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章虎
太后看到柔妃和麗妃先後開口眼底閃過怒意,精明如她經歷過殘酷的爭鬥把身體原本不是很好的兒子送上皇位,兩位貴妃的小心思她自然能看得極為清楚;就是因此,她才會生怒。
現在兒子病臥在床,可是兒子的愛妃們卻只顧著爭權奪利——不管她當初是如何待先帝的,但是現在她絕不能容忍兩位貴妃如此待她的兒子。
不過在聽完兩位貴妃言辭一致時,她的眼中閃過驚訝仔細的看看她們,想自她們的神色間看出什麼來;但是大妞和紅鸞都是宮奴出身,太后因為咒術之事知曉了紅鸞一些事情,可對於紅鸞的事情並不是事事知道,也不可能事事知道:紅鸞只是小女史並不是尚宮大人,也不是宮中某位妃嬪,太后怎麼可能事無鉅細的詳細瞭解紅鸞?做事的人也不可能把和咒術無關的事情,對太后稟告。
所以,大妞和紅鸞的親密關係太后並不清楚,就算太后知道柔妃對紅鸞有些不同,也不清楚柔妃為什麼對宮奴出身的紅鸞特別愛護;至於麗妃那裡太后更是不明所以,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麗妃曾經在大妞身上所用的心思。
太后卻知道柔妃和麗妃無論是兒子、還是自她們自身來講,兩個人的利益絕對的不同;此時卻能同時推舉一人,她的目光柔和下來:只能說是她們今天被咒術之事一嚇,多少明白過來所想只是如何為皇帝分憂、讓後宮平靜了。
「你們掌理宮中之事經年,都說那個宮女是好的想必是不錯的,那就依你們所請吧。」太后張口就答應下來:「你們也要多想想皇帝,不要再讓宮中生出什麼事情來,就是你們對哀家的孝心,就是對你們皇上盡心了。」
麗妃和柔妃都是什麼人,聽到太后的一番話立時明白剛剛她們險些招來太后的怒火;但是宮奴院牽扯上了咒術,說什麼也不能落入其它人之手:萬一被人用來陷害自己,當真是萬劫不復啊。
不然她們也不會在此時冒然對太后進言。就是因為她們怕引得太后多心生怒,引來宮妃們的反對使得太后震怒,兩人才會一般心思的沒有用自己人——不論是誰想用自己人去宮奴院,不要說是宮奴院了,現在誰要安插自己人進尚勤局、就算不是工司也會引來宮中其它人的關注。
大妞對於兩個貴妃來說都有那麼一點把握,且大妞還不是宮中任何宮妃的人,不用擔心有人會反對;柔妃所想是大妞是紅鸞的好姐妹,宮奴院在大妞手中和在紅鸞手中沒有太大區別,她都可以使宮奴院中的事情盡在她的掌握之中;而麗貴妃是因為原來對大妞施過不是一次「恩」,且大妞並沒有低觸而對她有親近之意,只要再用點心思宮奴院就是她的掌中物。
其它宮妃大多是第一次聽到大妞之名,心知她不是兩位貴妃的人,又得了太后的允許眾人沒有反對,只是盤算著要如何收買大妞:就算收買不成也要讓大妞對她們心懷感激、至少也要有好感才成。
太子並沒有做聲,這等後宮之事他是沒有說話的餘地;不要說是有太后在場,就是沒有太后在,他也無權對自己父皇的後宮之事指手劃腳。
紅鸞聽到兩位貴妃提及大妞之名,眼皮微微一動身體動卻沒有動,學著李司工的樣子跪在地上;她的本份就是聽從宮中貴人之命、把貴人們伺候的妥貼,因此貴人們就算是任命新的宮奴院掌院,就本份而言她不能開口。
自李司工身上紅鸞真真正正的學會了「本份」二字,並不是字面上的東西,此二字可是保命的護身符。
大妞啊,眼前浮現大妞和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紅鸞還是滿意這種結果,宮奴院落在旁人的手上她豈不是更無奈;其它的事情等回去之後再說吧。
紅鸞還有一事不明,太后處置她也在情理之中,沒有大開殺戒已邀天之倖;可是宮奴院中的掌理宮女只是普通的宮女,並沒有一等宮女和二等宮女來到宮奴院中當差——不用說原本是什麼身份,只要被送到宮奴院中做掌理姑姑,那麼她就會被貶為宮女。
