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蘇瞳扯了扯唇,憐愛的抬手撫了撫十三的臉,仍舊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或許溫馨,或許都一樣是暗藏著太多的傷,卻也一定要笑出來,十三不再多言,緊握著她的手靜靜看著她睜著眼睛的樣子,直到她似乎是太過虛弱,只是醒了這麼一會兒,便堅持不住的微微閉上眼。
十三怕極了她再一睡不醒,卻又不忍心吵著她休息,就這樣心底起伏不定的盯著她的臉,直到她靜的有些可怕,而不由得捉在她手上的大手忽然握緊,蘇瞳頓時吃痛的微睜開眼不解的看向他,十三這才輕吐了口氣,怪罪自己的大驚小怪,起身,放下她的手,幫她重新蓋好被子。
「休息吧,好好養身體,這樣病秧秧的樣子真的不適合你。安心睡覺,有我在這裡陪你。」
十三又靜坐了一會兒,直到感覺重新閉上眼的蘇瞳呼吸平穩,這才想起剛剛燕達一臉氣憤的離開,猶豫了一下,又看了一會兒蘇瞳,便靜悄悄的起身,轉身走了出去。
直到聽到房門被人自外邊輕輕關上的聲音,蘇瞳微微睜開眼,緩緩翻轉過身,面向床裡的牆壁,雙眼乾涸,哭不出來,只能盯著牆壁出神,慢慢的移過手,看著蒼白的玉手漸漸合攏成拳,指甲深嵌手心,用著熟悉的痛來提醒自己,她還活著。
蘇瞳,你還活著。
第二天一整天,十三都在汀露閣裡陪著蘇瞳說話,雖然蘇瞳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他以為她只是沒有力氣,或者不想開口。
第三天時,花遲那邊傳來消息,峋山那邊地下陵墓中暗藏的十萬士兵一夜間集體中毒,似是有人發現了那邊陵墓下暗藏的一批屬於他這一方的侍衛,有人已經開始著手削弱他四周的兵力。
十三不得不匆匆趕去,到峋山那邊尋視了一眼,來回用了三四天的時間,直到第五天的凌晨才獨身一人趕回了皇都城的睿王府。
「王爺。」常跟在燕達身邊的幾個同樣做為線人的潛伏在宮裡的細作一大清早就在王府等候,一見到他回去,便忙上前。
「本王回來時的路上聽說西般國國王塞斯羅親自到了皇都,直接進宮夜訪皇兄,你們幾個這麼急著出了宮,難不成有什麼大事?」十三不慌不忙的將韁繩遞給一旁的小廝,轉頭見隨之而來的花遲似是沒有停留在王府的意思,沒說什麼,便看向那幾個線人:「說吧。」
「回王爺話,塞斯羅似乎潛在皇都已久,他可能也早已看出這裡暗潮洶湧即將發生的事,現在只差那麼一層未被誰主動捅破的窗戶紙,不過前日夜裡塞斯羅夜會皇帝,皇帝那邊倒沒有什麼消息傳出來,不過塞斯羅暗中支持咱們的那幾萬兵力老弱病殘居多,而精兵卻都未相借,似乎是有更吸引他的東西在皇帝手裡,他應是與皇帝談條件,不過皇帝究竟需不需要他的兵力,還有皇帝與他之間談過了什麼,屬下等暫時還不知道,不過是想來提醒王爺,那個塞斯羅變化多端,看起來似是牆頭草不一定支持誰,有些狡猾,但聽聞那塞斯羅國王並不是簡單的人,他這樣做也肯定有自己的目的,請王爺一定要萬分小心!」
十三冷然一笑,轉頭看向從馬背上剛剛下來的一身火紅的身影:「果然不出你所料。」
花遲不以為意的拿起腰間的酒葫蘆放在嘴邊喝了一口,隨即一臉閒適的靠在牆邊邪肆的勾唇笑了笑,滿頭青絲妖野的垂落身後,黑與紅的交纏在凌晨的曙光下泛著噬血的色彩。
「別輕易小看任何對手,所有人做的所有事情,都有目的,何況那位將一個小小的番國都壯大的漸漸被我等重視的塞斯羅國王,確實絕非一般之人,不過雖然他此時故意露出兩邊對等的態度,應是連環之計,除非凌司煬也看透了這一點,否則絕不會接見他,也絕不會讓這幾個人活著出宮來告訴你這麼一個消息。」花遲又喝了一口酒,抬袖隨意的擦去嘴邊的酒液,轉眼挑眉邪氣一笑:「王爺以為呢?」
十三靜默不語。
其實塞斯羅的那些兵力在他這裡並不重要,實乃可有可無的一股弱小的力量,不過他這一方現在的形勢屬於有一半在明處,若是頂著叛亂的名頭開戰恐怕不好,本來只是需要西般國的支持還有朝中同謀的配合,不過此時凌司煬那邊先是有江湖上的力量,再又朝中兵力大權皆在他手中,不久前他才知道,這十年來凌司煬不曾將任何一支兵力隨便交給誰,卻又沒有自己一人掌控,這一層大網似乎早在十年前凌司煬就已經為他準備好了,就等著他跨進去。
