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瑞麗,地處西熱帶區域邊緣的它,原本應該早已迎來了綿綿的雨季,一連幾天卻是艷陽高照,晴空無雲,讓渴望雨季的人看著直愁。
「要是下一場雨就好了。」
望著窗外的晴空,諸葛生一邊享受著上好的香茗,一邊對一旁喝著一毛錢一斤的清茶的鐵三乾說道:「老三,看看你喝的茶葉,一毛錢一斤,也真捨得。那麼高的軍餉,你存著做什麼呢?」
和諸葛生有家有室不同,鐵三乾到如今都沒有兒女,夜夜青燈常伴,都花在了看書和學習上。從民團走出來的軍官,他當年算是最沒有文化的人,連寫封家書都要諸葛生代筆,如今不只是能正常地看書寫字,還能自己弄懂軍屬著作上的一些專業術語。
「幾個軍餉而已,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留夠家裡老母老父的用度就行了。」
從民團沿襲下來的老規矩,從張蜀生做起,不論職務高低,一律不得有特供。吃穿住行,全部換算成相應職務的工資,自己負責。
鐵三乾算是一個另類了,畢竟是西南軍的高層,每個月的那筆工資,1oo多元在普通人看來已經是很高的數字了。但是,他除了自己吃喝用度外,其他的全部分為兩份,一份給了住在東川的老父母,一筆就補貼進了第二師的食堂了。
用他的話說,吃喝不愁,老有所養,自己存那麼多錢做什麼。當然,有他帶頭,其他軍官也競相模仿,每個月多少都有一筆私人工資補貼進了部隊食堂。
「你也是老大不小了,也該成個家了。」諸葛生喝完紫砂壺裡的茶,對於這個同為土匪出身的老兄弟能有這個看法,感到由衷的佩服,可以說,他是一路看著鐵三乾從一個目不識丁、頭腦簡單的土匪,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上的。「走吧,休息好了,去陣地上看看。」
「於誠!!你們的陣地是怎麼挖的?兩腳都能踹垮的破爛,擋得住敵人的大炮嗎?全部重新加固。」
站在自己連隊的防線上,戴安瀾眉頭緊蹙,明明已經加固過的戰壕,他卻依然不滿意。啞子山口那一戰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英國人的炮兵和滇軍的廢炮可不同,打得很準,威力也大,不然也不會葬送了那麼多兄弟了。
在他看來,猛卯鎮的地形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一處阻擊陣地,開闊的陣地前沿,兩旁都是錯綜複雜的地形。只要英國人不縮回緬甸,重選一個方向進攻昆明,那麼,這裡就是他們不得不拿下的要地。
而補充完畢的第二連,將會在自己的率領下,加入到這場規模更大的阻擊英國人的戰鬥中來。
為了應對,衛戍師第二師拿出了十足的幹勁進行陣地構建。
最前方是佈置的密密麻麻的鐵絲網,地雷陣,過後就是曲折綿延的第一道防線。那錯綜複雜的壕溝,人站在裡面只能露出一個頭,必要時才從壕溝壁上的階梯衝上來,最大限度地保障了士兵的安全。
戰壕呈現出一種複雜的分佈,從構造來看,並不只是簡單地挖了一條溝。除了最前沿陣地為了時刻防備敵人,構造較為簡單外,其他的戰壕全都是極其完備的。
彎曲的戰壕上面是以夯實為主,再用麻袋裝沙弄成沙袋作為單兵射擊掩體。戰壕壁上往往設有一個個剛好容納一人的單兵掩體,因為沒有足夠的水泥,挖掘的時候,士兵們都是選擇了刁鑽的角度開出來一個洞,輔以加厚的硬岩石,防炮是足夠了。
每隔一大段會有一個班級防炮洞,加固效果更好。
彎曲的戰壕體系裡,還有專門的觀察哨位、連排級指揮掩體、機槍掩體,迫擊炮掩體。專門的交通溝能夠讓支援部隊和撤退部隊快地攻擊、支援、後撤。
雖然整個防禦體系非常複雜,但對於一直將挖掘工事作為一項特殊訓練科目的西南軍來說,這些就是日常訓練一樣的內容了。
分班分排明確任務,每段獨立構造,最後再合成為一個龐大的戰爭工事,對於訓練有素的西南軍來說,就是一個重複了許多次的過程而已。
張蜀生對於二戰是有著清楚認識的,這戰壕挖掘與陣地構建絕對是二戰的一個重要內容,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精確攻擊武器出現以前,人海戰術還是二戰的主題。
