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知道是不是缺氧氣的關係,蘇瞳覺得眼前有些朦朧,意識有些混沌,有些發昏,直到她差點憋過氣去時,又感覺到口中傳來一股清涼的氣體。
直到她順過氣兒來,深呼吸了一口,凌司煬才終於還她呼吸的自由,卻是俯下身將她緊緊抱在懷裡,緊緊的。
蘇瞳艱難的呼吸了兩下,這才意識清明了些,整個人脫力了似的任由他抱著自己,蹙了蹙眉,憋了半天,勉強啞聲道:「我還沒罵完呢……」
抱著她的男人不動,蘇瞳無奈。
罵了一會兒,確實是不憋得慌了,只是到現在她都想不起來剛剛在氣頭上的時候自己都罵了什麼,便只好推了推他,卻推不開,不由得低咒:「皇帝陛下,我不想做歷史上第一個被皇帝給憋死的皇后!」
果然,凌司煬微微鬆了些力度,蘇瞳也得以更自由的喘息,只是莫名的,蘇瞳忽然抬起手杵在他胸前,抬起頭看向凌司煬面無表情的臉和有些幽深的瞳眸。
想起剛剛那個吻,蘇瞳頓時皺眉,用力的一把推開他。
凌司煬未動,蘇瞳倒是腳步踉蹌的後退了兩步,深呼吸了兩口氣怒視著他,又抬起手擦了擦破了皮的嘴唇,她深切的肯定小白兔是許久沒吃過肉了,否則怎麼還那麼用力咬她的嘴。
蘇瞳又擦了擦,便有些無奈的盯著沉默的站在那裡的男人瞅:「夜裡風大,你回宮吧,我罵也罵完了,其實也沒什麼可生氣的,只不過替自己不甘心一下而己,你不用彷彿很感動似的模樣,我不需要。」
說罷,蘇瞳又看了一眼靜默的凌司煬,歎了口氣,目光冷冷,轉身就要走。
「瞳兒。」凌司煬忽然叫住她,聲音輕輕的,有些沙啞,有些低沉。
蘇瞳頓了一頓,不打算理會,繼續向前走。
「別像他們一樣,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身後的聲音輕飄飄的,竟然彷彿有些企求的味道。
蘇瞳頓時停了下來,募然轉身,只見凌司煬只被一根細帶繫在發稍的頭髮被凜冽的狂風吹散,黑長的烏髮妖野的在風中吹動,纏繞在他一身纖長的白衫四周,彷彿那個一直在將他拉往地獄的惡魔又出現了。
蘇瞳怔愣的看著彷彿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屏障的凌司煬,長身玉立的站在風中,卻彷彿虛無縹緲的只是一會兒就能被風吹散,再也抓不回來。
狂風肆虐,蘇瞳穿得極厚都覺得冷得刺骨,凌司煬只著了一件單薄的白衫,卻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彷彿是那個她在夢裡見過的,小小的,沒有人會心疼他,沒有人會牽著他的手告訴他要怎麼走的孩子。
蘇瞳知道不該心疼的,剛剛她都已經後悔了。
可是現在……
蘇瞳遲疑的挪動著腳步,看著他垂落在身側的手,走了過去:「凌司煬……?」她輕喚了一句。
他依然靜靜的站在那裡,眼裡是無邊無際的孤寂。
蘇瞳心裡一痛,不由的連忙一把抓住他的手,凌司煬卻彷彿是渾身一僵,猛地抬起眼看向她。
「走吧,跟我去坤雪殿。」蘇瞳歎息,手下牽著他的手轉身走。
凌司煬竟然沒拒絕,跟著她一起走,有些冰涼的手漸漸暖了過來,看著她牽著自己走的模樣,視線裡卻是帶著許多年不曾再有過的愕然與一絲淡淡的迷茫。
第二日一早。
當莫痕等人得到消息,趕到坤雪殿欲叫凌司煬起身上早朝時,蘇瞳走了出去,叫莫痕他們告訴進宮的大臣,早朝先耽擱一會兒,就說陛下最近幾日操心國事甚是疲憊,讓他多睡一會兒。
其實凌司煬一整夜未睡,蘇瞳也未睡。