十三雖略為年少,但這些事情也早已經看得通透,凌司煬手中的一切都永遠站在勝利的那一方,再加上他布了十年的這麼一局,他很難過了這一關,不過事情總是在變化的,一如凌司煬這十年佈局時是個沒有心的帝王,而此時,凌司煬多了一份牽掛。
就在十三明明心裡清楚這一點時,花遲在一旁彷彿是看出了他在想什麼,不由得叫那幾個線人先離開,確定四周只剩下他們兩人,便冷笑著開口:「你不認為,將此時最好的武器保護在身後,是一件很不明智的選擇麼?」
十三面色冷然:「本王早已警告過花兄,千萬不要把心意放到她的身上,她沒有必要被你我還是其他任何人去利用,永遠別忘了,她是無辜的。」
「那誰又不是無辜的呢?」花遲不惱,笑的越來越嫵媚越來越邪佞:「那個女人,真的是你對付凌司煬的最好的武器,只要她肯聽話,只要她對凌司煬的恨足以被你我控制……」
十三本來面色難看至極,卻陡然間若有所思般一笑:「花遲,你不瞭解蘇瞳,她不是你能輕易去控制的女人,她有自己的思想,而且,她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糊塗。」
「不試試你又如何確定?」花遲抬眉笑的詭異:「不如,花某替你試上一試?」
「不必。」十三神色驟冷。
花遲也頓時面色難看了些許,卻仍勾著一分薄笑:「若是並不打算利用她,那如此費心費力的將她救回來是為何?難不成王爺你想娶了她?」
十三本已轉身,卻忽然因為花遲的話而渾身一僵。
「噫?難不成花某猜對了?」花遲故意笑得一臉邪肆:「嘖嘖,凌司煬一日不除,王爺你又如何將他的女人光明正大娶到自己身邊吶?可是這凌司煬要怎麼除……」
「無論如何,本王即便是輸掉性命,即便是輸掉我凌氏皇宗最後的血脈,也絕不會利用不該利用之人,路有很多,與其從一個女人身上下手,倒不如從百姓間下手,花兄難道忘了,這世間,另一個無形的殺人不眨眼的武器,是輿論。」說時,十三冷然看了他一眼:「你自便。」
說罷,頭也不回的走向後院。
看著十三的背影,花遲抱著酒葫蘆斜靠在牆邊,先是沉默,後是漸漸升騰起的邪笑:「輿論?嘖嘖……這小子知道的倒是不少,難道……是該把十幾年前的事情抽絲剝繭的傳出去的時候了麼……」
「是啊……也該是時候公佈天下了……」花遲瞇起眼,沉聲低喃。
十三換了身衣服,順手採了些清晨時最為乾淨的露水,混合了些前幾日在路上得來的藥,倒進一個不足手掌一半大小的錦盒裡,聞著裡邊隱隱傳出的味道,滿意的笑了笑。
這藥粉混合清晨的露水,散發的香味有提神的功效,連續四五日未再見到蘇瞳,不知道她身體恢復的如何了。
剛一推開汀露閣的門,卻同時聽見裡邊屏風後邊傳來的悶響,十三怔了一下,快步走了進去。
只見蘇瞳似是一大清早就醒了,因為這幾日她都是睡到午時才醒,所以靈惜這時候沒在外邊守著,蘇瞳睡夢中口渴,便自己起身想要下床倒水,奈何身體虛弱的可怕,剛要下床,還沒站起身就整個人因為腿軟不支而翻滾了下去跌在地上。
「天!」十三驚見蘇瞳蜷縮在地上長吐著氣正要自己爬起來,頓時快步上前扶住她:「怎麼樣?有沒有摔傷哪裡?」
蘇瞳一愣,轉過眼看向多日不見的臉上帶著些風霜的十三,被動的整個人被他扶著站起身,無力的任由他攙扶著。
見蘇瞳似乎是沒反映過來,十三心疼的見她嘴唇發白:「你是想找水喝?」
蘇瞳點了點頭,無力的身子勉強的靠著他才能站著,眼裡帶著一分歉意,轉頭看向不遠處圓桌上的茶杯和茶壺,十三會意,扶著她走過去:「來,我扶你過去。」
直到扶著蘇瞳坐到桌邊,倒了杯水要餵她,見她自己抬起手要接,便將杯子放到她手裡,讓她自己喝。
看著蘇瞳並沒有好轉的臉色,十三擰眉:「雖然靈惜沒在外邊,但你若是想喝水,你開口喊一聲就能有人聽到,明知道自己身體怎麼樣,怎麼還勉強自己下床!若是現在不是我趕了回來,你難不成想要趴在地上一整天?」
蘇瞳沒答,只是有些閃躲的不敢看向十三的目光,將杯子裡的水喝光後,這才抬起眼,靜靜的看了一眼十三幾乎皺成了一團的眉心,不由淡淡笑了笑,放下杯子,抬起手摸向他緊皺的眉心。
還沒碰到,手卻忽然被他一把握住,蘇瞳怔愣住。
「你不能說話?」彷彿是終於發現了不尋常,十三雙眼泛著驚愕的色彩,緊握著她微涼的手:「告訴我,你是不是不能說話?」
蘇瞳頓時連忙想要將手抽出來,面色難看的垂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