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再遇截留
桌子上擺著厚厚的一堆材料，大都是上級轉下來的件。對於這些件，一般嚴寧都是有選擇的翻閱，涉及到具體工作的，嚴寧會認真的研讀，及時作出處理批示和辦理意見；涉及到鄉鎮工作的，嚴寧會重點看一下，有要處理的批轉一下；至於不涉及的，轉需要瞭解的，一般只是看看標題，然後直接轉到黨政辦存檔。
這些件裡，有一個北江省委轉下來的件此起了嚴寧的注意。這個件的主要內容是省委將全省範圍內選派一批年富力強的副職幹部去援助邊藏的那曲地區，時限為兩年，選派的對象分為三個檔次，高一檔的為副廳級，一檔的為副處級，低一檔的為正科級。選派的待遇也很優厚，其重要的是只要能夠被選拔到援助隊伍，行政級別自動提升一級，僅此一條估計會對很多急於跨越鴻溝的幹部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不過，這個件所列出來的所謂的捷徑對嚴寧的意義不大。嚴寧的年紀輕，一年的時間走到這一步已經很快了，目前嚴寧需要的是工作經驗的積累和閱歷的增長。而且，東海鎮的現實條件也不允許嚴寧放下即將展開的藍圖跑到邊藏去。況且，嚴寧即使想去，省裡也不會把嚴寧選派去，既使嚴寧的能力再強，成績再大，那僅僅一年多的工作經驗實是個硬傷，提都提不起來，因此，任何一名領導也不會如此不知深淺、惹人垢病的把嚴寧派出去。
嚴寧不會去邊藏，那麼東海鎮符合條件的就剩下了一個陳至亞。不過嚴寧估計陳至亞不會捨近求遠，放下東海鎮的大好成果不去享用，而選擇去援助邊藏，除非陳至亞骨子裡有著國際戰士那種大公無私的博大胸懷。況且，既使陳至亞真的報名參加，嚴寧也不認為錢立運會同意。東海鎮是錢立運的自留地，東海鎮的成績對錢立運至關重要，這個時候陳至亞若是選擇了離開，整個東海鎮將面臨著不穩定的局面，一旦被徐東昇取得先機，那麼錢立運的根基將會動搖，大好的形勢將隨著陳至亞的離去而支離破碎，這種情形無論是錢立運還是嚴寧都不願意看到的一面。
不過，不管怎麼說，援助邊藏確實是一條陞官的捷徑。只是不知道榆林縣是否有人能幸運的摘下這顆誘人的桃子。當然了，這些跟嚴寧，跟東海鎮都沒有關係，因此，把手的件大致看了一遍後便扔到了桌子的上，繼續著自己未辦結的工作。
……
就嚴寧處理積壓公的同時，榆林縣政府二樓的小會議室裡燈火通明。下午的時候，榆林鎮七所小學數名教師集體到縣政府上訪，要求縣政府放積壓了近三個月的工資。數人的上訪群體堵政府辦公樓前，吵雜的聲音鬧的徐東昇的腦瓜仁都跟著疼。
教師近三個月沒工資的事徐東昇知道，還是他親自做的決定，將教師工資積壓一段日子，挪出來二余萬元投到了縣傳動機械廠進行企業盤活。原本徐東昇打算挪用一個月左右，等到傳動機械廠的產品生產出來了，銷售出去，這筆錢也就回來了，教師的工資晚上一段時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以前經常這麼做。
可誰知道，縣傳動機械廠從根子上已經爛透了，二余萬的錢款一到帳，從上到下數只眼晴都盯了上來，上下其手，這個拿，那個貪的，剩下的錢連採購原材料都不夠了。不過不要緊，企業領導有招子，偷工減料生產出了一大批不合格產品，結果，訂貨單位以質量不合格為由拒絕收貨，大批的產品積壓庫房，成了一堆廢鐵。至於挪用出去的教師工資想要收回來卻是一點希望也沒了。
好不容易把數名教師打了回去以後，徐東昇連夜主持召開了縣政府常務會議。會開了半天，參會的各部門領導都是人精，那個不明白徐東昇把大家召來開會的意思，一個個不斷的大倒苦水，總之一句話，我們部門沒錢，教師工資的問題我幫不上忙。
注意到徐東昇的臉色似乎有些不悅，副縣長李志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連夜召開這個辦公會主要是集思廣益，群策群力，解決教師積壓工資的問題，各部門的領導同志有困難可以提，但一味地到苦水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覺得大家應該揮一下主觀能動性。提出一些可行性建議拿到會上討論，這樣才有意義……」
