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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四四章 自欺欺人 文 / 縈索

    知人知面不知心。

    俞清瑤本意是不相信元清兒會害她,可阮星盈說得很對,再沒有比身為乾清宮御前女官的元清兒更知曉皇帝的去向,只從時辰就能估計出大致範圍。

    當然,阮星盈的話中也不確定,沒有確鑿不容抵賴的證據,怎好證明?只是讓俞清瑤暗自提防。若不是她,那自然最好,還是舊年的好友;若是,怕是多年姐妹之情一筆勾銷了!

    阮星盈離開後,俞清瑤靜靜的獨自呆了一會兒。這段時間太匆忙了,日子如流水一般滑過,先是驟然聽聞舅父下了牢獄,驚恐交加,趕到京城;隨後聽說錢氏來到京城,百般糾纏;再就是水月師太過世,為其做水陸道場是被人刺殺,險些丟掉性命;傷勢未好就發生了七皇子謀反大案,被彭皇后強硬帶到宮中……種種令人意想不到的意外,她都經歷了,根本沒有時間安靜的,讓自己的思緒沉澱下來,好好思考一下未來。

    再大的風波總要過去,而她的人生卻要飄向何方?這一世,若還如上輩子那樣隨波逐流,身不由己,那也太失敗了。想當初她願意嫁給景暄,不就是圖個安穩平和麼?她的心,早就千瘡百孔,不是軟弱無力的經不起傷害,而是……疲憊了。只想找個溫馨的港灣,歇一歇、靠一靠,可以撫平傷痛、舔流血的傷口。

    可是景暄,叫她怎麼捨得!

    別看她在阮星盈面前誇下海口,表現得無所謂,今生今世她最大的渴求也不過是有一個人能陪伴左右。無論風雨雷電,無論嚴寒霜逼,始終堅定不移。而景暄成了她的夫君,對她的耐心和寬容是任何人都沒有的。偏造化弄人。景暄竟然是跟她有仇!也許,她現在就該試著享受孤獨,跟前世一樣獨來獨往。不要奢求什麼伴侶、知己了。

    為什麼,為什麼心如刀割,痛得她說不出話呢。果然,習慣了溫暖懷抱,習慣了那人的存在,就會變得軟弱,害怕失去。只要一想到再也不能與景暄攜手終老。鼻翼間徒然酸酸的,眼淚控制不住的上湧。

    別看俞清瑤無人的時候傷心的厲害,等送阮星盈的人回來,她已經恢復了原狀,壓根看不出絲毫不妥——即便胡嬤嬤火眼金睛。也只認為是自家姑娘聽說元清兒的背叛,有些怨懟,並沒有想到其他。

    若沒有這等咬緊牙關、死命強撐的性格,俞清瑤前世就受不住辛勞和折磨,早就一命嗚呼了。只是這種性格,在於男女關係上沒什麼幫助,景暄心事重重,沒有發現俞清瑤的異樣。當晚,一夜無話的睡了。

    次日。胡嬤嬤瞞著俞清瑤暗中去見景暄,把阮星盈的猜測告知,「我們夫人在閨閣時素來是與人無爭的性子,幾位交好的閨蜜,如靖陽候杜家的千金、欽安候柳家的姐妹花,再就是做了端王側妃的阮家姑娘。雖說後來各人做各人的去了。但只我們夫人一如往常,看這份真摯友情很重。」

    因不得不提到景昕的妾侍杜姨娘,胡嬤嬤的話很小心,盡量不牽涉到其他,「這幾年老奴一直在夫人身邊守候,知曉夫人一直用心維持。唉,但人心隔肚皮啊!說起來,那元家姑娘還是夫人的表姐呢,真有個什麼,夫人以後如何面對定國公與定國公夫人?兩位老主子和善,待夫人那麼好。」

    既要表明俞清瑤「不願意相信」是元清兒所為,但又說得十分鄭重,似乎肯定了她。所以無論是不是,此事俞清瑤不能親自出面,礙於「姐妹之情」「定國公府兩位老人」的顏面。

    景暄認真的聽了,緊緊皺著眉,沉吟良久,點了點頭,「嬤嬤放心,此事我自有安排。」

    胡嬤嬤放了一半的心,哪怕景暄最後什麼都沒做呢,也有必要知道夫人為什麼傷心。夫妻之間的隔閡,不就是你不言、我不語,各自都藏在心理,結果生生把一顆心弄成了兩顆心。

    可惜胡嬤嬤也是白忙活了。她輾轉一夜想出的周全之策,根本藥不對症!俞清瑤哪裡是為元清兒傷心?元清兒在她的心目中,也沒那麼重要。她是難過跟景暄……不能長久。

    至於景暄呢,長公主那邊的動靜怎麼能瞞過他?這事他早就知道了。不過俞清瑤是俞清瑤,林謹容是林謹容,兩者怎麼能混為一談?景暄是東夷皇族之後,皇族就要有皇族的胸襟和眼光,若他的外祖父——東夷前任國王是因一風塵女子的獻策,而導致戰敗滅亡,那就是天大的諷刺,也是對長者的蔑視和鄙薄!

