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章-506章一掌之威
皇帝停下了腳步,他顯然也是沒有料到太后會如此說話,不過他立在原地不動不說話就等於是默認了太后的意思;他此時看的人不是紅鸞、也不是太子妃,更不是紫玄等人,而是元華。
紫玄和纖纖就好像沒有在大殿上,自她們立到太子妃身後就盡量不引人注意,可是此時也有點吃驚的看了看太后;這樣的結果也出乎她們的意料,原以為事情因為皇帝一再的請太后去靈棚而不了了之,沒有想到太后今天就是不肯放過太子妃。
纖纖的目光在殿門口的碎杯子上掃過,不得不歎息這杯子果然是有份量的。
跪在地上的冷玉聽到太后的話嘴唇扯了扯,唇中噙著幾分苦澀:最終她依然還是要做籠中鳥,注定離不開這裡了;只是她卻沒有了死意,紅鸞已經點醒了她而今天的事情讓她明白,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活下去,其實只想到太子妃因為她在皇帝身邊活得不錯,而氣得臉扭曲難看她就有幾分開懷;太子妃不痛快她活著也就值了,不是嗎?況且活得久了,因她而不痛快的人想必增多——太后想用她做棋子,可不曾問過她同意與否呢。
太子妃卻是完完全全的呆住了,抬頭看著太后一臉的不敢置信:讓自己來下旨?讓自己來下旨!她太過震驚就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我來下旨?」
太后十二分肯定的道:「對,你下旨。」她微一頓道:「這是為你好,你懂得;你不會告訴哀家說,你不願意吧?」她今天如果就這樣放過了太子妃,以後這個蠢女人更會目中無人,在宮中為所欲為。
皇帝的面子要給,但同樣也要給太子妃個教訓;相信這個教訓不會讓皇帝不快的,宮中少不了的就是女人,多幾個少幾個也沒有太大的分別。
太后會如此溫柔的給太子妃以懲戒,就是因為太子妃是將來的皇后、皇家的人,絕對不可以動粗;一掌甩在太子妃的臉上當然快意,但那打得不止是太子妃,打得是整個皇家的臉。
年老成精的太后有得是法子,並不是只有打殺才最傷人,比如太后現在所用的溫柔方法:你不是容不得皇上身邊有人嗎?那哀家就要給皇上添人,添得還是你最想除掉的人;想反對,那可就要好好說道說道了。
如果太子妃當真不識相也沒有什麼,正好落個善妒的名聲先擺在這裡,以後可有用得著的時候。
太子妃大鬧使得自己受傷、和太后也幾乎是撕破了臉,最終卻還是要眼睜睜看著皇帝身邊再添兩個她恨透的女人,且要她親自下旨:不如打她一頓來得好呢。
她的雙眼幾乎是要冒出火來,盯著太后緊緊的咬著牙關,那目光能化成刀子的話,現在太后定會變成骨架;活吞都已經不足以讓太子妃出口氣,就算是把太后凌遲了她也難消心頭之恨。
紅鸞伏在地上臉色微變卻沒有開口,雖然她依然想以後能出宮去過她嚮往的日子,但她同時很清楚,眼下的情形能保得性命就不錯。大仇未報之前,讓她做宮妃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所以她低著頭全憑太后做主沒有開口反對。
此時是太后和太子妃在較力,紅鸞如果說話那絕對不會有下場,不是被太后一怒拖出去打死,就會被太子妃弄個半死不活。
紅鸞的心情是極為複雜,辯不清酸甜苦辣,但有一樣可以確定她是極為不快;不是因為太后要讓她做宮妃,而是因為這宮妃的名份是她被迫承受下來的,令她再次生出「我為魚肉」的感覺來,使得她極為不舒服。
有種隨時隨地,只要太后或是太子妃等貴人想,就能取走她性命的恐慌:今天她幾乎就把性命丟掉;她袖中的手悄悄握起,:只要太后和皇帝晚來一小會兒,她和冷玉就會被太子妃活活打殺;這樣的事情,她不能容許再有第二次,因為運氣這種東西是最不能指望的。
除了太子妃之外,還有太后、還有元華,她們想要她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要怎麼做,才能避免被這些貴人們想打就打、想殺就殺呢?她看著眼前的銀磚地面,指甲不知不覺中已經刺破了她的掌心,而她並沒有感覺到疼痛。
能和紅鸞的痛相比的只有現在的太子妃,她盯著太后的眼睛時呼呼冒火氣,偏太后卻又輕輕的追問一句:「你不會不同意的吧,母儀天下最重要就是要有容人之量;對了,你還要代皇帝照顧好宮妃們,這也是你的本份之一。」
