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蘇瞳沒想到自己再次回到這些熟悉又似乎陌生的地方時,竟然會這麼平靜。
平靜到當環珮一邊激動的哭著一邊替她沐浴淨身時嘴邊一直嘟囔著還以為這輩子也見不到她了的那些動情的話時,她竟也沒什麼感覺。
乾司殿裡的浴池與坤雪殿裡的沒什麼太大差距,不過是坤雪殿裡白玉砌岸,而這裡在四角有著栩栩如生的金龍,溫軟香滑的水順著金龍大張的嘴裡緩緩滴出,整個世界,淨的只有淡淡的水流聲。
直到沐浴後又換了身衣服,那些她曾經穿過的珍貴的錦服長鍛,那些絲滑的羅裙,一襲素色薄錦加身,淡淡的鳳形紋路沿著衣擺直連在前襟。
蘇瞳一直未再說過半句話,環珮扶著她坐在銅鏡前梳頭,泛著淡香的桃木梳子在發間輕輕穿梭,蘇瞳閉上眼,無慾無求的表情在環珮看起來,只覺得心疼。
「娘娘,不管您離宮後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情,既然陛下會出宮親自接娘娘回來,就代表陛下對娘娘真的很好,這後宮裡的女人,有幾個能像娘娘您這般被陛下如此珍視啊,您為何要這樣對自己呢……」
說時,環珮小心的又看了一眼鏡子裡蘇瞳臉頰上淡淡的血痕,沒敢多問,見她不理自己,便只好繼續默默的梳著她及地的長髮。
一襲淡淡檀香飄然而至,聽不到有人走進來的聲音,當忽然有人接過環珮手上的梳子時,環珮才驚愕的就要跪下去。
凌司煬淡淡虛扶了一下,用眼神示意她出去,環珮咬了咬唇,不安的看了一眼依然閉著雙眼靜坐在銅鏡前的蘇瞳,恭敬的小心的做了個萬福禮,轉身悄然離去。
有人依然在替自己梳發,蘇瞳微微睜開眼,看向鏡子裡倒映出的兩道身影。
只見凌司煬修長好看的手指持著小小的梳子,在她身後的青絲間緩緩的一下一下的輕梳,從剛剛他進來後她就知道,她向來記得他身上的味道。
「瞳兒氣色不是很好,可是需要太醫來看上一看?」他一邊專注於她的青絲,一邊溫柔的含笑低語,眼底依然是一層讓人看不透的網,迷離又惑人。
「不需要。」蘇瞳面無表情,聲音有些平板。
凌司煬也不再說什麼,只是眼中笑意加深,忽而放下梳子,轉而手指輕輕撫上她絲滑的烏髮,微涼的手指穿梭在她的發間,蘇瞳只覺得頭皮因為他這樣溫柔的觸動而有些發麻,不由蹙了蹙秀眉,便要起身。
同一瞬間,凌司煬自她身後輕輕環住她正要站起身的身子,溫柔的輕擁,下巴輕輕擱在她的頭頂,淺笑的目光投射進鏡中那個頓時寒著臉的,臉上還帶著幾道血痕的女子:「一定要將自己封閉起來麼?瞳兒?」
蘇瞳扭了扭身子,試著掙扎,卻依然如以前一樣,他雖然只是輕輕的溫柔的摟著她,卻是她根本撼動不得的力量。不由得擰緊秀眉,看進銅鏡裡那張在自己頭頂上傾城絕色的臉:「放開我。」
他未放開,反而愈加微微擁緊了些,緩緩俯下頭,在她發間的耳際輕輕一吻,轉而輕輕啃咬:「朕不想放。」
蘇瞳臉色難看極了,耳邊微微的搔癢致使心癢難耐,冷著臉轉過頭,離開他唇邊溫柔的侵犯,白晰的脖頸露出優美的弧度,凌司煬投去目光,溫柔含笑的眼底染上淡淡的幽深,勾了勾唇,看向她冷硬的側臉:「還真是固執的可以,你這樣,朕會傷心。」
「呵……」蘇瞳頓時擒著冷笑哼著:「你有心麼?」
「……」他沉默了一會兒,靜靜看著她的側臉,眼底溫柔不變,輕聲低語:「該是有了,不然現在也不會硬生生的連著疼了許久。」
蘇瞳冷然的笑意加重,倏然轉過眼,毫不畏懼他那麼近距離的與之相視,眼底的冰冷顯而易見,凌司煬微笑以對。
「原來你也會心疼?原來你也會有心?」
「是。」他從容淡笑,手指輕輕在她肩上輕撫,以著安慰又小心的力道。
蘇瞳斜勾起嘴角漠然般冷冷一笑:「真是難得啊,我們偉大的景帝,我們偉大的皇帝陛下,你的心來的真快,你的心就是在一次一次一群無辜的人的鮮血和帶著面具跑出去欺騙而得來的嗎?你可曾後悔過?你可曾想過自己究竟有多恐怖……凌司煬,你知道嗎,我怕你!我承認我非常怕你!」