但是紅鸞並沒有被貶為宮女,而是成為二等勤侍宮女,與宮奴院原本的規矩不合;只是她的勤侍宮女是太后親口所給,就算是皇貴妃也不敢說什麼:她在宮奴院的身份便有些尷尬了,做掌理宮女身份有些高,這不合適。
不做掌理宮女,她還能做什麼?紅鸞心裡思索著太后的用意:太后想做什麼呢。
太后把宮奴院掌院的事情處置完後,吃了幾口茶後放下手中的鳳紋茶盞,目光冷冷掃過各位妃嬪:「咒術之事今天沒有問明白,但是已經死了一名六品的司制,餘下的話哀家不說你們也都心裡明白吧?接下來的事情不需要你們費心,你們都給哀家回去閉門思過,如果有人想明白了來請罪最好;無人來請罪,也好,詔獄裡這些年沒有多人進去了,閒著有人不舒服嘛。」
妃嬪們跪下都道了一聲遵旨,誰也不敢多說話;此時當真就是多說多錯,不說無錯了。
太后揮手讓人把李司工拖下去打板子,又看了一眼紅鸞:「哀家不能厚此薄彼,你也去陪你們司工大人吧,以後才能當差用心。」
紅鸞被降為二等宮女、免去掌院之職相對李司工的懲戒已經不算輕了;但是太后開口了了,紅鸞規規矩矩的叩拜過太后,就任由人把她和李司工一起捉著出大殿。
她明白今天太后如此做是在敲山震虎,只不過那隻老虎怕是震不出來;如此要命的事兒,既然做了就是被查到都會咬牙不認的,如果自己跳出來承認那才當真是傻子呢。
宮裡什麼人都有,真正的傻子有沒有不好說,但是能為妃做嬪的絕對沒有傻子;不管是咒事之事,還是花掌工的背後主子,絕不可能是傻子。
兩位貴妃把持宮中多年,居然沒有發現有人隱在暗處動手腳,又豈是無能之輩;太后只怕也是明白的,紅鸞忽然想通了,太后要震的不是一兩隻老虎,她要震得滿宮裡所有大大小小的老虎。
李司工很配合的自己伏在長凳上,看著紅鸞苦笑:「連累你了。」她的臉有些狹長,可是這一笑卻讓人看到了幾分忠厚:「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些金創藥過去,雖然不是宮中最好的,不過總比你能弄到的好。」
紅鸞正學著她老實的趴向長凳,沒有想到她會和自己開口說話,受寵若驚的連連搖頭:「大人說錯了,是奴婢連累了大人才是。」她說得有些結巴,並且後面的聲音比前面的小。
李司工一笑:「你才入宮不懂的,唉,是我自己愚啊;就連最後五板子也是因我而讓你發受苦。」她被人綁好了看著紅鸞道:「咬著軟木挺一挺五板子很快就過去了。」
那幾個打人的太監也不理會紅鸞和李司工說話,把她們綁完後就把拿軟木過來。
紅鸞連忙點頭:「謝謝大人,實在是奴婢對不起大人才是。」軟木拿過來了,兩人也不能再說話。
李司工低下頭哼也不哼一聲,任由那板子落在身上;紅鸞看著李司工眼中露出不忍來,不過一板子落到她身上痛得她再也顧不得李司工了。
李司工微微偏頭看一眼紅鸞咬著軟木又把下巴放在長凳上,紛亂的長髮落下來遮住她大半的臉,而臉上的汗水把長髮都浸透了。
紅鸞的心思轉到李司工的身上,努力不去想打在身上的板子:就如同她和乞兒、或是餓狗爭鬥受傷,痛總是越在意它就越痛,她也就學會了不去想作痛的地方,努力的忘掉它。
李司工原本看起來有些太過嚴肅,現在看起來倒是個好人,只是不太愛說話就是了;就在紅鸞的胡思亂想中,五板子很快就打完了。
紅鸞剛被解開身上的繩子,想起身時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她抬頭看到慈安宮的太監大總管帶著幾個人奔了過來,還沒有到近前就喝身的小太監:「不長眼睛的東西,還不把姑娘給扶起來?」
大總管奔到近前先和李司工說了幾句話,問過她不要緊之後便走到紅鸞身邊來,臉上笑出了一朵菊花:「姑娘沒有事兒吧,要不要洒家使幾人送姑娘回去?」其實杏兒等人就在慈安宮外等著,根本就不用人送紅鸞的。
堂堂慈安宮的太監大總管,放在有權有勢太監群裡那是響噹噹的角色,是宮中的第二大有實權的太監,比他地位高的當然是皇帝身邊的大總管,但是一樣會給他三分面子的:皇帝不一樣要給太后見禮?