太后所言倒並不假,那也只是落在紙上與口頭上的東西,不要說其它人就是太后她自己掌權之後,做為母儀天下的尊貴女子,她可曾替她的皇夫照顧好宮妃——如果把那些宮妃逼死也算是的,她做得當真是太好了。
不能說沒有賢後做到過,可是深夜夢迴身邊空無一人、冷枕冷被冷床的孤獨襲上心頭時,賢後的心裡倒底是種什麼滋味兒?有沒有生出過醋意來呢?這卻不是史書上會記載的,所以世人無從得知。
太子妃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她移開目光看向皇帝:「皇上,您認為呢?」她並不是想讓皇帝為她解圍,只是想聽聽皇帝會如何說。
皇帝沒有想到太子妃蠢到拖自己下水,他再次看一眼元華:「這種事情原本就是你的份內事兒,皇祖母也是為你我著想,你看著辦就是了。」這話等同於贊成太后,
太子妃倒吸一口涼氣心口猛然疼痛,卻越發挺直了後背:「回太后的話,妾,不會下旨的。」太后讓她惱怒,皇帝讓她傷心,她憑什麼要讓自己討厭的女人守在皇帝身邊,如了太后和皇帝的心?不,她偏不。
太后沒有想到太子妃此時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說什麼?!」她同樣的不敢置信,宮中什麼樣的人都有,就是蠢人不多。
太子妃迎著太后的目光以斬釘截鐵的聲音道:「太后,就如同你所說的吧,既然大家都知道妾為什麼不喜歡她們,那您為什麼還非要讓妾下旨?妾絕不會下旨讓她們為宮妃,而且妾也不會同意太后之命。」
「你說什麼?!」太后額頭上的青筋跳出了一條來,多少年了,沒有人敢如此對她說過話;就是皇帝也不曾對她如此無禮過。
太后差一點沒有提上那口氣來;在宮中,講究是笑不露齒,怒不帶色,越是身份高的人越要喜怒不形於色,今天太子妃的那個茶盞差點就擲到她臉上,她不提太子妃也當作是忘了已經讓她惱怒不已。
接著太子妃的所言所行就讓她怒氣更是多加三分不止,到了現在她要小小的教訓太子妃,沒有想到太子妃依然是塊不開竅的石頭,**的就把她說出去的話砸回了她的臉上;實在是孰不可忍也;她多年來的不動聲色,今天被太子妃逼得完全破了功。
太子妃聽到太后帶怒的喝問,居然字字清晰無比的又答道:「妾不會下旨抬舉她們,也不會奉太后之旨抬舉她們;就算是太后下旨抬舉她們,妾也絕不會贊成。」
後宮之主就是後宮之主,太后就算是再尊貴她皇孫的后妃還是輪不到她來做主的;如果身為妻子的皇后抗旨,就會鬧得大家一起灰頭土臉讓天下人看盡皇家的笑話。
太后在乎,她不可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而太子妃不在乎,只要她是皇帝的妻子就當真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這一點太后當然深知,所以她更加生氣。
猛得踏上一步,太后指著太子妃的鼻子道:「你這是和長輩在說話嗎?你再敢說一遍,不要忘了你還不是皇后。」
太子妃看著太后寸步不讓:「太后,妾有冒犯的地方甘願領罰,但是妾絕不會下旨,也不會奉旨。」
太后就看到眼前金星亂舞,沒有想到今天連孫媳也整治不了,她哆嗦道:「冷玉為嬪,紅鸞為才人;今天就接旨,冊封等到皇帝的登基大典之後。」她還不相信治不了太子妃,你不下旨?好,那哀家來下旨。
皇帝搶在元華之前扶住太后:「孫兒下旨,孫兒現在就下旨,只請皇祖母您息怒保重鳳體要緊。」他回頭大喝太子妃:「你說夠沒有,還不給朕滾出去。」
太子妃沒有想到皇帝會對她用滾字,她顫著身子站起來:「妾身遵旨,遵旨。」她看著皇帝:「但是妾為皇上的妻一天,就不會奉旨。」明明白白的告訴皇帝,你下旨我也不會聽,想納這兩個女子為妃,做夢去吧。
冷玉和紅鸞沒有想到事情演變成這個樣子,對視一眼低頭大氣也不敢喘,回頭有那個御史上奏,說她們禍國殃民、紅顏禍水什麼什麼的,那她們就是九條命都不夠殺的;真真是無妄之災。
不過看太子妃氣得雙眼通紅,見太后被氣得臉色鐵青,紅鸞心中還是很痛快,如果不是擔心自己會因此招來麻煩,她早就在心裡大喊:太子妃你加把勁啊,太后你也不能輸給小輩啊,你們上啊,抓她、掐她!
