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寡婦在墨遙等人上空盤旋了半個多小時,似乎確定沒有人走動,他們不在這一代,他們才離開,整個森林又安靜下來,無雙和風雲能判斷飛機的距離,所以他們開了槍械上的燈,小心翼翼地在森林裡行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個多小時後,黑寡婦又回來了。
無雙詛咒一聲,真是沒完沒了。她帶著風雲躲在灌木叢中,墨遙抱著小白躲在岩石旁,他們勘察過另外一處,沒發現人,兩輛直升機又飛回來了。墨遙放下小白,墨小白被驚醒,黑暗中眼睛亮得如兩顆黑曜石,他問,出什麼事了?
墨遙說,「沒事,睡覺吧。」
墨小白疑惑地看著他,墨遙覺得這是墨小白這幾天最清醒的一次,他能思考,能說話,情緒能平靜,他如今怕墨小白失控,他若是尖叫一聲,上面的人就知道他們在下面,那子彈會和雨水一樣潑過來,到時候就無法阻攔,所以墨遙很緊張地看著墨小白……
墨小白仰頭看,今晚沒有月光,哪怕是有月光也被茂密的森林阻擋,墨遙在他眼睛裡看到一股濃濃的絕望,他心一疼,忙問他怎麼了?
小白搖頭,喃喃自語,「我永遠也好不了,是不是?」
「胡說!」墨遙低聲喝住他,扳著他的頭沉聲說,「沒事,你會沒事的,白夜叔叔說,你會沒事的。」
「真的?」
墨遙點頭,「真的,中午無雙收到消息,墨晨親自說的,我媽咪當年更慘,最後不是也好了嗎?你一定會沒事的。」
墨小白疲倦地靠著岩石,眼睛裡似乎有眼淚,卻沒有滴落,只是一陣失神,墨遙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此刻他也不想墨小白一個人胡思亂想,他把他抱過來,讓他靠在他的懷裡,鐵臂有力地擁著他。
「小白,你會好起來的。」
「我聽到姐說了,我的腿可能要截肢。」
「我把我腿給你。」墨遙說,他溫柔地摸著他的臉,「別說喪氣話好嗎?傷口感染不嚴重,控制得很好,不會有事的。」
墨小白沒說話,他比在牢房的時候乖順多了,墨遙一時也不知道,小白在牢房裡的反應是他真的不想他救,還是只是他的錯覺。
墨小白沒說,他也沒問,關於那段日子,他沒問過小白一句話。
「累了吧,多睡一會兒。」墨遙說,墨小白抓過他的手,小白的手沒什麼力氣,墨遙主動把手放在他手心裡,墨小白說,「哥……以後別打我行嗎?」
墨遙眼睛刺痛起來,下巴抵在他頭頂,幾乎落下眼淚,那揪疼的心臟沒完沒了地折磨他,「好,不打你,哥不打你,永遠不會打你。」
「你說過不打我的,你還是打了。」
「哥錯了,以後再不會了。」墨遙說,無雙蹙眉,心想著小白有點不對勁,這麼多天下來,他沒有一天和如今這樣平靜。可她一時又說不上來,那怪異的感覺是什麼。
「我……再不會了,再不會了。」墨遙喃喃自語,墨小白指尖觸碰著他的手心,微微地笑起來,「那我原諒你了。」
「小白?」墨遙驚訝地看著他,墨小白沒有看他,只是重複地說一句話,「我原諒你了,我不怪你了。」
「不要原諒我,永遠不要,就這麼恨著我,沒關係的,盡情地恨,哥永遠愛你。」哪怕你恨我,墨遙似乎再不避忌這個字,更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表達自己的愛,他說不清渴望小白給他什麼反應,或者是他又希望得到什麼反應,他只是想要把自己滿腔的愛都告訴他。
墨小白搖搖頭,「不,我原諒你了。」
墨遙吻著他的頭髮,墨小白在他懷裡靜了半晌,墨遙感覺到他的肌肉在扭曲,身子在顫抖,以為他毒癮又發作了,墨小白卻搖頭,只是說冷,墨遙把他抱緊,若是能生火,他已經迫不及待要生火,暖和小白的身子。
他揉搓著他的手臂,摩擦起熱,「好點了嗎?」
墨小白沒回答,墨遙想拿過一件厚衣服給他蓋上,墨小白搖頭,「你就這麼抱著我,讓我待一會兒。」
墨遙點頭,緊緊地抱著他,若是換成以往,墨遙遭就察覺到小白不對勁,可小白已經昏沉很久了,出來後除了發狂就沒和墨遙好好地說過一句話,此刻他的聲音哪怕沙啞難聽,聽在墨遙耳朵裡也是天籟。
「我是不是很任性?」墨小白問墨遙,「你有沒有煩過我……我要聽真話。」
「沒有!」
「真的?」
「真的。」墨遙說,和他十指交纏,「我怎麼可能會煩你,你很任性,也很自私,可如果你不任性,不自私就不是小白了,我有時候被你惹得很傷心,有時候又很痛苦,可都沒有你給我的快樂多,真的,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什麼都不需要,你在書房陪我的時候,我寧願時間就這麼停止,寧願你就這樣陪我到老都可以。我怎麼會煩你呢,永遠不會。」
