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章死寂
米女史的聲音平靜的有些空洞,她說得話字字清晰只是沒有半點感情,就如同在說的事情同她自己完全的無關,不管是她提到貴妃還是提到她自己,聲音都沒有任何變化:高高在上的貴妃似乎也並不放在她的眼中。
紅鸞就跪坐在她身邊,聽她的話聽得心中發毛忍不住看她一眼,才發現她是閉著眼睛在說,臉上的神色平靜如同是在自言自語無聊的話般,紅鸞的心微微一跳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來,不過她並沒有多事只是低下了頭。
再怎麼說她也不會同情一個害過自己,要把自己害死才能安心的人:她向來不是個善良的人,且很記仇。
「掌工大人哈哈我們貴妃娘娘的有所差遣我們照做,只要告訴她一聲就可以,我想著能拿雙份的賞銀,可真是天上掉陷餅的好事兒,自然就應了下來。」米女史說話根本不理會身周人的反應,只管一徑往下說:「就像貴妃娘娘差遣我們一樣,那位貴人也沒有讓我們做過什麼太大的事情,我們樂得逍遙自在,以為這樣的好日子可以一直過下去。」
「直到宮奴院換了掌院,也不知道為什麼宮奴院忽然變得炙手可熱起來,上自貴妃娘娘下到女官、宮女紛紛盯緊了那不起眼的地方,而我們也收到每人一百兩銀子的好處,還有一百兩用來打點,讓我們想法子把宮奴院的掌院除掉,把宮奴院的事情攪得越複雜越大越好。」
「我們認為一個宮奴出身的女史有什麼了不起的,可是卻接連失利——具體的事兒掌院女史知道,宮奴院的人也知道我便不多說了,就算我們前面屢次不成功,但掌院大人依然有機會給我們,於是我們就安插幾個人進宮奴院,想破壞修繕的進度好讓太后娘娘降罪到宮奴院,掌工大人曾說,至不濟也要讓貴妃娘娘降罪,到時候再想法子把事情鬧得再大些讓太后娘娘知道就好。」
米女史就用一種聲調不急不徐的講敘著,不用人詢問、看她的樣子就算是有人詢問她也不會回答。
紅鸞注意到她開口的自稱是我不是奴婢,知道她已經心知自己是必死,看來她的傷勢只是被壓制住了,最終依然是難逃一死,既知死期,紅鸞也就明白她為什麼會如此平靜——世上還有什麼可畏、可懼、可讓她激動的。
如果不是因為花掌工心毒她要來親自報仇,說不定她根本懶得開口說這些快要和她永遠無關的紛爭了。
麗貴妃被米女史一次又一次提及,但是她的神色自頭到尾沒有變化,沒有開口斥責米女史,福王也彷彿沒有聽到自己的母妃被人提到,雖然米女史口中沒有說出麗貴妃做過什麼,但是她培植自己的勢力已經是大罪:六局只聽從皇后一人,沒有皇后現在能掌控六局的人也應該是太后。
康王的臉色變了,但是他並不是沒有半點心機的魯直之人,看到兄長和母妃默不作聲、面不改色他也就握拳忍下了,沒有開口喝罵米女史。
大殿之上靜的只飄蕩著米女史的聲音,偏她的聲音空洞,居然讓大殿平白多出死寂的感覺來:是有聲音,但是比沒有聲音還寂靜的讓人受不了。
「掌工大人說,只要宮奴院的女史被降罪,憑女史院中那些各宮主子的人也會讓太后娘娘震怒,自然那些人再也不能染指宮奴院,到時候宮奴院也就會落到我們那位暗中的主子手中,我也不明白要個宮奴院做什麼啊,可是掌工大人說了,宮奴院能做的事情多了去,而且就是因為沒有人注意到所以比六局、二十四衙門裡的任何一處都更好。」
「我不懂,我也懶得去想,反正有一百兩銀子啊,為什麼要除掉紅鸞女史,」米女史說到這裡忽然睜開了眼睛,她側頭看向身邊的紅鸞臉上露出笑意,只是她的笑意沒有在眼中出現,且極為空洞,平空讓人看得心時發毛:「我們掌工大人說,紅鸞女史誰的人也不是本來極好,但是此人不會被收買所以要除去等著看下一位女史會是誰,如果能收買最好了。」
紅鸞被她笑得臉色微變,一來沒有太后等主子的吩咐她不能話,二來也是被米女史的笑容嚇到了,所以呆呆的看著米女史心中是完全的空白。
「你很好很聰明,比我們三個都聰明,」米女史忽然不再說下去,她的眼睛對上紅鸞的眼卻又好像沒有看紅鸞:「沒有依仗、有自己的堅持你不死實在是沒有道理的。」
這算什麼,警告?詛咒?紅鸞看著米女史空洞的眼睛,分辯不出來,但是這樣的兩句話當著宮人如此多的貴人說出來,對她來說絕對是禍不是福啊。
米女史難道依然沒有想明白,依然在恨自己所以她來報仇不只是針對花掌工一人,還有自己嗎?紅鸞的鼻尖的汗珠越來越大,顫微微的就要滾落下來:有她這麼兩句話,自己今天不死以後萬一礙著某位貴人的事兒、或是某位貴人想用到她這個位置上的人,優先考慮就會是除掉自己吧?
早死晚死,就像米女史所說的那樣:你不死實在是沒有道理的,被宮中貴人們視為眼中釘不死還真是沒有道理了。
米女史說完後緩緩合上自己的眼睛繼續說下去:「可是紅鸞女史卻不肯被我們算計,她比我們聰明嘛,所以拖延修繕的事情被她想出法子來應對,我們如果按原來的想法做就要搭上那幾個宮女,那幾個宮女當然是不肯同意的,於是我們就想了另外一個法子。」
「讓幾個宮女收買宮奴,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們三人都這樣認為,可不,我們也是一百銀子買出來的勇夫呢,」她說到這裡又空洞的笑了笑,這次的笑只能算是扯扯嘴角:「讓兩位宮奴把殿角修不好,到時候只要掉落下來就是大罪,定會在宮中掀起大事。」
「殿角如何能修得表面看不出來其實根本沒有修好,還有殿角上的彩繪也暗中動了手腳同原來的並不相同,都是由掌工大人把畫好的紙親手交給了徐三的,再由徐三交給的宮奴,徐三是不是看過那幾張紙我便不知道了。」
米女史說到這裡有些累了,她長長的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