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宇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程安雅心想,他究竟聽進去了沒有?她本可以說出更尖銳的話,刺激葉天宇,可她捨不得,她已不是年輕時的程安雅,眼前的人是她的孫子,又不是她的仇人,何必用太尖銳的語言又傷他的心,他的心已支離破碎,她不想再加上一刀。
程安雅說道,「給溫媽媽道個歉,讓溫靜入土為安吧,天宇,你也該回家了。」
一個人在受了巨大的打擊後,最先想到的不是得到家人的安慰麼?那麼溫暖的一個詞,都無法撼動天宇的冰冷麼?
葉天宇痛苦掙扎,似乎動搖,又似乎在想著更深入的東西,一時間一句話都沒有說,程安雅以為他會動搖,誰知道葉天宇突然吐出一句話,「不行!」
「只要不帶走溫靜,我做什麼都可以。」這是葉天宇最大的讓步。
程安雅蹙眉,看向葉寧遠,葉寧遠輕輕搖頭,這真是他最大的讓步了,最起碼他會回家,會道歉,hi給溫家爸媽一個交代,除了溫靜從他身邊消失。
溫媽媽握住溫靜的手,溫靜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鉑金戒指,鑲著一枚小小的鑽石,不算太名貴,然而,意義卻不一樣,溫媽媽的眼淚落得更急一些。
她可憐的女兒。
為什麼愛上這麼一個人,為什麼會被折磨成這般模樣?
她那麼年輕,才十八歲就離開人世,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們的心痛誰來體諒。
「小靜……」溫媽媽一個人陪著溫靜哭了許久,葉天宇緩緩走進來,程安雅和葉寧遠沒有隨著一起進來,溫媽媽憤怒地看了葉天宇一眼,抹去了眼淚。
是這個人逼死了她的女兒。
「你還是不肯讓我帶溫靜走嗎?」溫媽媽悲痛地問,眼睛紅腫,葉天宇說,「對不起。」
他低下高傲的頭顱,第一次在溫媽媽面前道歉,他不是不想道歉,只是一直不敢見他們,怕他們逼迫他還回溫靜,所以他連家都不回,縮在他和溫靜的世界裡。
如兩朵玫瑰的話語,世界只有你和我。
他知道他欠了溫家一句對不起,哪怕蒼白,換不回溫靜的命。
「我們承受不起。」溫媽媽說道,溫媽媽眼淚又忍不住落下來,「安雅說,你朝溫靜開過槍,你開了幾槍?」
葉天宇臉色慘白,這一幕是他極力不願意回想的,每次一回想就會想到溫靜倔強的話,我不是叛徒,然後便是他冷酷的槍聲,當時哪怕他對溫靜多一點信任,她也不會死。
這一幕每次回想都會割裂他的心臟。
「四槍!」敢作敢當是葉家男人的作風,他不會隱瞞,溫媽媽眼淚落得更急,四槍,她看見溫靜小腹上的傷口,她女兒死前,還被這樣折磨過。
「她死了,為什麼不讓我帶她回家。」
「我愛阿靜。」
「這不是理由,你這種愛,我女兒承受不起。」溫媽媽嚴肅地說,「如果你真愛她,她今天就不會冰冷地躺在這裡。」
葉天宇握緊了拳頭,因為極力的隱忍而浮起青筋,「我犯了一個永遠無法糾正的錯誤,然而,這和我愛阿靜並無衝突。」
溫靜死了,他的錯誤無法糾正,可這和他愛溫靜毫無關係,愛情和信任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走錯一步,步步皆殤,他走錯了,無法回頭,若是時光倒流,他寧願死的人是自己。
「葉天宇,你……」溫媽媽心疼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死了,讓她安心地走吧,溫靜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不屬於了,你知道嗎?」
「可我屬於她,我沒死之前,誰也不能帶走她。」葉天宇抬頭,冷靜地看向溫媽媽,他目光堅定到透出一種偏執的狂熱,執著。
他沒說溫靜是屬於他,而是說他屬於溫靜,這是一種主從關係。若是溫靜屬於他,如今他佔有溫靜的屍體,那是霸佔,佔有,自私。若他認為他屬於溫靜,那就是一種歸屬的關係,不管從心理,還是從各個方面,葉天宇都認為,他活著,死了,都屬於這個人的,所以這個人在等著他。
這是一種病態的從屬關係顛倒認知,是一種心理病。
人和人是沒有屬於的關係,他如此顛倒強硬認知,無非是逃避現實,逃避於他而言太過絕望的世界,轉而尋求另外一個世界的寧靜。
葉天宇說,「她是屍體我會保存得很好,一點毀損都不會有,你若想來看她,隨時都可以,她就像睡著一樣,不會有任何問題,你想見她就來見她,我不會阻攔。然而,別帶她走。」
一旦下葬,他就再也見不到溫靜。
「葉天宇,她死了……」溫媽媽忍無可忍,一名充滿絕望的母親和一名瘋子說話,全然沒有任何結論。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你就該知道,不管你保存她的屍體多久,她都不會活過來,你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溫媽媽質問,「就算你們相愛,就算你們是戀人,你也沒資格這麼做,小靜還沒嫁給你。」
「有無意義,是我決定的,旁人看,自然沒有意義。」葉天宇冷冷地說,目光溫柔地落在溫靜臉上,這一年來,他把她保存得多好,皮膚還是這麼光滑細嫩,彷彿只是睡著了。
「日記呢?」葉天宇問。
……
程安雅和葉寧遠不安地站在外面,葉天宇說他會道歉,程安雅也感到欣慰,同時也很不安,這情況究竟會不會惡化,她尚且不知道。
葉寧遠則是認為,葉天宇都能退一步,或許再勸導,他會想通。
突然,槍聲響起……
突兀的槍聲從房間裡傳來,葉寧遠和程安雅心頭一沉,迅速進入房間,只見葉天宇躺在地上,右手捂著小腹的位置,血流如注,溫媽媽拿著一把****,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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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七點加更哦,姐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