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5章空心簪596章再進一步
太皇太后看著皇帝,直接開口拒絕以她的身份絕大數都可以,不必給任何解釋;可是現在不成,因為皇帝的話有理有據而且他還是皇帝,她如果不同意必須要有說得過去的理由。她現在更加不想放過紅鸞:因為皇帝保定了紅鸞。
一步一步引她踏入陷阱,是她答應抬高冰兒的位份,是她答應壓低紅鸞的位份,然後皇帝的話就那麼的順理成章;她哪裡知道皇帝會自這樣小的地方入手?皇帝還真是長大了,她從來沒有想過皇帝一夜之間就能和她對抗,讓她連點準備都沒有。
她召皇帝前來,又召來宮中位份較高的妃嬪們,就是想讓宮中所有的人知道,誰才是宮裡的真正主人,誰才是這天下真正的執掌者;她相信皇帝會低頭,因為他羽翼未豐。但是她料錯了,羽翼未豐的皇帝依然沒有低頭,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堅持。
現在的她已經不止是要防範紅鸞,也不只是想通過紅鸞給宮中的人一個警告:敢違她之意會是什麼下場;她現在更重要的就是要讓皇帝知道他應該如何做事,應該如何敬重她。她沉吟著喝茶沒有答話,殿上安安靜靜的,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太子妃沒有想到皇帝會把冰兒的位份抬得如此之高,不過皇帝說過了是因為冰兒是她的人,且還是讓冰兒隨侍她:這當然是極大的榮光與體面;所以她等半晌看太皇太后不答話,便老實不客氣的站起來對著皇帝行禮道:「妾謝皇上隆恩。」
她答應了。雖然現在她依然只是個太子妃的位份,可是大典之上她就是中宮之主,宮中無人不知道這一點;因此她的話當然是極有份量的,她的答應就讓太皇太后不得不收下冰兒在慈安宮。
太子妃所為倒並不是為了給太皇太后難堪,她只是感動於皇帝待她的好;她已經有很久沒有得到皇帝的溫言,冰兒一事讓皇帝如此溫和當然讓她有點受寵若驚。當然了,在她坐下之後看到冰兒,馬上心裡就有點不是滋味兒,因為皇帝的改變好像是因為她。
仔細看向冰兒她才發現冰兒已經長成了大姑娘,那種清麗之色是掩也掩不住的;她心裡泛起了酸味來,不過想到自己父母的叮囑她壓下酸氣,等到她坐上皇后之位這後宮就是她的掌中之物,眼下就忍忍吧。
皇帝點點頭看著太子妃:「朕有些日子沒有吃你那裡的好酒——這些日子賞給你的菜可還合胃口?明天你也給朕弄幾個菜吧。」
太子妃馬上就高興起來,看來是她多想了,冰兒不過是個丫頭皇帝只是看她的面子才待冰兒有所不同的;當下輕輕的點頭躬身退到一旁。這些日子來皇帝只到過她那裡一兩次,自先帝大行後就再沒有在她那裡留過宿。
冰兒是極高興的,她沒有想到自己的運氣如此之好,原本的打算當然就有些不同,看向皇帝的目光自不同了:她能不能有好日子,全在這個男人的一句話啊,豈能不上心?
