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的侯府千金差了太多,滿打滿算只有五千兩的嫁妝。加上眾多長輩,以及俞清瑤、阮星盈、阮雪萍、杜芳華等人添妝,也不到七千兩。六十四抬嫁妝,比起去年柳染衣一百零八抬,差了多少?
不僅是嫁妝的問題,而是娶庶女怎麼比得上嫡女?儲鳳棲三日與妻子回門,柳沾衣的委屈就快掛在嘴邊了。她也不隱瞞娘家人,一問在夫家過得如何,她就直說了,諸如婆母對她的挑剔、丈夫對她的冷淡,小姑子的難纏……說道傷心處,眼淚水在眼眶裡滾了滾,唰唰的落下來——嫁人幹什麼,早知道就不嫁了!
柳家人自然是好生安慰,勸解了一番讓新婚夫妻回去。
不過柳家是世家大戶,底下的奴婢跟其他侯府權貴牽連甚深,不到三五日,那狀元儲鳳棲的家務事就漫天飛了。比如儲母對柳沾衣庶女出身的不滿。其實按底下人看,狀元算什麼啊,三年一個!而世襲罔替的侯府,整個京城也就十多個!堂堂侯府千金,尤其是柳沾衣這樣自小就是按照嫡女規格養大的,怎麼配不上儲家了?還有端王側妃做媒,儲家有什麼可挑剔的?
待儲母知道內帷私密都傳了出去,氣得直發抖,一疊聲讓兒子休了這個不懂規矩的兒媳。儲鳳棲為難了,直挺挺跪在母親的院子門前一整夜,求母親看在他的前程份上,不要鬧了。否則,他只有辭官一條路。
儲母最後無可奈何,終於答應了。
可這出母子無奈商量的一幕,又被柳沾衣身邊的人傳了出去。這下,整個京城都不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有的人覺得儲母是婆母,管教兒媳天經地義。可更多的人卻覺得,柳沾衣是欽安候千金,自十二歲與姐姐一同出現在社交圈裡起,評價一直不錯。是個進退得宜、寬容良善的。她就是再笨,不知道討好婆母嗎?怎麼成婚才幾天,就鬧成這樣了?
一個巴掌拍不響啊!
在更多的好奇中,儲母的為人被扒了出來。原來儲母的管家之道。跟一般人家不同,是個鑽進錢眼裡,一個子不許人多拿、不許人多碰的。宅中上下被管的鐵桶一般,所有人的賣身契都握著,稍不留意,就遠遠的發賣;小姑子為什麼難纏?從來沒有過新衣裳,看到嫂子的首飾。眼中發光,撒嬌耍賴的也要搶走。入門第二日就要求拿出嫁妝養家,因為婚禮花費太多,把賬上的錢花完了,否則,沒米下鍋。
這樣的人物,京城多少權貴人家也沒見識過——因為大家都要個臉面。內裡貪圖兒媳的嫁妝,可也不會在第二日就逼著用嫁妝養家吧?
難怪柳沾衣回門時哭哭啼啼。她的銀子本來可以留給自己的兒女。可要是負擔整個儲家的吃穿嚼用的話,一二十年後能剩下什麼?
柳沾衣的不幸,讓京城人又長了一層見識。同樣。也害了前途無限的儲鳳棲——原來憑他在東夷邊境線上的功勞,不好直接賞賜陞官。不過上峰已經告訴他了,給一個月婚假,回來就調進品階不高、但是權限很大的御史台。多少當世名臣,都是從御使開始的?
可家務事一暴露,上峰直接把另一個人提了上去。至於他,外放了。
仕途遭遇最大挫折的儲鳳棲,對柳沾衣恨得咬牙切齒,納了兩個通房——納妾不能,他睡那個通房丫鬟。誰能管得著?但他小看柳沾衣了。這次柳沾衣不往娘家去,而是直接去了端王府,對阮星盈一番哭訴後,滿意的回去。
阮星盈則在端王回府後,跪迎請罪,稱自己年少無知。本以為儲鳳棲人中龍鳳、柳家沾衣是她的閨中姐妹,素來知書達禮,二人結合是天作之合。沒想到竟結成了一對冤家!
端王雖看重儲鳳棲,可也不會為了外臣責罰妻室,略說了兩句,便罷了。倒是惠太妃知曉後,召了阮星盈過去說話。阮星盈早就準備好了,見到惠太妃主動請罪,會被認為是心虛,便把始末原由加加減減,說了一遍。特意強調自己的無辜。
於是,惠太妃聽到的版本是:柳沾衣曾經與家人一道禮佛時,遙遙見過儲鳳棲一面,當時就相中了。因柳沾衣的身世特殊,她與嫡姐、嫡母的關係極好,可畢竟是庶出的,嫁人是萬萬不敢肖想權貴門第。剛巧儲鳳棲是狀元,人年輕、又生得高大英俊,數來數去,再也沒更適合的,便央求到阮星盈這裡。
阮星盈當然要幫閨蜜了,再說能跟欽安候多一層關係,也是對端王極好的,於是出面撮合。她也不想弄出怨偶啊!
