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一處私家小院,涼風悠悠的小院裡,夏秋的蛐蛐聲此起彼伏,偶爾有幾隻秋蟬聒噪,增添了些氣氛。幾個人正坐在一棵樹冠達,枝繁葉茂的大榕樹下說事情。
「鄒先生,我想你應該非常清楚。這次醫療事故,已經讓你難以繼續待在甘美醫院,甚至是整個雲南的任何一所醫院。」
坐在小竹椅上,張蜀生捏著手中的小茶壺,美美地喝了一口。對面的鄒樹明剛從醫院回來,身著領帶西服,頹喪著臉,連衣服都還沒換,就遇到了這三位登門客。
院子裡擺放著幾樣行禮,一個很年輕頗有學識的女人,穿著一身小旗袍站在他旁邊,看起來是等著鄒樹明回來就要搬家。
沒有這三個不之客,也許他們已經叫來黃包車,準備出門了!
他是昆明小有名氣的甘美醫院的外科醫生。而十分鐘以前,他剛從醫院拿回了一封早就預料到的辭退信。
這所法國人開的醫院裡,絕大部分都是外國醫生,純西醫的醫療體系,似乎一開始就對中國醫生設立了進入障礙。
鄒樹明低著頭,歎息一聲,眼前這位自稱是小青山民團團長的人,居然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來邀請自己前去主持建立什麼蜀生醫院,年輕人,似乎還不知道創辦西醫體系醫院的艱難。
「張先生,我們家樹明並沒有錯,也不是醫術不精,那位患者原本就是死馬當做活馬醫。樹明他畢業於……」
「夠了!」鄒樹明抬手止住自己妻子替自己解釋,他也不需要解釋,那位出身名門的患者死了是最大的事實,即便是法國人開的醫院,自己能以被辭退作為處罰,已經是院長白萊特努力之後的最好結果了。
「出生於中醫世家,求學於上海哈佛醫學院,隔年因為極高的醫學天賦,被推薦留學於美國哈佛醫學院,專業為細胞與生物學系,兼修臨床醫學。1917年,學成歸國,就職於法國甘美醫院。」
張蜀生似笑非笑地說出了這一串信息,但語氣中卻帶著幾分尊敬,是啊,這個時候,能考上哈佛醫學院,還是學的細胞與生物學專業,這樣的人才居然會回國,沖這一點,鄒樹明就值得敬佩。
「張先生,你的消息很準確。」鄒樹明苦笑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學藝不精,回到國內,本來想給父老鄉親們用西醫看看病,沒想到卻出了這麼大的漏子。怎麼,你還是堅持僱傭我,去主持修建一所西醫醫院。你要知道,那將是一筆很巨大的投入。」
聽著他坦率無比的話,張蜀生卻更是尊敬了幾分,「醫院可以一步步的建立。西醫可以慢慢地從上海廣州和香港招,沒有顯微鏡可以買,沒有手術室可以建,沒有血庫,我張蜀生可以帶頭捐血……」
「這樣……」鄒樹明有些心動了,帶著詢問的口氣,「張團長,雖然我知道民團也是有信譽的較正規軍事組織,可是我雖然在醫院做醫生,但我的研究方向是細胞與生物醫學領域,我最擅長的並不是醫院統籌和管理等工作。而我也剛收到遠在美國的細菌學導師的信,邀請我前往美國,加入一個細菌實驗室。」
「但你不願意離開中國,還是對自己一身所學,抱有一展宏圖的希望對吧!」和大多數這個時期歸國學子一樣,鄒樹明確實是良禽難棲,但又始終抱著希望,這才導致後來局勢穩定後,大批人才歸國,而如今,國內去哪找什麼細菌試驗室?細菌是什麼?隨便拉來幾百個中國人,有一個知道都是好事了。
而就連當個主刀醫生,都遇到這攤子倒霉事,這年頭的病患,可不會和你什麼留美人才講理,這年頭只有錢權才是道理,「放心吧!細胞是人體的最基本組成單位,對吧?我雖然沒留過洋,但還是在上海念過幾年書,興許還路過幾次鄒先生曾經學習過的愚園路。總之,以後的工作,不會讓鄒先生有對牛彈琴的感覺。這次去了小青山,你會有意外驚喜的。」