紅鸞卻在等太皇太后的話,她知道皇帝把太皇太后逼到了角落裡,可是能不能讓太皇太后放過她,還並不一定;倒是皇帝的所為真得讓她慢慢的靜下心來,不再那麼的擔心:只要是皇帝想做的事情,就定能做到。
她只是不知道承露殿加上皇帝的算計,足夠不足夠給太皇太后台階下的。
太皇太后抬眼看向紅鸞,目光裡全是冰意:「承露殿是什麼事兒,剛剛太子妃進來哀家還沒有來得及問呢。」她知道紅鸞不會亂說話,知道什麼事情能在眾人面前說什麼不能說:「怎麼之前你沒有稟於哀家知道。」
既然她不能一口回絕皇帝的話,就暫時不答好了。
紅鸞迎著太皇太后的目光:「奴婢剛剛知道一點點,因為不清楚承露殿的往事,正想向太皇太后稟知,同時請太皇太后示下承露殿的事情。」
太皇太后的臉色微變:「承露殿的能有什麼事兒,休要聽人嚼舌根。」她看了一眼皇貴妃:「倒底是怎麼回事兒,給哀家說說吧。」既然紅鸞並不清楚當年的事情,她也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紅鸞淡淡的道:「有人在承露殿的宮門的花草中揀到一枚簪子,簪子很奇怪是空心的,因為簪身上寫著李司工的閨名,奴婢請了和李司工相熟的人辯認,證實那簪子就是李司工所有。」她看到太皇太后的目光有了變化,知道自己的話讓她開始重新考慮。
她其實只是以死換死而已,全宮中的人都知道承露殿的事情不能提,太皇太后也很明顯的不想人提起;可是咒術之事和承露殿扯上關係,那麼讓誰去查此事那人最後是非死不可的: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越是秘密的事情越是不能讓太多的人摻和,這才能保住秘密;所以太皇太后很有可能把此事再交到紅鸞的手上,因為紅鸞在她的眼中已經是個死人——紅鸞就賭這一線希望。
再加上有皇帝的力保,太皇太后順手推舟的可能性就有了八成,紅鸞終於把心放回了原處,看著太皇太后的眼中雖然懼意未消可是心裡卻沒有半分害怕了。
元華也看出太皇太后的改變,馬上開口道:「太皇太后,咒術一事您可以交給……」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太皇太后給喝止了。
「你的身子骨還不好,皇帝說讓你好好的調養你還不謝恩?」太皇太后瞪了元華一眼,不想她和承露殿有任何沾染;她喝完元華看向皇帝:「你說得有道理,就按你說得來辦吧;」她再次看向紅鸞:「你的差事辦得不錯,剛剛哀家倒是錯怪了你;咒術的事情不忙,等到大典之後再說吧。」
她雖然沒有再逼紅鸞卻也沒有把咒術的事情再交到紅鸞的手上,聽得紅鸞心中一突知道太皇太后定是有旁得打算,明白自己的性命還是握在太皇太后的手上:因為皇帝不可能十二時辰不錯眼珠的看著自己。
「那簪子,叫尚宮來瞧瞧吧。」太皇太后的眼皮落下:「她在宮裡多年,說不定能知道些什麼。」
596章再進一步
紅鸞聽得心頭一震知道太皇太后這是在懷疑那簪子,因為當初就是她和尚宮、尚儀等人捉住的李司工;如果當時她在李司工那裡拿了根簪子也是很平常的事兒,所以紅鸞嘴巴裡說得那根簪子,有可能不是宮奴院的人揀來的。
的確不是揀來的,太皇太后還真是料對了;她倒是沒有想到太皇太后盛怒之後聽到承露殿,還能想到驗看那簪子,換句話說太皇太后已經極度的不相信她,承露殿的事情也就不可能交給她來做,這真得有點可惜。
她就是在打承露殿的主意,那座空空的宮殿沒有人進出,她沒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也不能偷偷的溜進去,因為犯不著冒那個險;可是她被人藏在那裡一次,而李司工的確進出過那裡,後來她細想總感覺那個承露殿除了皇家的隱秘外,應該還有其它見不得人的東西。
簪子嘛,是李司工給她的東西之一;不知道李司工當時是如何想的,還是說她的人弄錯了,反正那根簪子在李司工死後被紅鸞發現有古怪,打開裡面卻沒有什麼:簪子就是宮中的制式,但宮中的簪子絕不會是空心且能把簪頭拿下來的;這樣的東西絕不應該賞給她才對,可就是偏偏出現了。
紅鸞得的東西只是分門別類的放著,如果不是那簪子上李司工的閨名,她都不知道是誰賞給她的了;在太皇太后逼她太甚的時候,她就把簪子扯出來做遮掩,而太皇太后還真得就上當了。
她說簪子在宮奴院裡,尚儀就打發人去取卻被皇帝攔下了;皇上淡淡一笑:「讓他們去吧。」他隨意一指自己身邊的小太監:「你們兩個去吧,記得讓人給紅鸞正信帶件衣服過來。」他居然有這樣細膩的心思,讓元華的眼睛瞇了起來。