惠太妃能從宮廷搏殺出來,倒不在乎柳沾衣為自己擇夫的念頭。只是不明白,明明順心遂意了,怎麼鬧得這樣大?第二日就通過阮星盈把人招進府中。面對惠太妃的逼問,柳沾衣聲淚俱下,痛罵儲鳳棲人面獸心!自己有眼無珠。
儲鳳棲做了什麼?他什麼也沒做!
惠太妃簡直不敢相信,讓兩個積年的老嬤嬤驗身,果然,成婚一個月的柳沾衣還是完璧之身!連基本的敦倫之禮都沒成,算什麼夫妻?
「出嫁前,嫡母便教導沾衣要孝敬婆母,沾衣自幼熟讀女誡的,自然謹記在心。可他儲鳳棲,厭棄沾衣是庶女出身,連碰都不碰我一下……故意在新婚之日睡陪嫁丫鬟。」
「婆母逼沾衣拿嫁妝養家,沾衣答應了;小姑覬覦嫁妝首飾,沾衣也給了;可即便這樣,他睡完了八個陪嫁丫鬟,也不肯過來看沾衣一眼!冷冷淡淡,就當沾衣是個擺設。除了回門時候共處一車,沾衣連他的衣角都沒沾過。」
「沾衣也是被父母嬌養著長大的,雖然是庶出,可嫡母待沾衣好比親生,跟姐姐一樣看待。難道我柳家的閨女養大了,就是送給別人家虐待的嗎?哪怕打我幾下、罵我幾聲,沾衣也不會心冷……」
惠太妃見多識廣,也沒見過這種事情。旁邊阮星盈聽了,「大驚」道,「儲狀元嫌棄你是庶出的?可我明明白白跟他提過你身份的啊!他不滿意,怎麼不早說?」正經侯府嫡女,哪個肯嫁七品芝麻官啊?儲家又不是什麼世家大族。
惠太妃聽了,更氣一層。心理料定儲鳳棲是那等狹隘無恥的卑劣之徒,否則新婚不睡新娘,睡陪嫁丫鬟,一般人也做不出來。沾衣弱一點,忍氣吞聲,外面風平浪靜的,還覺得她嫁了狀元郎,多少幸福呢!
這種男人,甭管外表看著怎樣,只會欺負女人,就該千刀萬剮!
「好孩子,你委屈了。起來起來,你有什麼打算?若是……不想過去了,本宮為你做主。」
「謝太妃垂愛。可沾衣是柳家的女兒,不能只顧自己。倘或和離,豈不是讓善待沾衣的嫡母和姐姐平白受人指點?沾衣想析產分居……」
析產分居雖然能帶著嫁妝單過,可這輩子也等於守活寡了。阮星盈淚盈於睫,「好妹妹,我害了你!」
「如何怪得側妃娘娘,都是沾衣有眼無珠,看錯了人。」
兩姐妹手握這首,相對垂淚。
至於內裡如何,只有她們才知道了。
不到兩日,在惠太妃的催促下,儲家跟柳家辦了析產分居的協議,柳沾衣六十四抬嫁妝原封不動的抬走,以後就住在她自己的陪嫁莊子裡。原本儲母不答應,好容易娶了金山回來,怎麼肯放手。沾衣微微一笑,讓人告訴儲母,要是不同意,她把自己還是完璧之身,儲鳳棲房事無能的事情滿世界宣揚!
……
儲鳳棲外放那日,柳沾衣沒有去送,而是跟著阮星盈來到安樂候府。年少時候的友情,不比其他,俞清瑤看著明顯清減的沾衣,惋惜不已。
可柳沾衣撲哧一笑,得意洋洋道,這正是她的生平所求!
其實她的嫡母並沒有那麼喜歡她,否則也不會捧得那麼高,等到說親再言明是庶出。而一起長大的染衣,感情有,可在威脅自己婚事時,也顧及不了那麼多。柳沾衣也算看透了,清清靜靜,自己過日子有什麼不好?她永遠都是儲鳳棲的正妻,死後葬入儲家祖墳,連後顧之憂都沒了。
阮星盈笑著點頭,橫豎有她這個側妃在,沾衣一輩子的安穩不用擔心了。
俞清瑤不是蠢人,見柳沾衣壓根是借儲鳳棲離開柳家,一步步,好像事先算計好了——誰能相信一個花季少女,竟然對情愛早就死了心?所以,連惠太妃那麼精明的人都被瞞了過去。
可這件事的幫手阮星盈肯定知道!
避開柳沾衣,俞清瑤忍不住埋怨,「阮姐姐,你怎麼能……這是關係沾衣一輩子幸福的大事啊!你就由著她?萬一那天她後悔了呢?」
「後悔也好啊,改嫁唄!反正也是兩三年之後了。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什麼目的?」
「讓天下人知道儲鳳棲的真面目!尤其是你那位生母。若嫁過去的是你,今天的沾衣,就是你了!讓你的親娘知道,當初她自以為是做的好媒,差點害了你!看她還好意思覺得自己有多為你著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