張蜀生神秘的一笑,當然是驚喜,青黴素的明雖然是公司的,但卻會依靠這位鄒姓愛國醫學家的手。
毫不客氣的說,自己的幸運是遇到一個歸國的醫學高精尖人才。而鄒樹明的幸運,是從此將會因為自己,蜚聲海內外。
「鄒先生,作為一個天才,我理解你,知道你肯定在國外受盡白眼。也許他們還說中國人天生都不擅長西醫,只會那些罈罈罐罐的中藥對吧?」張蜀生笑著問道,東方人尤其是具體到中國人,那是全面的、全行業的被西方人歧視。
「你怎麼知道?這點當年在哈佛醫學院的時候,確實讓我很氣憤。」早已下定決心的鄒樹明,也不管妻子的狐疑,自嘲式地回憶道:「那一年,我率先完成了一項細胞分裂實驗作業,還被幾個法國同學嘲笑,說是教授幫我完成的,呵呵……說起來不怕張團長笑話,當年整個哈佛醫學院,甚至連另外的一個中國人,一個日本人,都懷疑我。而唯一相信我的人,是我的細菌學導師,他形容我是一個從東方走來的天才,當然,他也是最希望我能回去,在他手下繼續工作。!」
張蜀生點點頭,放下紫砂小茶壺,用一種極其肯定的語氣說:「相信我,不出兩年,你的所有同學,包括導師,都會為他們當初的短視與卑劣行為而羞愧。而我也將會全力幫助你,展我們中國人自己的醫學體系,展出全世界最強的細胞與生物科學。」
「樹明……」
鄒樹明的妻子似乎對這個沒聽說過的會澤縣小青山鎮很擔憂。自己雖然不是科學人員,但卻是自小出生在西方,語言學碩士,精通中英德法四國語言,不然也配不上鄒樹明。可去了小青山,自己能做什麼呢。
「張團長,這是內人華雨薇,她是華裔,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學的是語言學。」鄒樹明歉然道,妻子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能跟著自己回國,其實已經是極為通情達理了,算是愛國華裔,只是擔心自己兩人的事業受影響。
語言學?人才啊,尤其難得還是中文為母語的語言人才,自己的學校裡雖然也有完全符合時代需求的外語教材,但卻很缺乏高級語言教師,甚至幾個沿海招來的老師,都還停留在字母教學的程度上,後續的語法和口語教學,尤其需要真正的專家,「鄒先生,賢內助既然是語言人才,此去小青山倒是正好。我前幾天剛剛聘用了一名德高望重的賢能,準備以他為,主持建立一所籌劃已久的大學。」
「大學?你,你真的捨得投入那麼多錢?」又是醫院,又是大學,鄒樹明已經很難想像這個民團團長有多大的行動力了,「不知道是哪位賢能?」
「袁嘉谷!」
「是他!!此人確實德高望重。」鄒樹明點點頭,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團長連袁嘉谷都請動了,當年自己幼時就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的。
「樹明,袁嘉谷是誰?」「他是我們雲南唯一的晚清狀元,經濟特科出身。」「……」
「鄒先生,你去了小青山,並不會覺得孤獨,因為在那裡,不止一個留學歸來的愛國學者。」張蜀生掏出一張匯票,一張二十萬額度的美金匯票,示意給鄒樹明看,「作為醫院和研究中心的啟動資金,這點錢或許不夠,但卻將是第一筆投入。」
鄒樹明爽快地一笑,指了指那堆行禮,「張團長如此氣魄,樹明隨時都可以跟你回小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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