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了?有馮美人的消息了麼?」
「世子爺,最近宮禁……」
「哼,我只問你到底有沒有馮美人的消息!宮禁,什麼時候寬鬆過?可再嚴,不也把人都送進了麼!」齊景昕惱怒的看著不中用的下屬,「人都能進去,消息傳遞不出來?那要你等廢物做什麼!」
那被訓斥的頭也不敢抬的下屬,額頭都是汗,「是是,卑職馬上想辦法,務必在天黑之前聯繫到韶華宮的馮美人……」
「廢話!誰讓你『務必』了?不知道宮廷中千變萬化,稍有差池就是人首分離?光是聯繫有什麼用?第一確保人的安全,其次才是傳遞消息!」
「是是,卑職受教了。」
看著諾諾稱是的下屬退下去,景昕無奈的揉揉眉心的結,暗想軍中的人是很好用,忠誠、勇猛,交代的事情不打折扣的完成,就是讓他們做一些**之事,太難了,一個個蠢得跟驢一樣,不知道轉彎。剛剛下去的校尉,還是他從一眾士官中挑選出來的最聰明的,可一旦涉及宮廷內帷,也抓瞎了,整個一白癡!
不行,他得挑幾個聰明伶俐的,雖然是武將出身,卻不能對宮廷局勢茫然無知,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這也是他千辛萬苦把馮美人送到宮廷的原因。
說起馮美人,倒是一場意外的艷遇。那是他外出打獵,偶然遇到的「落難千金」,似這種橋段連戲文上都唱了幾十年了,他哪裡會不知道其中貓膩?換了往常,他是不在意嬌滴滴的美人為他用心謀劃,上門的美味佳餚。不吃白不吃!可自從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那些尋歡作樂的心思自然淡了……尤其是一見這位馮家千金,生得小家碧玉。別有楚楚可憐的滋味。他動了心思,暗地察訪了,才得知馮美人是名副其實的「表裡不一」!柔弱的外表下竟然藏著剛毒害親姐妹的心腸。
不過歹毒不歹毒。他才不在意。他在乎的是,馮美人這樣心狠手辣的。天生就是為宮廷而生的啊!所以他以翩翩俊美的世子爺面孔出現,許了不少利益,又期之以美好前景,果然,做未來齊國公的小星,遠遠不如當皇帝的小妾來得快活——雖說一樣都有失寵的風險,但只要跟皇帝生下一子半女。她這一輩子都不用發愁了!
景昕暗中操作了,才把馮美人送到宮廷,其中,少不了景暄的暗中幫助。
這枚棋子算是送進宮廷了,到底能發生多少作用,誰也不知。景昕籌謀再多,也只能聽憑老天的意思。
不過天黑之前,不中用的下屬,倒是真的聯絡到馮美人,從而傳遞來一個意外的消息——端宸出宮了!這是馮美人自己從蛛絲馬跡中猜測的。不能肯定。沒辦法,她入宮太短了,能拉攏的人太少。可就這麼一個是否不能確定的消息,著實令景昕吃驚!
出宮!
皇帝出宮可是大事啊!
當然。若他打算謀朝篡位,可以暗地裡埋伏殺手……成功幾率至少有八成!不過,景昕可沒打算讓朝廷震盪,顛覆大周,他自己都地位不穩當呢!順著馮美人傳遞來的消息,悄悄的查了下,思來想去,那路線竟然是……西山!
西山有美麗的風景,有彰顯皇家氣派的獵場,也有眾多廟宇,更有相貌酷似沐天華的……俞清瑤!
齊景昕瞇著眼睛,嘿嘿的想了一會兒,隨即命人下去,「來人,去侯府。本世子思念兄長了,想去見見他!」
……
當夜,景暄就出現在西山了。月上中梢,俞清瑤還沒睡下,穿了一件青色的淄衣,秀髮如瀑布般垂下,正跪在佛前訴說著自己的心思。佛前的燭火搖曳,令高大莊嚴慈悲的佛像也多了一層明滅不定的感覺。很快,胡嬤嬤就走過來,沉默的看著她,看了很久很久。
俞清瑤也不理會,仍舊仰著頭看佛嘴角的那抹微笑。是不是心有所想,以我觀物,世界萬物都鍍我色彩呢?她總覺得佛的那位微笑,充滿了苦澀和無奈。茫茫人海中,她不過是一粒沙子,可就是她這樣的小人物,都有那麼多的不得已和無可奈何,佛神通廣大,看過天下那麼多人的悲傷,還不苦成了海?
說超脫,哪有那麼容易啊!誒!
還在慢慢思索中,胡嬤嬤忽然動了,動了下嘴唇,終究說不出口,便只把一枚玉珮塞到俞清瑤的手裡。俞清瑤挑著眉梢回眸看了一下,見胡嬤嬤仍舊不說話,她也沒興趣多問。低頭看了一下玉珮,愣了一會兒。
這不會是景暄的吧?
他來了?