太后氣得臉色發白,沒有想到太子妃會如此無法無天,還真是小看了這個笨女人:笨到一定地步當真能氣得死人;但是太后就是太后,扶著皇帝的手坐回去後臉色便緩和一些,再開口話裡也已經不再有怒氣,只是那話說出來怎麼也不像平日裡冷靜自持的太后了。
「你不奉旨?皇帝與哀家都已經下旨,自現在起紅鸞和冷玉就是宮妃。」話平平的道出,就如同刀子割向了太子妃:「明天哀家就讓人給她們備宮院。」何必和個笨女了一般見識,相信這兩句話就能讓她吐血。
太后不再理會太子妃,扶著皇帝的,耽擱了不少的功夫。」她根本不用理會太子妃,因為現在她不是皇后所以宮中之事當然沒有她開口的份兒。
皇帝瞪太子妃一眼:「今天你不必去靈棚,你好好的想想自己的過錯吧;百善孝為先,你實在是讓朕失望之極。」說完看向元華微微點頭:「你過來伺候著太后,一會兒有什麼事情立時讓人告知朕。」
太子妃看到元華答應著過去扶住了太后另外的胳膊,再想到剛剛元華就要搶上前去,而此時皇帝居然說出如此的重話,她心中又急又怒又惱又悔,所有的一切化成對元華的恨意:全是因為她!
她想也不想揚手就對著元華打了下去,一掌就打在了元華的臉上,清脆的響聲在殿上迴響,除此之外再無半點聲音。
紅鸞看得兩眼發直,不止是因為太子妃的動怒掌摑元華,而且還是因為元華明明能躲開的,可是她卻偏偏還湊了上去。
太子妃含怒出手根本沒有想那麼多,當然也沒有想過她拒元華有多遠;而元華向前的時候,紫玄和纖纖也跟著走出幾步來,如果元華不停下腳步的話,那一掌快一點打在紫玄的臉上,慢一點就會打在纖纖的臉上。
紅鸞沒有再看下去,趁著無人注意飛快的低下頭;相信此時大殿上所有看到元華停下腳步的人,此時都不敢讓元華看到她震驚的雙眼。
元華,真捨得出去啊;不只是捨出她自己去,也捨出了太后去。
此時此地太后看到她被太子妃打,會氣成什麼樣子?紅鸞看著自己垂下來的、凌亂的髮絲:元華自始到頭沒有說過話,可是她一舉一動莫不是在招惹太子妃發怒,或者說她早就盼著太子妃對她出手了?
掌聲響過,元華踉蹌幾步後終究還是跌坐在地上,輕輕的痛呼一聲後就爬起來跪在地上:「太子妃息怒!」然後她又向太后和皇帝叩頭:「太后息怒,皇帝……」
太后卻已經大怒,一指點上太子妃的額頭:「你好大的膽子。」聲音冰冷無情,如同是三九的寒風。
太子妃直到打完才後悔,知道自己是闖下了大禍,連忙跪下叩頭:「妾,妾不是有意的。」
皇帝氣得大喝:「不是有意的,你給朕去房裡,大喪之日再出來送父皇好了。」他的眼底深處卻好像有什麼閃過,絕對不是擔心與惱火。
太子妃沒有想到皇帝此時落井下石:「是,妾身錯了,妾萬不該攔著皇上納新歡,就算您在國喪其間和她們鬼混,也是妾不該過問應該裝聾作啞的;太后,是妾錯了,妾就應該順著皇上的意,妾以後知道了。」她在又驚又懼又怒又痛之下胡言亂語起來。
她的話說完,大殿之上連呼吸之聲都不聞,靜得彷彿這是間無人的殿房;而殿外傳來腳步聲,相伴的還有福王的聲音:「臣,特來請太后和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