就是因為慈安宮大總管掌理的事情只限於太后有關之事,所以權力當然就小了不少,但是滿宮裡就是貴妃看到他也要笑臉相迎的;可是他居然和李司工說了幾句話後,如此親熱的對紅鸞,立時讓紅鸞全身的汗毛都站了起來。
「奴婢不敢當,謝謝公公關照。」紅鸞是要多恭謹就有多恭謹行禮回話,全然不敢理會自己身上的傷痛。
大總管連忙擺手:「姑娘這不是太客氣了,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有什麼事兒姑娘自管打發人來給洒家說一聲兒,洒家定會打發人給姑娘辦得妥妥當當。」
一家人?紅鸞的眼珠子差一點兒沒有掉到地上,她什麼時候和慈安宮的人成為一家人了;她從來都是腳踏實地、自己很明白自己是誰的人,被大總管的話驚出全身的冷汗來,後腦勺是一陣陣的發涼。
「奴婢不懂公公的意思,還請公公明示。」紅鸞就差跪下了,大總管越是親熱她越恭謹;今天這話不說清楚,她可不想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大總管看紅鸞痛得雙腿有點發顫回頭喝斥小太監們:「不長眼的東西們,沒有看到紅鸞姑娘有傷在身,還不取了洒家那裡最好的金創藥來?沒有點眼力件兒。」
喝斥完小太監看他們飛奔而去,他轉回身的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細縫:「姑娘不用這麼客氣,」他拍了自己的腦門一下子:「看我這腦子,忘了告訴姑娘,你以後就是慈安宮的人,在宮奴院當差也是給太后做事不是?每月的月錢、四季的衣服、飯菜瓜果等等都是按慈安宮份例領——不用姑娘跑來跑去的,到時就會有人給姑娘你送過去。」
紅鸞睜大眼睛看著大總管,滿眼只有不相信:這怎麼可能?
大總管卻笑道:「太后老祖宗吩咐了,你今天受得傷不輕就不用再去謝恩了,回去要好好的當差做事兒,不要丟了我們慈安宮的臉面。」
紅鸞得他提醒才連忙在殿外跪下連叩幾個響頭,對著殿裡太后謝恩;然後還是被大總管使小太監扶起來的。她現在只有一個感覺,就是自己的腦子不夠用啊。
李司工並沒有離開,她站在旁邊在等紅鸞,聽到大總管的話她看了一眼太后的大殿,走過來向紅鸞道喜:「你倒真是好福氣,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她剛剛就和紅鸞攀談過,親近的語氣倒沒有讓紅鸞受不了;但是紅鸞猛然得知太后把她收到慈安宮,聽到李司工的話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應,最好用她為乞兒時的慣技:還是入宮後第一次用;傻傻的笑了幾聲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大總管又叮囑了紅鸞幾句,把腰牌及一面宮牌給了她:「洒家還要去伺候太后老祖宗,姑娘你不需要人送回去路上慢些;有什麼事兒就來慈安宮中找我,對了,看洒家這腦子,洒家姓馬,一家人姑娘莫要和洒家生份客氣才是。」說完他向李司工微一點頭,沖紅鸞笑笑帶人走了。
紅鸞呆呆看著她的背影,腦子根本不轉了,來來回回只有一個念頭: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呢?
直到馬總管身邊的小太監送來了上好的金創藥時,紅鸞都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僵硬的接過金創藥來,看到小太監沒有馬上走才省起要給點好處的,在身上一摸沒有摸到銀錢才記起自己今天到慈安宮是來領罪的,身邊並沒有帶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