深更半夜的,他來做什麼?有什麼事情不能白天過來,她只是在寺廟中祈福,不是出家啊?披了一件青灰的斗篷,在胡嬤嬤和兩個侍女的領路下,她提著一盞燈籠去了山底的廟宇。這間廟供奉的不是三生佛,而是菩薩,平時的香火不多,最重要的作用是給上山的客人歇腳的。景暄穿著玄色的錦袍,「怎麼了?」剛說了一句話,他忽然伸開雙臂,用力的把俞清瑤擁在懷裡。
景暄的身上猶帶著一身夜晚乘風而來的涼氣。相擁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放開。
「到底……怎麼了?」不同剛剛帶著疑惑,這次問的語氣有些著急。
「想你了。」
過了半天,俞清瑤才想到回應,「哦」。面色已經變得緋紅。
不過成親多年,她已經習慣了……不分大小的叮囑,明明心理甜如蜜,可嘴上還是數落著「幹嘛要天黑過來?山路不好走,萬一有個什麼,沒有後悔藥吃!等到明天再來也可以啊……」
景暄笑著,把玩著妻子的一縷髮絲,「想你,就過來了。天黑天明,對我有區別麼。」
一聽到這句,俞清瑤也不好多說了,只能忍著面上的羞紅。
夜,越來越深了,彷彿只是幾個呼吸,東方已經亮起了魚肚白。實在是不能耽擱了,俞清瑤才重新梳理的青絲,裹著斗篷回到山上,一顆心噗通噗通火熱的跳動著。回頭再望,只覺那座嬌小的廟宇翹起的飛簷那麼玲瓏可愛。想起臨別前,千叮萬囑不准景暄「偷偷」過來了,可景暄嗯嗯啊啊的,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天色還微微亮的時候,景暄就跟著侍衛回府了——一切都在悄悄進行中,外人絲毫不知。等到中午,他才進了暗道,見到了等候多時的景昕。
「呵呵,怎麼樣?順利不?」
景暄的臉色有點青白,不知是不是暗道的青銅燈的光照耀的,「還算……行吧。她沒有懷疑。」
「那個老貨呢?她怎麼又回去了,臉皮可真夠厚的。不過好在有她,不然還真愁找不到合適的傳話人。」
「不過是個卑微的老嬤嬤,不說她了。」景暄皺著眉,似乎想要說什麼,又止住了,歎口氣,把準備好的名單拿出來,「這是……一些可靠的人。不要惹人注意,按照上面的暗號聯絡——在你身份沒有明朗時,不要讓人看到你的面孔!」
暗意,對名單上的人也要防備著。
景昕充滿驚喜的接過來,「哥,雪中送炭啊!我正愁沒有機靈的人!這群人,啊,還有在宮中的?好,太好了!」沒有看到景暄臉上一閃而過的郁色。
沒有男人會喜歡這樣——藉著給自己妻子相聚親熱,去試探並激起另一個男人的嫉妒!
手段太卑劣了……
景暄非常厭惡,可更厭惡明知道手段不對還同意這樣做的自己!一想到一無所知的俞清瑤,他就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煩悶感。怎麼辦!到了現在,他該怎麼辦!他根本不敢想像萬一有那麼一天,俞清瑤知道了一切,包含他跟景昕身世的秘密,知道他們包括她的親生父親都在蒙騙她,會怎麼樣!她一定會憤怒,會傷心吧?
那他該怎麼面對呢?
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而景暄,討厭極了這種什麼都不能確定的感覺。他不喜歡背負太多太重的道德包袱,逼自己永遠記得……欠了誰的,欠下了永遠還不完的債。夫妻一場,他唯一能做的,真的不多。大概是滿足她那時……最後的要求吧!
可景暄不知道,使他那顆比鐵石還堅定的心靈出現一絲破綻的人,正跪在佛前,祈求著。
胡嬤嬤聽到了她的全部祈禱詞。
「如有來生,我俞清瑤願意折壽十年,再不見詩仙安樂候並俞子皓,生生世世永無瓜葛。願為普通民婦,生得平凡,見識短淺,折去此身所有光輝榮耀,只與普通夫婿相依相守,絕不與侯門富貴人家牽絆。不求名利,不求長生,只願一世安穩。」
胡嬤嬤臉頰顫抖了下,終於忍不住,「姑娘你何必……姑爺對你一腔真情。」
真情?大概吧!
俞清瑤苦澀的笑了下,她是見到景暄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早已不知不覺習慣他的存在了。習慣照顧他,習慣他的氣息和他的擁抱。可是他……按理來說,他也沒做錯什麼。
唯獨不該的,是明明知道她失蹤後,還留著默兒貼身照顧,以及通過背叛她的胡嬤嬤傳信。
換了曾經心軟良善的俞清瑤,大概會不覺得什麼吧?
可現在,她總覺得這是一根刺,卡在心頭。若景暄真有那麼在意她,難道不能體會她的心?
說什麼思念,為什麼她上了山,看到端宸一閃而過的背影,才覺得異樣呢?好像是……設計好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