而科學的戰壕體系,完備的戰爭工事就是人海戰術的剋星了。
不過,最可惜的是,因為水泥嚴重不足,時間也不是很充分,整個師陣地上,除了機器堡壘和指揮掩體外,其他都是以土石木工事。
「陣地的構造水平,還是趕不上幾個主力部隊,差了一些。」四處看了看後,諸葛生站在一處以大塊硬石和水泥構造的機槍堡壘前感慨地說道。「英國人的先頭部隊,中午就能抵達了,兩軍的先期對壘,倒也還能多爭取到幾天時間完善這些工事。」
鐵三乾點點頭。英國人不是天兵天將,他們同樣需要行軍,需要輜重部隊趕上主力部隊。第二師的防線已經初具雛形,那麼英國人就必須要想辦法突破它。
這場艱苦的攻防戰已經難以避免。
「老三,到時候戰鬥打響了,你要注意保護自己!」諸葛生已經預見到從明天開始的這場戰鬥,將會是一場鏖戰,鐵三乾的老毛病習慣跑到第一線參加戰鬥,他也從不攔他。
「嗯,大哥指揮好部隊就行了。關鍵時刻…還是不要手軟才好。」
鐵三乾的話裡意思,諸葛生何嘗聽不出來,他是在告誡自己,戰爭可能出現各種情況,萬一出現不可預料的情況,督戰隊將會是最直接的手段。
畢竟,這不是以前的主力師,而是預備役師、滇軍、桂軍,三種兵源合成的衛戍師,誰也不敢拍胸口保證絕對沒有人會擅自逃跑。雖然,前面的啞子山戰鬥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反而是拚死戰鬥,讓諸葛生兩人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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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一晃就到了,剛剛吃完行軍餐的士兵們再次各就各位,各營團級長官已經收到了上級的命令,敵人的先頭部隊將在半個小時之後抵達,命令負責第一道防線的各部,做好迎頭痛擊的準備。
一挺挺被擦了又擦的馬克沁重機槍再次被士兵操作中,嘗試著轉換射角,旁邊的副射手正在檢查供彈帶和預備供彈帶帶,因為沒來得及換裝全新的ch24式新式機槍,旁邊已經放好了馬克沁機槍專用的冷卻水。
一門門迫擊炮被炮手們調好了射擊諸元,只等一聲令下,炮彈就會飛向早已標識好的陣地前沿位置。
一個個士兵握緊了手中的鋼槍,檢查著子彈和手榴彈,調好了標尺,…一線瞄準著陣地前方。
後方的炮團算是第二師的一大特色,作為衛戍師,因為要組建炮兵支援火力,張蜀生大筆一揮,給每個師都批准了火炮。
不同於機槍,重機槍沒有更換是因為現有的馬克沁重機槍完全適應作戰需要,而原本就是空白的炮兵,自然就順勢全新組建了。
以三省聯治政府的財力,雖然支出巨大,但為區區幾個師組建炮團還是能做到。畢竟,這不是大戰時的消耗強度,一個師的炮團不過3o多門火炮,總共幾個衛戍師也不過多需要兩三百門火炮而已。不說庫存的大口徑重炮,就是新建的步兵炮工廠半年也能生產出來了。如今的西南,已經不是幾年前一窮二白的民團了。
不過,臨戰前,諸葛生特別向炮團下了一個命令,必要時全力開火,也讓英國人嘗嘗被師屬1o5mm野炮炸的哭天喊娘的滋味。
半個小時後,英國人的先頭部隊印度師終於抵達了猛卯鎮防線前方,和第二師估計的有些不同,他們甚至沒有起冒然的進攻,只是擺出了一份攻擊的架勢。得到消息的諸葛生,如果不是知道其後兩公里就是英國人的主力第四師的話,差點就忍不住全師出擊,給這個印度師一個開葷菜了。
「噢上帝,卡門,這就是你所說的膽小如鼠,倉皇逃竄的中**隊?」
中英戰爭的總指揮官,英軍第四師師長諾克斯少將憤怒地放下望遠鏡,恨不得當場上去踢那個膽小鬼的屁股,為了掩飾失敗,他上報自己的戰場情報是這樣的:一個團的中**隊在啞子山口可恥地伏擊了他,將那些膽小如鼠的印度蠢貨打死一大片後,又帶著大量的傷亡士兵倉皇逃跑。
實際上的情況是,自己當時在啞子山口,連一具屍體都沒見到,雖然戰鬥確實很激烈。也就暫時信了他的話。
但等諾克斯少將見到遠處構造完善的陣地時,幡然明白,對方不是膽小地逃跑,而是在這裡等著他們了。
從望遠鏡裡,能看到一個個碉堡,還有那依托地形構建的完善工事,這一切,難道真是中國人做的?
