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蘇瞳也同時仰頭望去,看著他們兩人的黑白交錯的棋子,頓時挑起秀眉。
果然,下棋之時凌司煬向來是一步一局,絕對精妙的將對方吃的死死的,每一步都是陷阱,可是這盤棋上,十三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又鋒芒漸露,而凌司煬卻只是小心應對,卻並對他下任何陷阱。
這不是凌司煬向來的作風。
十三瞇起眼,淡淡的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凌司煬:「皇兄步步退讓,故意讓我直逼城下,此時這一盤棋雖勝負未分,卻全然鎮靜以對,毫無迷局,你想告訴我什麼?」
凌司煬未語,只是又落一子,沒什麼多餘表情。
與十三又下了一會兒,再落一子時,反吃了十三大片的黑子。
當每一步都開始越發緊張之時,一直未再說一句話的凌司煬忽然垂眸一邊下棋一邊輕淺的低言:「十三弟可還記得自己四歲那一年,朕對你說過什麼?」
「記得。」十三同樣未抬眼,聲音平靜,落下一子,淺聲言道:「那年我未懂事,央求母妃帶我出宮去玩,母妃沒有同意,皇兄正巧路過,母妃似乎很介意皇兄在一旁,便要帶我回宮,皇兄卻在我離開時遠遠的告訴我一句話。」
「什麼話?」凌司煬淡笑著反問。
十三頓時持著黑子的手僵在半空中,若有所思的抬眼看了一眼面前之人,便落子,淡笑了一下,微微歎息:「斷欲無求,當得宿命。」
「十三弟可是理解了?」凌司煬勾唇。
十三沉默了一會兒,落了几子後,忽然頓住,抬眸:「既從一早就知我裝傻彷彿無慾無求,你為何不斬草除根,許是今日的禍患便也不會發生。」
凌司煬只是輕笑:「因為你四歲時便懂了那八個字的道理,朕喜歡你,不捨殺之。」
「只是這樣?」十三冷笑著挑眉。
凌司煬沒再多說,轉眼看了一眼蘇瞳,便看向外邊:「將前日番國進貢的鎣雲葉沏上三杯,給皇后和十三弟嘗一嘗。」
說罷,他落子時淺笑:「那茶不錯,十三弟應是會喜歡。」
十三沉默,若有所思我沉聲低語:「看來,我確實看不透你,是善是惡,一切都太過於表面。」
凌司煬反笑:「人無善惡,善惡存乎爾心。不過朕也甚感欣慰,十三羽翼愈加豐.滿,看著你從五歲直到如今的膽識過人,朕很開心。」
十三頓時擰眉,忽然收回剛剛要落下的子,抬眼看向他:「我一直想知道,你留住我這條命,將我當做的是什麼?」
凌司煬溫柔的視線忽爾蒙上一層朦朧的網,勾了勾唇:「重要麼?」
「重要,我想知道即便是走到今天這一步,是不是也全都如你所料,你看著我一路走來,看著我裝瘋賣傻,看著我到今天將你逼在宮裡似乎已到絕境,卻依然從容不迫,皇兄,你不覺得自己未免太過古怪?」
凌司煬挑了挑眉宇:「哦?」他淡笑著看了一眼十三:「你不認為,朕想弒殺於你麼?」
一旁的蘇瞳瞬時擰起秀眉,看向凌司煬淺笑的神色。
確實啊,他確實古怪。
都已快要逼宮了,他竟然還一味的退讓,甚至不出面與十三針鋒相對,到了現在時竟會如此靜下心來和十三下棋,談他們年少時的事情。
即便是想要出親情牌苦肉計,也絕對不會是這樣的過程。
那凌司煬究竟是想做什麼?
「我不能理解的事情便是,你為何從未想過殺我?」十三忽然放下手中的棋子,似乎再也無心下棋,抬眼凝視凌司煬含笑的表情:「十幾年前放虎歸山,十幾年後事到如今也不曾想過殺我,難不成你還真是一步一步想要我奪了你的皇位?」
凌司煬未答,抬眼看向眼前其實彷彿有那麼幾分與自己相似的凌景玥,笑了笑:「你錯了,朕會殺你。」
十三冷瞇起眼,蘇瞳同時蹙眉。
「不過,一定是要到最後一刻。」凌司煬彷彿意有所指的淡淡看著眼前的少年王爺:「在你逼宮之前,在你殺朕之前,朕不殺你。」
「你這是什麼邏輯啊?」一直裝做透明人的蘇瞳控制不住的冷聲插了一嘴。
凌司煬挑眉,若有所思的轉頭看向她,對她溫柔一笑:「瞳兒,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蘇瞳轉開臉,撇了撇嘴,心裡的不安卻是越來越大。
不再聽那兩人的對話,直到有人端著三杯茶走了進來,蘇瞳先是不以為然,卻忽然在自己接過茶打開杯蓋正欲飲茶時忽然一雙眸一寒,頓時抬眼看向那邊同樣因為聊了許久而似是口渴了同時要喝茶的人。
「等等……」
見已來不及,蘇瞳忙隨手從頭上抓下兩顆珍珠用力飛射過去。
瞬間,十三和凌司煬手中的茶杯同時碎裂,淋到了地上,可是那些明明有毒的茶水卻並未焦黑了地面,也並未冒起白煙。
蘇瞳驚愕的站起身,快步走了過去,十三轉沉著臉轉眼看向她:「茶裡有毒?」
凌司煬同樣看向她,卻未說一字。
蘇瞳斂住眉心,走上前,微微俯下身,觀察著地上並沒有問題的水漬,又看了一眼旁邊送茶過來的已經被嚇的跪下的女官,想了想,便從腰間抽出平時不太用的絲絹,罩在手上,小心的拿起碎裂的杯子的殘片。
「茶水沒有毒,可是這杯子有毒。」蘇瞳看了一會兒,忽然說,隨即便是冷冷的看向凌司煬。
十三也同時面無表情的看向他。
凌司煬淡淡一笑:「朕需要下毒來殺人麼?嗯?」
十三頓時轉過臉來與蘇瞳對視,蘇瞳同樣也斂住神色,確實,這種下三濫的方式絕對不可能會是凌司煬做的。
可是那女官更不可能,這杯子明顯有問題,但是藏於杯中的毒並不是輕易粹上去的,她認識那個乾司殿的女官,絕對不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