤換上久違的民婦衣裳,一點也不覺得粗布難受,反而十分安心——看誰還能把她認出!等出了城門,她就假裝投奔親戚遠遠的離開京城,從此遠走天涯。這麼一想,一直悲憤鬱結的心靈放鬆了,總算還記得把後患掃除,眼中含著淚花,訴說自己為什麼逃離宮廷。
「大哥大嫂,宮裡的日子看著富貴,可是太危險了。我在裡面一點也不快活。頭上有太后皇后,還有貴妃淑妃德妃……每個都是主子,都要討好。遇到性子不好的,動不動就找由頭打罵下人。我親眼看著一個人把活生生打死了,嚇得我再也不跟高聲說話了。」
「天,怎麼隨隨便便打死人?」民婦拍著胸脯不敢置信。
「她們是貴人啊,貴人有什麼不敢的?我們這種低等嬪妃,連見皇上一面都難,沒有寵愛,也沒有兒女傍身,在宮裡的日子就是熬,憑著人欺負罷了。別人打一耳光,還要把另半邊臉湊過去,否則就是不識好歹。」
「這麼不講理?」
「跟貴人有什麼理可講?」俞清瑤想到自己的過去,擦了下湧出眼眶的眼淚,「現在好了,我可逃出來了。大哥大嫂你們不曉得,我有多高興!這輩子,我都不想再進宮了,宮裡就是個活生生的吃人的怪獸!」
「可是外面的日子也苦哇!沒好衣裳也沒好吃的……」
「再苦,我心理自在。何況大哥大嫂,不妨跟你們直說,我太害怕了,聽說齊國公世子率領大軍包圍京城,他們想要謀奪皇位,不會在京城裡大開殺戒,做個普通人沒性命之憂。可在宮廷裡的女人……不是出家就是殉葬!你們說,我能留在裡面等死嗎?」
「這倒也是……」
花了一個晚上,俞清瑤終於讓兩個稍有貪心,但總算心底善良的夫妻答應為她保守秘密,發誓絕不告訴人去。第二天一早,她就離開了這戶人家,臨走前提醒,首飾不要立刻拿到當鋪換錢,最好是藉著到外地的機會,去外地的當鋪當去,換了銀子也沒人知道,悶聲發財。
……
九月十四,俞清瑤本想天剛亮就立刻排隊出城,可計劃不如變化快,齊景昕率領大軍在城外駐紮了大約半個月,明晃晃的旗幟整天招搖著,就是不進攻。鬧得人心惶惶的同時,也讓足夠的畏懼兵災的老百姓,趁著早晚半個時辰開城門混出城去。俞清瑤本以為她也能夾雜在一群普通人中,偷偷的溜出去。
可惜,上天注定沒給她這麼好的運氣。
她明明那麼早的排隊了,可等到她前一個人出門後,兵丁忽然把長槍架住。後面飛馬過來個小兵,「談判結束了。所有人一律不准出城!」
「啊~~~」
在俞清瑤身上排隊的人都驚慌起來,「兵大爺,行行好,我們還要回家看孩子。」
「嘿,看什麼孩子,晚個一天半天就看不到啦?都給我老老實實的,等待貴人進城!」
俞清瑤不得已隨著其他老百姓在兵丁身後擁擠著,半個時辰後,長街上讓出一條通道來,一群穿著盔甲的將士進來。當中那騎著棗紅駿馬的人,不是景暄是誰?
他居高臨下,幽深的眸子漫不經心掃向人群。(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