李志的話引來各部門局長主任們的一陣側目，除了財政局的熊紀雲和一直老神的審計局局長之外，幾乎每個人的表情裡都帶著一絲不屑。老子要有好建議早就提出來了。還用得著你提醒。
李志的話非但沒起到好的效果，反倒讓所有領導一起閉了嘴，整個會議室出現了一種可怕的安靜。徐東昇覺得這樣冷場可不行，他把眾人召來的目的就是打算先從各部門的小金庫裡掏出錢來，要說徐東昇這個縣長當的也憋屈，榆林多年的無序狀態，讓縣政府對各局辦的掌控力極差。很多部門靠著從上級申請項目過日子，各種款項從省市要出來，僅僅是財政過一下戶，然後直接被各部門提走，終不見蹤影。這種情形，徐東昇出任縣長以後也試圖終結這種局面，奈何遇到的反彈力量實太大，數十個部門抱起團來一起反對，其甚至有他徐東昇的謫系，上級部門也有事沒事打個電話施壓。事不可為，徐東昇只能不了了之，任憑眾多資金脫離財政掌控之外。
輕咳了一聲，整個會場的目光頓時聚向徐東昇，面容為之一肅：「李志同志其實說的很有道理，只說困難，不想方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徐東昇的聲音平和正，不急不徐，讓人聽了感覺很是舒服，雖然已年近五十，但依惜能夠他有些蒼老的面孔上看出當年的帥氣。成功的把目光吸引過來，徐東昇進入了正題：「紀雲同志，眼下財政是什麼狀況。帳面上還有多少活錢……」
徐東昇的話讓場領導的心同時震動了一下：「徐縣長這是要挨個點名了……」
「徐縣長，縣財政的情況你是清楚不過的，咱們榆林的財政就能保證一個工資盤子。眼下剛剛五月，為了保證春耕生產，頭一季的進項扣除工資以外，基本上都打到各個鄉鎮了，至於四月份收入，大家都來伸手，現也所剩無己了，帳面餘額不過二五十萬，其二萬是省裡剛剛下拔給東海鎮的工程款，就這麼一個情況……」財政局管錢，按說是一個香餑餑誰看著都恨不得咬上一口。只是，地主家也沒餘糧啊，現榆林縣財政局窮的叮膛亂響，扔幾隻老鼠進去都得餓死。任他熊局長再能拆東牆補西牆，也實堵不住這麼多的窟窿。
「嗯，這幾年財政的狀況不是很好，可以說開源節流哪一項也沒有落實好，你熊紀雲作為財政局長有不可推御的責任……」要說縣財政的狀況沒有誰會比徐東昇清楚，之所以先從財政入手就是要殺雞駭猴，做個樣子，倒真不至於能把老熊怎麼樣。
「經貿委什麼情況？」問完了財政局，徐東昇又把目光轉向了經貿委的邢主任。榆林的經貿委可是實權部門，主管著榆林大大小小的國有企業，雖然目前國企不景氣，但破船還有三斤釘呢，經貿委的日子過得還是挺滋潤的。
「徐縣長，這幾年咱榆林的企業基本上是沒什麼大展了，經貿委的日子也不好過，管理費收不上來，行政審批收費上基本上等於零，好前幾年還有點結餘，這日子算是將就著過得去，這回縣裡為了盤活傳動機械廠，下了大功夫，可沒想到機械廠這麼不掙氣，生產的產品居然沒人要，作為管理部門我有責任，此，我請求組織對我進行批評，另外，對於教師工資的問題，經過我們經貿委領導班子研究，把省裡下拔的小企業管理費的五十萬元拿出來，先頂用一段日子，算是我們經貿委的一點綿薄之力……」作為徐東昇的謫系，邢智知道再不表態可就犯了徐東昇的忌了，當下咬著牙自己肋骨上往出掏錢啊，這錢可是帶著血絲呢。
「縣長，各部門的情況都不太好，是不是先把東海鎮的工程款截留一萬，這樣就能湊個二萬，怎麼也能先應付一下上訪的教師了……」邢智往出掏錢，可心疼死李志縣長了，經貿委雖然歸孫啟望主管，但誰都知道孫啟望就是一個擺設，實際對經貿委號施令的可是李縣長，經貿委實際上也是他李縣長的銀行，這次被徐東昇一掏就是五十萬，李縣長不心疼才怪呢？生怕徐東昇再把目光盯他分管的口子上，急忙建議著從東海鎮的工程款截留出一萬來堵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