    國與國之間的賬,不能這麼算。

    要考慮實力對比,軍隊情況,將才,國內民生,以及天時地利人和……太多因素了!仔細分析當時的情況會發現,廣平剛剛登基,正是朝內外戚干政嚴重、文官黨爭白熱化,戶部國庫「白條抵庫」,簡而言之,就是焦頭爛額的局面!年輕的皇帝要怎麼打開局面?當然是發動一次戰爭,既可以把鼓噪的大臣外派,又可以趁機收攏心腹,再借戰爭大發橫財,同時彰顯了自己的能力……

    一次對東夷的戰爭,不就領廣平威望日深,從此坐穩了龍椅麼?

    因此,俞清瑤的小小擔憂,在景暄這邊壓根想都沒想過!他著眼於大勢,想的是皇帝已經滅了七皇子一系,接下來輪到誰了?努力分析這朝堂上另一個皇帝磨刀霍霍的對象。昨晚與父親商談了一整夜,考慮了諸多個計劃,最終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必須要遠遠的離開!

    景暄有預感,再不走人的話怕是下一個就要牽連自己。那時,他如如何脫身?長公主長跪宮門,還是讓俞清瑤搬出林謹容的牌位,向狠辣的皇帝求情麼?

    只是走也要走的自然,不能有「避禍」的意思。思來想去,唯有讓俞清瑤主動上書——她才毀了容,太醫院院判明說肯定要留疤,如此心情不好想外出散散心,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麼?加上先孝慈王皇后留給妻子的巨大財產,皇帝雖然答應接收,但到現在還沒派人來呢,不交出去,始終惹人注意。不如一併上書。

    想畢,他還是事先經過元少卿,在元清兒回府的時候托人帶話進去。跟他想的一樣,元清兒讓她以前的心腹侍女回話,內疚的說明,不是她主動透露的,而是三嬸娘許氏三番五次的問她,因許氏對她姑母有恩,無法拒絕,無奈之下隨口說了一句,實在沒想到會害俞清瑤遇到靈芝郡主,幸甚沒有性命之憂,否則她終生難安。

    元清兒讓侍女轉告景暄的時候,自己也跪在祖父祖母面前,把經過提了一遍,一面說一面淚流不止,痛悔的泣不成聲,稱自己不該以為三嬸是深閨內院的婦孺,便是與俞清瑤有些不和睦,也不會痛下殺手,都是她的錯云云。

    都主動認錯了,還能怎樣?鄧氏只能不痛不癢的罵了幾聲,末了還要囑咐在陛下跟頭當差要更謹慎些。

    至於許氏,她從元清兒這裡套話是真,知曉大金嬤嬤跟俞清瑤有私仇,故意轉告也是真,至於本意是想陷害俞清瑤受傷還是致死,結果不重要了。

    小醉樓第二波針對俞清瑤的計劃敗了,還失去了一枚重要的棋子——許氏被送家廟了。她沒兒子,兩個女兒都出嫁了,今後沒有特殊怕是要呆上很長很長的時間。

    不提元清兒揉著酸疼的膝蓋回宮,景暄知曉了想要知道的「結果」,沉思了片刻,回到府中見俞清瑤。

    「你覺得如何?」

    俞清瑤無語的搖搖頭,「自欺欺人!」

    「你不信她?」

    「信。為什麼不信?我相信憑她的聰明,絕對不會說有漏洞的假話。不過也沒說真實的心思罷了。」

    景暄聽了這話,覺得有些意思了,便笑了笑,「你怎麼知她的心思?聽胡嬤嬤的話,她是你閨中的好姐妹呢。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害你。」

    「害人,需要什麼緣故?」俞清瑤收兩世加起來到太多莫名其妙的傷,早就知曉很多事情究根結底,都是很奇怪的理由——當然,要世界上的人都跟她一樣的性情、認知,那也沒那麼多的事情了。以己心度他人之腹,那太可笑了。

    「我只需知道一件事就夠了,在陛下身邊當差,都歷練得跟蚌殼一樣,十天半個月不說話都屬正常。許氏再對她有恩,不是她的親生父母,問了幾遍就說了?當她洩漏的那一刻,就該曉得會失去我這個朋友。」

    想到元清兒使勁手段才成了皇帝身邊的女官,又在皇帝身邊呆了兩年多,不說她根本沒想到這一點!就算沒想到,她也該知道許氏跟自己之間的不愉快!

    此後,就把元清兒當成陌生人吧——不是她不想報復,狠狠的怒罵一聲「你為什麼要害我」,實在是皇帝身邊的人,夠不到。

    不過她放下了,景暄卻牢牢記住了。奈何時不我待,不是報復的時節,如今要想著怎麼撤離京城,最好躲個兩三年才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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