好吧,雖然這個國家曾經出過許多偉大的軍事家,但實現在,它卻是一個連手槍都無法生產,更沒有一個軍事家還活著的貧窮的落後的愚昧的骯髒的混戰的懦夫。
他們居然也會構造這種完善的科學的陣地?
經歷過一戰的諾克斯,完全無法想通,只有歐洲戰場上出現過的這種防禦陣地,為什麼連中國人也會構造。
難道是卑鄙骯髒齷齪的德國佬?難道對面中**隊裡面有德國人?
對!一定是這樣的,德國人這些年又開始不安分了,一定是他們和那個該死的張蜀生勾結,是他們賣給他武器,是他們賣給他機器和技術,才讓自己來到了這個該死的地方。
當然,能來到這裡,諾斯克少將還是非常高興的,因為,這意味著他將會迎來一場轟轟烈烈的勝利。他甚至已經預見到了自己成為整個英國的英雄,是他,諾斯克將軍率隊遠征,打敗了骯髒的中**閥張蜀生,執行了正義的審判,為那些死難的英國人和該死的印度人,拿回了正義。
一戰時,自己生不逢時,只是一個可憐的副團長,空有一番抱負,卻沒地方使勁。也許這次,自己帶著偉大的功勳回到英國時,一切的一切都將成為別人羨慕與嫉妒的理由:陞遷、授銜、喬治五世陛下的皇家召見……
「尊敬的諾克斯將軍,中國人的軍隊非常的狡猾,尤其是他們的那位指揮官,非常具有天分,除了猛烈地大炮,他打碎了我所有的進攻部署。」卡門少校雖然有為自己開脫的成分,但也說出了老實話。其實,他還真得以為對面是一個團的部隊,因為無論自己怎麼進攻,總會有源源不斷的部隊在山頭上阻擊自己。
也許他們是用一個團,在阻擊自己的一個營玩,把自己的營當成了練兵的對象。這是卡門少校的理解。當然,解釋的時候就變成了中國人雖然狡猾,但士兵卻很差,要一個團才能擋住自己一個營的猛烈進攻。
「卡門,我將給你一個由勇敢的印度士兵組成的團,由你去組織第一次進攻。」雖然非常看不起對面的中國人,也不相信德國人生拉硬拽能把廢物變成強兵,自己可是在戰場上和德國人鬥過的,中國人算什麼?
不過,試探性攻擊還是需要的,在諾克斯看來,試探性攻擊只要有效,自己就會在接下來的兩天之內,動總攻,一舉踏平瑞麗,然後直撲昆明。
「該死的中國,實在是太大了。一個省,從瑞麗到昆明,居然好幾百公里,實在是難以想像。必須抓緊時間解決戰鬥。」
要是中國只有德國那麼大,他甚至有把握幾天內打垮整個中國。
諾克斯臨時剝奪了那個讓他早就看不順眼的傢伙團長職務,交給「曾經和一個團成功作戰」的卡門少校臨時指揮。
前期抵達的山炮部隊,幾乎不用做多餘準備,就在下午四點開始了猛烈地吼叫。密集的山炮炮彈,不要錢一般地砸向對面中國人的陣地。
「炮擊,隱蔽!!」
簡潔明瞭的口令被各連排長們前後腳地喊出來,一時間似乎連遠方的炮聲都掩蓋了。彎著腰勾著身子,士兵們飛快地躲進了防炮洞,只留下戰場觀察兵和指揮掩體在盯著陣地前方的動靜。
整整持續了十分鐘的炮擊,對西南軍第一道防線造成的破壞不可謂不嚴重,密集的炮彈,甚至強制性地炸毀了不少鐵絲網,被集火炮擊的第一道防線,到處都被炮彈炸得坑坑窪窪。
「敵人起攻擊了,快,快!!」
在連排長的大吼聲中,士兵們紛紛鑽出掩體,各就各位,除了輕微的損失,炮擊帶來的結果只是滿目的瘡痍和瀰漫整個戰場的硝煙味而已。
當被嚴詞警告過的印度人嗷嗷叫著起衝鋒的時候,卻不知道對面硝煙瀰漫的陣地上,一個個西南軍士兵已經等待好久了。
當連環地雷陣的第一枚反步兵闊刀雷被印度人踩響後,身在前線的鐵三乾立即拿起旁邊的戰場電話,近乎是吼叫著下達了命令。
「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