待莫痕離開後,蘇瞳轉身走了進去,內殿裡煙霧繚繞,皇宮中的人習慣點熏香,蘇瞳倒是覺得這些東西有寧心靜氣的功效便也沒讓人撤走,只是走進內殿,看到依然靜坐在檀木椅上,整整一夜都沒有動過一下的凌司煬。
他閉著眼睛,但是蘇瞳知道他沒有睡著。
昨夜她將他帶回自己寢宮時,她本來是後悔了,但是凌司煬什麼也沒說,沒有離開,也沒有對她做什麼,只是一整夜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
蘇瞳走上前,視線瞟見角落桌上竹籠裡的一隻兔子,那是幾個月前十三送給她的白兔,蘇瞳不由淡笑了一下,轉眼又看向那邊靜默著坐了一整晚的另一隻小白兔,轉身打開了竹籠。
「來來來小兔子,讓姐姐看看,喲,怎麼眼睛還這麼紅呀,是不是昨天晚上哭了?嗯?」蘇瞳笑瞇瞇的捧著毛絨絨的兔子,拿出一個菜葉餵著它,視線卻是瞟向那邊依然不動的凌司煬。
等到懷中的小兔子吃完一片菜葉,蘇瞳歪著頭打量著凌司煬靜默的樣子,想了想,忽然笑著捧著懷裡的兔子:「小兔子,你眼睛怎麼天天那麼紅呀?是不是心裡特別難過,你在想什麼呢?要不跟姐姐說說,姐姐很善解人意的,只要你有不開心的事情,就跟姐姐說,知不知道?一個人悶著會悶壞身體的,而且姐姐還會擔心你,嗯?小兔子乖點,有什麼不開心的就跟姐姐說吧~」
蘇瞳轉眼,見凌司煬依舊不動,終於有些不耐,不是不耐煩,而不受不了他這種靜默的方式。
昨夜她的話說多了,她知道不對,也許揭開別人的傷疤是很惡劣的事情,但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她現在也有些手足無措。
或許她不懂得何為愛情何為真正的親情或者友情,因為她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但是最近的種種,她發現自己對凌司煬從防備到憎恨再到可憐心疼,然後,到了一種莫名奇妙的情緒上,蘇瞳不會欺騙自己,所以兩眼清明的看著那個男人。
凌司煬的頭髮昨夜就被風散了,這一整夜都靜靜的披散在身後,他閉著眼,長長的睫毛服貼而又乖順,蘇瞳知道他心裡波濤洶湧,想了許久,卻不知要怎麼樣開口安慰他,或者他根本不喜歡安慰。
也許,在他的世界裡,根本就沒有人會記得小時候的他是什麼樣的吧。
凌司煬……另一面的凌司煬會是什麼樣的?
蘇瞳輕輕的拍著懷裡的兔子,感覺到兔子的絨毛在自己脖頸間搔得有些發癢,不由勾了勾唇,低下頭低聲的對著懷裡的小兔子低語:「小兔子啊小兔子,就算是找不到疼你愛你的娘親,就算是找不到兄弟姐妹,就算是孤身一人,也不要怕,因為小兔子你很勇敢啊,因為姐姐會疼你愛你,姐姐會……」蘇瞳頓了一頓,忽然微笑:「會保護你。」
陡然間,一直靜默的閉著眼睛的凌司煬睜開眼,目光直視向那邊正對兔子自言自語的蘇瞳。
感覺到凌司煬的目光,蘇瞳垂了一下眼眸,隨即勾起一抹明媚的笑意,轉過眼看向沉默的盯著自己看的他。
「凌司煬,我會保護你。」蘇瞳說。
凌司煬卻是募然一笑,彷彿不以為意,卻是垂下眼眸,不打算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許久許久,他再次轉回眼,目光清透,聲音緩緩:「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蘇瞳直視進他的此時萬分清透的眼。
又是這樣安靜了許久,對視了許久,凌司煬微微歪著頭,笑得嫵媚風.情,妖孽至極,雖然剛剛有些撼動,卻也終是化成一片散漫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