肩上的手倏然收緊,微微有些疼痛傳來,蘇瞳沒去理會,依然冷冷的盯進他淺笑從容的眼底。
「是,朕後悔了。」他凝視進她眼底:「那日在梨花谷時,朕便告訴過你,朕已經後悔了。」
蘇瞳嗤笑,轉開頭不以為然笑的越發冷淡。
凝眸看著她的側臉,凌司煬手指在她肩上溫柔的輕輕拍了兩下,輕輕擁著她的身子,將下巴再次擱在她頭頂:「朕後悔那天雨夜將你一人扔在後園,也後悔絕情的把你送回玉夏國,更也後悔在你轉身離去時沒曾放縱的上前拉住你,後悔自己的無心無情和不敢放縱。」
蘇瞳握了握拳,控制不住的忽然深呼吸一口氣,募地不管不顧的倏然起身,順手重重的一把推開身後擁著自己的男人,手掌有意或是無意的在他胸前用力一拍,她知道現在那裡是他目前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否則她根本推不開他。
她算的很準,凌司煬果然被她這樣毫不留情的拍向微微癒合的傷口時微微向後退了兩步。
蘇瞳瞬間站起身,轉身面無表情的看向那個沉靜的站在身後,依然從容的看著自己的男人,他淡淡一笑:「瞳兒,謀殺親夫也沒你這樣反覆不停的,朕也不過是區區**凡胎,你若再狠一點,朕恐怕會直接駕崩了。」
蘇瞳冷倪著他淺笑的臉,直到看見他胸前心口處雪白的衣料漸漸滲出淡淡的緋紅,像是那日一般,血紅的薔薇花靜靜盛開。
也對,才剛剛不過半個月,他那麼深的傷口,就算是神仙在世怎麼也才剛剛癒合,被她這樣重重一拍,怕是裂開了。
他卻彷彿毫無所覺,只是一慣的溫柔淺笑看著她:「你就當朕是銀風,至少會輕鬆些。」
蘇瞳頓時通紅著眼咬牙瞪著他:「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銀風!他早就已經死了!他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你少再跟我提起這個名子!」
否則,她真的控制不住想要殺了眼前這個把她當成傻子去欺騙的男人……
溫柔的視線看向她緊緊握成拳的手,骨骼交錯的聲音在寂靜的內殿很是清楚,她因為銀風這個名子而紅了眼,終也還是有那麼一根弦,是她在乎的,是傷的最深的。
而那些所謂的死去的人,流過的血,那些家國天下陰謀重重的紛爭和回不去的路也只是她用來恨他的借口。
凌司煬微微斂起眉宇,垂眸看了一眼胸前微微紅了一小片的地方,歎息著抬起手輕輕撫住,低啞的柔聲道:「如果你不想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爹爹,過來替朕止血。」
說罷,轉過身便緩步走進裡間的內室。
蘇瞳不動,依然站在原地漠然的看著他正要走進內室的身影。
凌司煬停住腳步,轉眼看向未動身的蘇瞳,從容歎笑:「朕給過你一次殺我的機會,是你自己婦人之心使朕這個你口中嗜血的魔鬼依然苟活於世,但機會只有一次,朕絕不會給你第二次。」
「所以,你是想朕在十三還未正式叛亂之前便殺了他,還是替朕止血,自己選。」說罷,便不再看她,溫柔含笑的眼在腳步踏入內室後,便染上隱不去的悲傷。
蘇瞳面色冰寒的站在原地,她不願受他威脅。
以十三現在的能力,若是想逃開凌司煬的殺戮應該不難,但若是她這邊惹怒了他,或許凌司煬本來從容不迫的放行想要與十三玩的遊戲就會真的變成戰場,她知道若是十三想要打垮凌司煬是比登天還難的事情。
她也知道了凌司煬的身世,知道了十三的目的,她並不想做選擇,不想看到任何人死,也不想幫著十三推翻凌司煬,更也不想給凌司煬一個去馬上殺了十三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