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章-289章宮外自陳
紅鸞的話就是故意氣人的。
大妞心知以紅鸞的鐵石心腸來說是不可能放過自己了,所以不再說什麼懇求的話,也徹底的撕破了臉面對紅鸞:事到如此已經魚死網破了,還有什麼臉面需要留。
「滾出去,你已經贏了還想要如何,要看我的笑話嗎?你來得太早了些。」大妞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她還真得不敢再砸過去;紅鸞是說得出來就做得到,當真會為了幾兩銀子而向尚宮局的人開口,到時候她不是皮肉受苦就是要損失財物:「滾出去,時候到了再來不遲,現在我還是掌院女史,不許你在我的房裡你就得給我滾出去。」
紅鸞聞言轉身就走:「我以為姐姐想聽聽接下來的去處,和姐姐好好核計一下姐姐的將來;既然姐姐不想看到我,那我就是多此一舉還是走好了。」說完她就走人,雖然走得不快但是距門原也沒有幾步路,眼看就要邁過門檻去。
「等、等等。」大妞終究還是開口了,說不擔心她的將來那是騙人的:「你有什麼話要說就說吧,又沒有人堵住你的嘴巴。」卻又不肯再求紅鸞。
在尚宮局女史還沒有走之前,她苦求紅鸞就是為了不讓女史去回尚宮大人,她就能去饎司當差再等機會;如今尚宮大人已經知道,她還有什麼可求紅鸞的。但是聽到紅鸞要說她將來的去處,還是忍不住開口留紅鸞。
紅鸞頭也不回:「姐姐現在可是掌院女史,讓我走我當然要走豈敢多留片刻?」她的一隻腳已經邁過門檻,另外一隻腳就要邁過去了。
大妞恨恨的瞪著紅鸞的後背:「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我可不敢管你的去留;這總成了吧,說吧。」她有點緊張,不知道自己會落個什麼下場。
就算是謀害紅鸞並不什麼大罪,應該不會處死她或是打殘她吧?她心裡沒有底兒,心知要看紅鸞想要什麼樣的結果了;想到花綻放等人的結局,她的汗毛都站了起來,說不怕她連個三歲小孩都騙不過去。
她現在後悔了,後悔自己不應該魯莽行事,眼下根本不到應該和紅鸞翻臉的時候,她實在是太心急了些;如果再等一等那麼現在如此難受的人就是紅鸞而不是她了。
紅鸞回頭看大妞一眼:「我不喜歡做討人嫌的事情,這就走了,姐姐你可要好好的保重。」
大妞氣得漲紅了臉卻還是開口道:「我求你留下來說說話,這次行了吧?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說吧;你不說出來不也難受的緊。」
紅鸞搖頭:「不說,我不難受。」
大妞吸氣然後呼氣,悶聲道:「你不難受,是我想知道,非常想知道。這下可以說了吧?」
「說什麼?」紅鸞看著她無辜至極。
「你不是說有話要對我說,關於我會受到什麼處責,送到何處去的事兒——你很得意吧,說出來你更得意,說吧,我聽著我讓你得意。」大妞最終還是忍不住說兩句滿含怨恨的話。
紅鸞轉過身走進屋裡緩緩的坐下:「來人,上茶。」她並沒馬上要開口的意思,但是不再堅持要走就算是給了大妞的面子,也默認了大妞最後的幾句話——我就是得意,你怎麼著吧。
大妞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但是為了聽到自己要去哪裡受苦她還是忍了:早知道可能還會有什麼法子可想呢。看著紅鸞吃了兩口茶後她再次催促:「說吧。」她沒有太多的時間等下去。
紅鸞抬頭看著她:「姐姐想讓我說什麼,剛剛我就問過了。」
大妞氣得跺腳:「你不是說要告訴我會被送到何處去嗎?」
「啊?」紅鸞一臉的驚訝:「我哪裡會知道這些,剛剛我不過是說和姐姐商量商量姐姐的日後罷了;尚宮大人之命豈是我能猜到的,且妄自猜測上官的心思雖然沒有宮規管著,但也不太好吧?姐姐你還是不要害我。」
大妞臉色猛然轉青:「你說什麼?」她沒有想到自己被紅鸞耍了。
紅鸞看著她定定的道:「我說,你還是怕死的;」輕輕的彈響手邊的杯盞:「不是嘛,姐姐?你今後還是老實本份的做人為好,不然下一次可能就要賠上自己的性命了。」說完紅鸞站起身來把杯盞中的手一口飲盡,鬆手任它落在地上:「粉身碎骨可不是好玩兒的。」
大妞緊緊的盯著紅鸞,看樣子就想把紅鸞吞下肚;最終她的目光落到粉成一地的茶盞上,漸漸變得沮喪:「是浣衣局嗎?」她明白紅鸞不是在威脅她是在警告她且沒有說錯。
紅鸞搖頭:「我不清楚,不過姐姐心裡不比我清楚嗎?」
大妞一下子癱軟在地上:「我、我……」她一輩子就是做個苦奴的份兒了,進了浣衣局的罪人有幾個人能出來?她的一生就這樣葬送在自己的手上。
就如大妞所料的那般,她真得被罰去了浣衣局,而她並沒有忘記那裡還有她和紅鸞共同得罪過的人劉秀:浣衣局裡有什麼在等著她?