皇帝不相信自己,太皇太后的臉色猛得一變,盯著皇帝道:「這是什麼意思?」她是不可能放過紅鸞的,剛剛的話就是給皇帝個臉面;可是沒有想到皇帝還是如此不知進退,非要和她過不去。
「皇祖母的人伺候您就是極大的功勞,兒臣怎麼能讓她們去做這點子的瑣事?」皇帝笑得平靜,回視著太皇太后並沒有半點要迴避的意思。
太皇太后的手握了起來:「你可知道在做什麼?」她實在是氣壞了:「你要想清楚。」她這句話說得極輕可是卻帶著莫名的壓力,讓殿上之人都屏住了呼吸;沒有人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皇貴妃的臉色出現了驚容,她看看太皇太后開口勸皇帝:「皇上,太皇太后的鳳體要緊。」那意思就是要讓他退一步。
皇帝看著太皇太后平平靜靜的道:「孫兒當然想清楚了,皇祖母最知道孫兒的,孫兒不是想好了豈會亂來?」他看看殿上諸人又加了一句:「皇祖母的鳳體要緊,還是不要動怒的好;不過就是去宮奴院取點東西罷了,皇祖母願意使人去就使人去吧。」
他說完坐回了椅子,看向劉總管:「扶紅鸞起來吧,地上涼得很。」他就這樣擺明了要和太皇太后硬碰硬,不肯相讓一步。
太皇太后盯著皇帝眼中幾乎噴出火來,她剛剛說依了皇帝的意思就是給皇帝台階下,也是給自己台階下,同時暗示皇帝不要再過份了;可是沒有想到這個孫子比兒子更難對付,根本就不理會她的意思,就當著滿殿之上的宮妃們表明:紅鸞,他保定了!
恨極的她已經動了廢帝的心思,目光裡的殺機隱現;她要得是個肯聽話的皇帝,而不是處處和她做對的皇帝;如果再由著皇帝胡鬧下去,上官家族就不會再是第一大世家,而她也就真得會成為一個無用的、養老的太皇太后。
皇帝迎著太皇太后的目光,平靜的回視著她,沒有畏懼也沒有驚慌,只有等待:等著太皇太后的話,等著她說出那句決裂的話來;他看著太皇太后的目光依然是孫輩的目光,依然有著對太皇太后的尊敬,但是卻沒有退縮。
太皇太后盯著皇帝半晌,深深的看著他的眼睛,彷彿要看到他的心底去;可是除了平靜的等待依然還是平靜的等待——皇帝在等她的決定,只要她說出某句話來,那麼她也就不再是皇帝的皇祖母了。
殿上的人不少都露出緊張的神色,人人幾乎都能聽到「彭彭」的心跳聲,只是卻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得那麼急,還是身邊人的人心跳是那麼響了。
太皇太后明白皇帝的意思,看到了皇帝的鎮靜與絕決;半晌她終於收回目光:「皇帝既然使了人哀家也就不必再讓人去了;」她輕輕擺手:「宣尚宮。」
她退讓了。皇帝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是深知的,在宮中隱忍多年的太子,用盡了心計手段保全自己、並有自己的力量的太子:這樣的人如果不是有萬全的把握,又怎麼敢和自己如此說話?讓她相信皇帝會為了一個女子不顧天下、不顧性命、不顧那張最大的椅子,她是絕不肯相信的。
皇帝有準備可是她卻沒有準備,今天晚上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所以她最終咬牙退讓了。
剛剛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可是殿上之人在聽到太皇太后這句話時,才發現自己手心裡全是汗:那一霎間有多麼的危險他們最清楚——要廢帝那可不是太皇太后一句話就可以的,那絕對是場天大的浩劫;而他們卻要馬上做出決定跟在誰身後,選錯了死得可不是他們一個人而已,到時候就是滅門之禍。
只有麗妃有些微的失望,當然也有著極大的慶幸,知道皇帝有準備、有安排她們也要另外做些變動才對;不過就在皇帝和太皇太后對峙的時候,她認定是皇帝會退一步的,因為有那張椅子在,沒有誰會為了一個女子而冒那樣大的險。
但最後,卻是太皇太后退讓了,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皇帝欠身沒有半絲高興,眼中目光依然還是平平靜靜的:「是,皇祖母。」他輕輕擺手打發身後的小太監離開,看向太皇太后:「就如皇貴妃所言,您的鳳體最為要緊,太貴妃們也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也不能太過了操勞了;以後宮中的事情就交給月容吧,她有什麼忙不過來的,不是還有元華、紫玄和纖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