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章為什麼
紅鸞聞言輕輕一歎看向柳兒:「你有法子?」
「奴婢沒有。」柳兒眉目間有層憂慮,她原本就算不得是麗妃貼近的人,現在自宮奴院改了規矩後,永樂宮中的人對她有了疑心——如果紅鸞獲罪連累到身邊的人,她相信麗貴妃不會理會她的死活。
「女史大人,你要想個法子才成。」她把希望都寄托在了紅鸞的身上。
紅鸞輕笑:「沒有法子也是法子,應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到時候娘娘怪罪的時候,再說了。」她想起了孟副統領提醒她的話,依足規矩不能解決的事情那就不依著規矩來,或許就能尋到解決之道。
柳兒看看紅鸞沒有再說話,已經到福王的殿前,殿中的太監迎出來,原來福王並不在殿中,在後面的小園子裡餵魚。
魚?紅鸞想起了剛剛有人還提過魚呢,不會那麼巧的吧?
遠遠看到那抹嫩黃色,紅鸞便知道自己猜對了,紫玄姑娘真在福王這裡。不過在就在吧,她只是來謝恩並請罪的,不過幾句話就可以走了。
她行到近前還沒有跪下,福王就看了過來:「你倒是沒有瘦啊。」
紅鸞跪倒見禮:「奴婢請罪,累及殿下病倒實在是奴婢罪該萬死。」
福王聽到後目光落到水中的魚兒身上,過了一會兒道:「你是個聰明人,不只是運氣好而已,當然在宮裡只憑聰明是活不久的,怎麼也要有點運氣才成。」
他轉過頭看著紅鸞:「你的運氣也還不錯。」
這話,有沒有一語雙關?紅鸞叩頭:「請殿下責罰。」
福王忽然笑了起來:「我責罰你什麼?起來說話吧。」他一指身邊的軟墊:「你的傷勢不輕,今天走了不少路吧,坐下歇一歇吧。」
紅鸞吃驚,然後叩頭推脫,今天的福王太過正常了,正常的讓她有點心裡發慌。
紫玄笑道:「殿下讓你坐你就坐吧。」
紅鸞再次叩頭起身:「奴婢站著回話已經是殿下的恩賞,不敢有所逾越。」
「你這個丫頭,也太不識好人心了,」紫玄起身看向福王:「你沒有留下什麼病根兒就好,你有事兒我也要向姐姐請安,就先走一步,回頭再來瞧你。」
福王淡淡的道:「你再入宮就是太子良娣了,到時候倒是我應該去道賀的。」
紫玄沒有答話行禮後便轉身離開了。
紅鸞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看到福王盯著魚兒發呆她再三思索還是決定不打擾他,等他回神後再請次罪就告退吧。
「你為什麼笑?」
「啊」紅鸞聽得摸不著頭腦,她沒有笑啊,她是來請罪的,又是在福王殿下面前,哪裡敢如此無禮。
「你在水中明明就要死掉了,為什麼會笑?」福王看向紅鸞,緩緩而言:「還笑得那麼開心、滿足?」
紅鸞終於聽懂,她心中酸澀起來,因為那個時候她見到了她的父母,彷彿回到了從前幸福的日子裡。
福王仰起頭來:「你是個聰明人,又有不錯的運氣,平日裡那樣笑很正常,但是平日裡很少笑,嗯,應該說很少發自真心的笑,可是那個時候,我去救你的時候,你笑得非常的滿足,好像已經得到了你最想擁有的一切。」
回頭他目光深遂的看著紅鸞:「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陽光明亮,微風輕柔,水中的魚兒也悠閒的擺著尾,今天真得是個很不錯的天氣,就算是有些炎熱,可是在這水邊的小亭中當真感覺不到太多的熱浪。
可是福王的眼中卻沒有歡娛,也不見了他為紅鸞所熟悉、懼怕的幽深。
紅鸞迎著福王的眼睛,想到自己在快死一刻被福王救出來:他定是費了很大的氣力,不然也不會弄得自己弄一點死掉。可能是因為感激福王的救命之恩,可能是因為福王眼中難見的清澈與若隱若現的傷感,或者是兩者都有?
反正紅鸞開口了:「因為,我看到了我的父母,母親說要給我拿湯,父親要用他的大手撫慰我,答應我只要我不哭他就要帶我去集市上買我想買的東西……」她喃喃的說出了那水中的所見的短暫幸福。
淚水也浮現在她的眼中,聲音哽咽,卻不能停止的說著她當時看到的一切:如果能讓時光倒流,如果能讓她的父母再生,她真得願意付出一切,換她能再回父母身邊一刻。
福王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他看到了紅鸞眼中的淚水,也聽到她話中赤裸的真情流露:和平常所見的那個小漁翁完全不同,現在眼前的只是一個小姑娘,思念父母、留戀父母的小姑娘。
看到紅鸞臉上的淚水,他的心一動,想起了他踹出去一腳,想起了紅鸞在湖水中絕望的掙扎,與她眼中的恐懼。
他站起來身來想走過去為紅鸞拭去淚水,實在是每個人都有傷心事,和上下尊卑無關的。
紅鸞臉上的淚水被一方素白柔軟的錦帕試去,耳邊也響起寬厚的聲音:「你想出宮嗎?」
她抬起頭,看到了太子黑如夜幕的眸子、以及他眸子裡的自己:想出宮嗎?不!她的父母深仇,她定要報。
輕輕搖頭再搖頭,紅鸞合眼低頭:「不,謝謝太子殿下。」她再次跪倒在地上。
剛剛她說得太投入,太眷戀父母疼愛的感覺,根本不知道身後有人。
福王緩緩行禮:「皇兄。」然後看一眼紅鸞慢慢的坐下。
太子點頭回禮,看著紅鸞:「為什麼,如果你想出宮我可以盡快讓你出去,」他看一眼福王再看看紅鸞:「算是我們兄弟二人對你的恩賜。」
紅鸞咬牙吐氣,努力平靜的道:「奴婢的父親和母親已經不在人世。」
太子聞言眼底深處有什麼閃動過,然後輕輕的「哦」了一聲,自紅鸞身邊走過坐到福王身邊。
福王同時明白了紅鸞為什麼會在水中笑得那麼滿足,那一刻她擁有了再也不可能擁有的的東西,他的目光卻自太子的臉上掠過:「聽她說得感人,居然沒有發現皇兄到了,皇兄勿怪。」
這道歉很有些奇怪,因為有些遲了,應該在他和太子見禮時說出來才合宜。
太子溫和的笑著搖頭:「今天身體可還好?有沒有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