她走時沒有看紅鸞,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宮奴院。
紅鸞看著大妞離開的背影在心裡道一聲:不再相見,眼中有些濕潤她抬起頭來看向天空,依稀彷彿聽到大妞的聲音:「宮中規矩我們不能為自己的事情落淚,有淚只能往肚子裡流。」
那個時候,她和大妞剛剛認識不久;那個時候,她和大妞還是朋友、還是姐妹;兩個人同心協力只有一個想法:活下去。
但是今天她和大妞便已經反目成仇,又是由她親手把大妞送進了浣衣局裡,當初她和大妞相依在一起繡花時,不曾想過她們會有這麼一天的。
紅鸞合起了眼睛來,就是為了讓眼中的淚水不能流出、讓它只能流進心裡去。
她不知道是因為這裡是皇宮,還是當真人心易變,先有古安平後有李大妞,他和她都不再是自己的最親密的人: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會變了呢。
紅鸞不知道答案,而她的日子還要過下去,路,還有很長——父母親仇還沒有得報啊。
大妞的離開並沒有引起宮奴院的什麼變化來,很多人甚至並不在意:近來她們換掌院女史換得太勤了些,就好像宮奴院的掌院女史之位被詛咒了一般,只要坐上此位子的人總會發生些倒霉的事兒。
重的如花綻放死掉了,而輕的如紅鸞降為勤侍,不管怎麼說紅鸞還在宮奴院裡是不是女史倒也沒有什麼變化,讓宮奴院的眾人放下心來;大妞去浣衣局的事兒,相比起花綻放丟掉性命來說,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杏兒給紅鸞換衣服:「大人倒底是心軟的。」她認為不把大妞弄死,也要把她弄出宮去——和宮中再無半點關係;浣衣局,雖然不在宮中但倒底她還是宮裡的人。
紅鸞沒有說話,她認為自己已經很狠心了。
穿戴好後院裡的事情又交待杏兒和小順子等人幾句,然後就帶著香梅和翠環二人,還有小平子離開了宮奴院:永福宮那裡總要去的。
路上紅鸞回顧香梅兩人:「你們的所為,兩位娘娘知道不知道?」
香梅和翠環對視一眼沒有開口卻都輕輕的點了點頭,有些話她們是不方便說的,但是已經深知紅鸞脾氣的她們,明白想要走到紅鸞的身邊應該如何做。
紅鸞便沒有再問下去,問一句話已經足夠了。貴人們之間看來並沒有和解,想想也是宮中相爭多年怎麼可能會相信對方;且大位只有一個,但是生了皇子的卻不是一位貴人,就算是皇子年齡不大的——柔妃所出的七皇子還是幼童,其它貴人和柔妃當然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了。
香梅看看紅鸞的神色,有些忐忑的道:「我們以後會如小順子和小平子一般。」
紅鸞倒有些意外的看向她們:「哦?」此時多說話反倒不好,輕輕應一聲更能給人以壓力、讓人摸不透心中所想。
香梅再次看著紅鸞的神色道:「是我們的意思,不過兩位娘娘也是同意的;我們已經商議過,以後就算是有什麼事情要回娘娘,也會先和大人打過招呼的。」
紅鸞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不過話說到明處,我不可能因為你們兩句話就完全相信你們,但是只要你們說到做到,我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們——你們是不是不管如何都不可能就這樣回去了對不對?以後有個什麼事兒,你們也要依靠自己離開宮奴院吧。」
