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針灸,灌藥,用著種種的方式去折磨那個一腿已經邁進鬼門關的女人。
莫痕看著十三抱著毫無知覺的蘇瞳一直大聲喚著她,太醫小心的一次一次給她灌一切能續命的藥,長長的銀針一次一次扎進她蒼白的皮膚裡,一針一針。
莫痕有些看不下去了,實在不忍,猛地轉身走了出去,卻見莫霖與莫鈞站在外邊:「陛下呢?」
莫霖歎息,轉過頭,莫痕隨之看去,只見凌司煬站在從烏雲後邊滲透出來的一點陽光下,白色的衣擺隨風飄舞,站在那裡彷彿半天了,不知在想什麼。
莫痕走了過去,站在他背後:「陛下,皇后剛剛娘娘已經沒氣了,只剩下一點點極微弱的心跳。」
凌司煬沉默。
「太醫說,失了那麼多的血本來就危及性命,又淋了整夜的雨,娘娘還能有這麼一點微弱的心跳雖然活的幾率不大,但代表娘娘一直在堅持著,太醫說,是皇后娘娘自己不想死,否則恐怕現在連那一點點唯一的心跳唯一的希望都沒有。」
凌司煬目光淡淡的看向遠方,卻不知是在看哪裡,聽完莫痕說的話,忽然勾唇微微一笑:「莫痕也在怨怪朕的無情了。」聲音輕飄飄的,彷彿歎笑。
「沒有。」莫痕忙道。
「陛下您難道看不出來,皇后娘娘其實與您是一樣的人,到了絕境還不放棄,就像當年才十幾歲的陛下您,都已經被想要謀害你的人以駕崩之名關進石棺裡了,您不還是留著最後一口氣自己走出來的……」
凌司煬垂眸,淺笑:「是麼?朕竟忘了……」
莫痕擰眉:「陛下不是忘了,陛下是不願想起那個親手將您送進石棺裡的人罷了!」
凌司煬不語。
「陛下,我們四大暗衛兄妹四人,跟隨陛下這麼多年,絕無二心,自然理解陛下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思,但是,陛下您若是退去了凌司煬這個外衣,那個真性情的您真的願意看到皇后娘娘就這樣香消玉殞麼?」
凌司煬側過臉,卻見莫痕忽然唰的一聲拔出長劍,在地面上快速的寫了一個字。
是個「銀」字。
凌司煬視線一頓,莫痕抬眼:「他很久沒有出現了,陛下。」
一陣風吹來,吹散了地面上淺淺的字跡,凌司煬沒說什麼,卻是笑了笑轉身而走:「該上朝了。」
莫痕收劍,身後莫霖莫鈞走了過來。
「皇后如何?」
「剛剛進去看了一眼,太醫還在全力救治,但是看起來,恐怕難有什麼轉機。畢竟,先是失血過多本就虛脫,再淋了整夜那麼冰冷的雨,手腕上的刀口都已經感染潰爛,除非有奇跡。」
「那就等著奇跡發生吧。」莫痕依然看著凌司煬已經遠走的背影,長歎了一聲,快步跟了上去。
太醫如坤雪殿裡的人忙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日下午,太醫才長吐了口氣:「娘娘心脈跳動的頻率微微多了些,呼吸微弱但至少是有了……但是……」
十三抬起又鍾又黑的眼眶緊抱著懷裡依然毫無知覺的蘇瞳,看向太醫:「但是什麼?是不是姐姐沒事了?」
太醫歎息,搖了搖頭:「還是很危險,已經一天一夜之久了,才只是到了這種地步,恐怕就算是老臣這樣連續一整個月不眠不休的用這種方式,娘娘也醒不過來。」
「為什麼?」十三頓時癟起嘴:「你不是說姐姐是自己在堅持著想要活著的嗎?你說姐姐想要活著的,只要你幫著姐姐,姐姐就可以……」
「娘娘命大,現在這樣已經是奇跡了,王爺。」太醫無耐,雖然明知十三癡傻但畢竟上下有序,不能隨便無禮:「娘娘有心有力,心跳微弱呼吸微弱,在醫學裡是需要將她所缺的那口氣替她順過來,在武學上,就是娘娘現在需要有人源源不斷的給她灌輸內力和真氣,內力若是真的好,或許能將娘娘救回來,若是內力普通,真氣不足,娘娘也會瞬間斷氣,神仙也難救。」
十三頓時呆住,手下抱緊了懷裡冰冷的身體:「姐姐……」
太醫歎息:「問題是給娘娘輸真氣會傷及本身,並且需裸呈相見與娘娘身上不能有任何阻隔,先是無人敢這樣做,再是無人能這樣做,所以,哎……」
十三癟著嘴,睫毛上掛著淚珠,咬著殷紅的嘴唇,同樣是沒睡覺,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可是總比懷裡那個命懸一線的蘇瞳要強。
「姐姐……姐姐……怎麼辦……姐姐……你告訴十三要怎麼辦……」
入夜。
環珮和叮噹隨著幾個剛剛給蘇瞳沐浴又重新換了身衣服的宮女一起走了出去,蘇瞳身上現在紮著太醫剛在續命的穴位上扎入七分的銀針,靜靜的躺在鳳榻上。
十三頂著濃濃的黑眼圈坐在床邊,眼睛癡癡的看著蘇瞳蒼白的臉,她嘴唇不再是嚇人的青白色,但卻蒼白的和臉的顏色沒什麼區別。
等到在外殿的幾個宮女出去了,十三靜坐了一會兒,倏然起身伸手就要解開蘇瞳身上單薄的衣襟,剛解開襟口的細帶,視線瞟見她乾裂的嘴唇。
十三先是頓了一頓,便連忙起身轉身要去倒杯清水先替她潤潤嘴唇,卻是空氣中忽然一陣怪異的煙霧飄了過來,混合著淡淡的有些陌生的味道,十三先是猛地抬起眼彷彿是發現了有人藏身在周圍,但已經吸進去了那個煙霧,手中剛剛倒好的茶杯瞬間失重的掉了下去,伴隨著十三倒在地上和茶杯碎裂的聲音,一陣風陡然吹來。
一襲銀色身影瞬間飛身而至,立於床邊,看向那個昏迷不醒的女人。
修長的手指將她身上那些根本沒什麼用處的針一根一根拔出,俯下身將她橫抱進懷裡,感覺到她身上的冰冷,銀色面具下是一絲彷彿愧疚又無奈的表情,微微俯下頭,在她蒼白冰涼的嘴唇上輕輕一吻,剎那間抱著她旋身飛身而出。
蘇瞳雖然昏睡,但是她的魂魄是有知覺的,她隱約中感覺得到本來安靜的躺著卻一直在疼痛又無力的身子被誰抱了起來,清楚的感覺得到有人彷彿是抱著她飛出了哪裡,不是皇宮裡的味道,彷彿是宮外不遠處的草地上。
有誰抱著她騎馬奔跑,然後不知停在了哪裡,小心的將她抱了下去。
耳邊似乎是有誰把木製的房門一腳踹了開,抱著她走進了一個很安靜的地方。
是誰呢?
他身上,是好熟悉的味道。
那人關上門,在屋子裡點了一堆火,直到四周都暖了過來,她彷彿也覺得微微有些暖意時,那人竟然脫她的衣服。
蘇瞳頓時怒了,掙扎著想要恢復知覺,想要醒過來推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