墨小白似乎很開心,「我在牢房的時候,很恨你。」
「我知道。」
「我不知道恨什麼,我不知道恨你什麼,只是告訴自己恨你,可我不能死了,怎麼樣都不能死了,如果我死了……」墨小白又是一陣顫抖,墨遙慌忙抱得緊一點,「冷嗎?」
墨小白點頭,墨遙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辦法讓他變得暖和,墨小白很累了,不想說話的樣子,只是疲倦地靠著,他需要恢復體力,沒說一個字都彷彿要了他的命似的,墨遙想讓他休息,墨小白不願意,他要躺著他懷裡,他想和他說話。
默契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自然而然就產生在人和人之間,墨遙沒有勉強他,墨小白想喝水,他餵了一點水給他,小白覺得舒服了一點,又抬頭看著天空,黑壓壓的樹葉擋住了光線。
「想看什麼?」
「陽光。」墨小白說,他突然又不說了,腦海裡有一些幻覺,還有一些模糊的影子,他想告訴墨遙,其實他昏迷被帶上飛機前,他看到白柳了,可他突然又不想說,他想他這麼恨墨遙的原因,可能這佔了一部分。
無雙突然說,「小白,你說得太多了,睡一會吧。」
墨小白似乎沒聽到,他看著墨遙問,「你知道我在牢房還想什麼?」
「想什麼?」
「我在想,你為什麼會愛我。」墨小白說,「我想不明白,我很痛苦,那些日子,我唯一清醒的時候就想,為什麼你會愛我,我想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墨遙說,「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不是事事都要明白的。」
墨小白微笑,笑容牽動他的唇角,有些裂疼,墨小白呻吟了聲,「我很痛苦……哥,我很痛苦,我熬……好辛苦……」
「乖,沒事的,再過幾天就沒事了。」墨遙知道他痛苦,那鬼玩意不是人能承受的,他都不知道墨小白此刻在經歷什麼樣的痛苦,恨不得感同身受,哪怕不能分擔一點也要一起受苦。
「哥,你可不可以讓我吻一吻。」墨小白問,墨遙有點奇怪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要求,墨小白說,「在柏林的時候,我就該吻你的。」
墨遙低頭,吻在他的唇上,輕輕地吸吮他的唇瓣,墨小白微微推開他,固執地堅持他要吻他,墨遙哭笑不得,墨小白有時候真固執到你都拿他沒辦法。
無雙有點看不下去,眉心擰得死緊,太疼了,她被卡卡拒絕的時候都沒這麼疼過。
墨遙把他的身子調高一點,讓他坐在他的腿上,墨小白軟趴趴地抱著他的脖子,顫抖地湊上去吻墨遙的唇,墨遙往後倒去,這樣小白壓下來就不用費勁。墨小白吻得很認真,這是他第一次吻墨遙,他此刻腦子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在做一件他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
他吻得很用心,墨遙主動啟唇讓他闖進來,兩人唇舌糾纏,墨小白閉著眼睛,臉上有沉醉,也有痛苦。墨遙捧著他的頭,讓他微微退離……
夠了,足夠了。
墨小白笑起來,哪怕瘦得不成樣子,面黃肌瘦,狼狽不堪,他笑起來仍然很美,墨遙的心軟得一塌糊塗,墨小白說,「我在柏林的時候就該做這件事了……哥,我原諒你了,哥哥……」
他今天說了很多遍原諒,墨遙思路都有點迷茫了。
墨小白身子又軟下來,墨遙慌忙抱住他,小白說,「我對不起季冰,更對不起你。哥,謝謝你愛我。」
無雙背脊竄上一股冰冷,身子比腦子更快一步反應,向墨小白撲過去,墨小白突然推開墨遙,他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握住一把軍用刺刀,直挺挺地往自己的胸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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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改金牌的出版稿子,這個月要交稿,6月份要出的,可能趕不及,晚上弄到很晚才睡,所以第二更往後推延,6點前我會更的,(*^__^*)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