「是、是的。」香梅低下頭,她暗暗有些心驚;哪裡想到紅鸞會猜到她們的處境呢,原以為經過大妞的事之後紅鸞就會相信她們的。
翠環口舌是極伶俐的,可是看她在紅鸞面前不多話的樣子,很有可能什麼事情都聽香梅的,不然就是她極有城府不是香梅能比的;她倒底屬於哪一種紅鸞還要再看幾日才能知道。
紅鸞再次點頭不再作聲的向前行去,知道以後有些事情可以讓香梅二人去做,但是她們也就是和柳兒差不多,不可能待她們如杏兒、二丫幾人相同的:說到底紅鸞不放心她們之處就是她們背後有主子。
到了永福宮外,紅鸞並沒有進去,她雙手高高舉起籐條對著永福宮的大門跪倒在地:「宮奴院勤侍紅鸞向貴妃請罪。」她連著朗聲說了三遍後,重重的叩下頭去。她可不是做個樣子就罷了,而是真用力的對著青石板叩頭,三個頭額頭就已經是青紫一遍。
現在這個時候,宮中的閒下來的人已經不少,永福宮又是個人來人往請示宮事的熱鬧地方,所以紅鸞朗聲說出請罪的話來,就引得不少人住足;到看到她如此鄭重其事的叩頭時,更是引了不少遠處的人悄悄圍過來。
當然,人們不敢離得太近;三五成群的打聽著叩在地上的何人,又是因何事來永福宮請罪:宮中新鮮事不是沒有,但這樣的新鮮事兒還真是少見。
永福宮看門的人早在紅鸞朗聲說請罪時就被嚇了一跳,看到她跪下後更是飛快的跑進去報信兒;柔妃正在逗七皇子玩兒,聽到後淡淡的道:「倒是有不少花樣,她喜歡跪就讓她跪吧,我倒要看看她能跪到幾時。」
有了柔妃的話,永福宮的人就沒有出來阻攔或是上前和紅鸞說句什麼;如此一來倒讓那些看熱鬧的人好奇心大了的同時,膽子也大不了不少。
紅鸞當然不是跪倒就完事,她叩完頭後就開始朗聲自陳錯事,把小圓的事情從頭到尾的說了出來;她雖然口口聲聲說貴妃待她恩德高厚,但是遠近聽到的人無人聽不出來柔妃把小圓送給紅鸞的用心。
說到小圓和大妞的之間私話時,紅鸞言明是大妞親口所言,尚宮局裡有筆錄在案云云;她依然是說自己對不起貴妃,沒有把小圓教好之類的話;說到她失去兩位好姐妹小圓和大妞時,紅鸞真是傷心欲絕。
宮規不允宮人有淚,紅鸞無淚卻讓每個人都聽到了她的傷痛;誰都知道小圓和大妞為什麼會如此待紅鸞,看紅鸞的目光裡只有憐憫了:唉,柔貴妃豈能輕放過她,就算是前來請罪不扒下一層皮來,也休想貴妃能放過她的。
宮中之事有幾件是只論對與錯的,是要看身份地位的;在此事上就算人人知道紅鸞站得住道理又如何,她把小圓的臉不小心弄傷了,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此時在柔貴妃的心中當然是有心,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就算紅鸞是太后的人,柔貴妃到太后面前落淚說一說很快,太后也要把紅鸞打上一頓給貴妃出氣:太后認為不認為紅鸞錯,她也要如此做。
紅鸞陳述完後,再次對著永福宮用力叩頭,口裡還是朗聲說著請罪的話;叩頭之聲就算離得較遠之人也能聽到;她叩完頭後,便再次從頭開始數說自己的錯處。
永福宮裡的人都知道了,小圓當然不會不知道;她躲在門後看到紅鸞叩頭請罪的樣子,心裡要多痛快就有多痛快,可是聽到紅鸞的自陳後越聽越不是滋味兒,回頭讓人去給柔妃報信她抬腳邁出永福宮,走到了紅鸞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