騏兒和驥兒從少年隊訓練營回來的時候,楚彧和筱雨已經將康康的喜好給整理出來了。
他們到底也是康康的父母,康康也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康康的喜好他們並不是不清楚,只是需要一些整理和歸納。
輿圖繪製出來,畢竟是供給康康用的,讓它能感覺到簡潔明瞭和好用才是最重要的。
在這一點上,楚彧和筱雨倒是需要多花費一些功夫。
「只製作一份輿圖會不會不夠用?」筱雨有些遲疑地問道:「經年日久的,或許輿圖上的一些地形和標注也會相應地發生變化。再者,輿圖總會有用舊的那一天,畢竟不是什麼不腐不爛的東西。」
「今後要是需要換輿圖,就不用我們操心了。」楚彧莞爾,道:「那時候康康可以自己讓手下的能人之士去繪製新的輿圖。」
初霽領了監督之職繪製的輿圖還只是半成品,但就算只是個半成品,卻已經讓筱雨看得有些心潮澎湃了。
山川河流,叢林原野……這些西嶺國土上的她未曾踏足過的地方就真切地展現在她的面前。
「上色後會是和等壯麗的景象……我真是有些不敢想像。」
筱雨讚歎地伸手輕輕撫摸了下輿圖的邊緣。
楚彧輕輕點頭,看向西嶺輿圖的眼中似乎也閃耀這火光。
「等繪製完畢,就可以看出來了。」楚彧輕聲說道:「西嶺……比之大晉,也毫不遜色。」
初霽看看楚彧又看看筱雨。
他一直是個比較冷心冷情之人,看到這樣一幅能看到西嶺天下的輿圖,並不能勾起他哪怕是一點激動的心情。
「這些地方,我都去過。」初霽平淡地說道:「沒有覺得這些地方有什麼特別。」
初霽和慕容神醫已經周遊了西嶺全國,初霽又是一個過目不忘的「活地圖」,當初能夠在短短三日的時間裡就將聖域的地圖給完整繪製出來,筱雨毫不懷疑,他也能記住這幾年去過的任何一個西嶺的地界。
「你對這些地方不陌生,但我們卻並沒有走得那麼遠過。」筱雨微微一笑,偏頭問初霽道:「初霽,你每踏足一個地方,難道不會覺得興奮嗎?」
初霽想了想,果斷地搖頭:「不會。」他反問筱雨:「為什麼要興奮?」
筱雨歎笑道:「這是一片大好江山啊!」
「再好也不是我的。」初霽平平地道:「就算是我的,又有什麼好興奮的?」
初霽的回答真讓筱雨無奈。
她的這個弟弟,真的不是那種虛榮之人。
他真真實實,清清澈澈地擺在所有人的面前,他從不掩飾他的喜好和心情。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康康欣賞初霽的才能,希望他的二舅舅能夠永遠留在西嶺,為他注定不凡的帝王霸業鋪路。可初霽明顯的對此並不感興趣。
真到了康康同初霽坦白的那一天,不知道初霽會不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他呢?
而康康,又會不會因為初霽的拒絕,而與他生隙呢?
筱雨陷入了沉默。
「媽媽!」
樂兒伸手搖著筱雨的膝蓋,眼睛瞪得溜圓:「媽媽你在想什麼?」
筱雨回過神來一笑。
「二哥三哥回來了,你不去找他們玩兒?」筱雨摸摸樂兒的頭:「他們沒回來之前,你不是一直都在念叨他們嗎?」
「他們不喜歡陪我玩。」樂兒扁了扁嘴:「他們力氣大,跑得快,我也追不上他們。」
樂兒一本正經地補充道:「郭嬤嬤說了,女孩子要莊重,不能和男孩子打鬧。」
筱雨微微一笑,一旁的郭嬤嬤羞臉道:「燕飛公主可真的是將嬤嬤的老底都要掀開給夫人看了,老奴說的什麼話,公主都要轉告給夫人。」
筱雨莞爾道:「這樣嬤嬤可就不敢說我的壞話了。」
「老奴哪兒會說夫人的壞話。」郭嬤嬤一笑,又側開臉去,掩唇咳了咳。
筱雨關切道:「這幾日氣溫降得有些厲害,早晨起來窗戶邊兒上都有霜了。嬤嬤注意著些,別凍著了。」
樂兒也點頭,道:「嬤嬤老是讓我加衣裳,您也別染了風寒。雖然蜜餞甜甜的很好吃,但藥還是很苦的。」
郭嬤嬤連連點頭,笑道:「夫人說的是,公主說的是,老奴記下了。」
郭嬤嬤頓了頓,又問道:「夫人,這眼瞧著,聖皇的生辰就要到了。往年將軍和夫人都沒有為聖皇太過操辦,為聖皇慶祝生辰,現在西嶺政令通暢,一切也都進展順利,朝內朝外的,都沒什麼煩心事兒,開了年說不定北漢那邊兒就要送女子過來聯姻,這也說明西嶺正在一步步強盛著……這一回,要不要給聖皇好好操辦操辦?」
筱雨微微低頭。
前些年頭,西嶺的事多,楚彧和筱雨都沒有起過心要大肆操辦一個宴會給康康。雖然群臣一直都說為聖皇慶祝生辰不能太過節儉低調,但那些年楚彧和筱雨也是為了要收攏民心,所以未曾動搖過,每到康康生日那天,便小赦天下,死刑不免,牢獄中表現良好者,徒刑減一年,並減免賦稅,還會扶莫個地方之貧、困,倒也贏得了很多讚譽。
康康未曾表現過任何不滿。
但現在西嶺風調雨順,百廢待興也正在「興」的路上,為他慶祝一個生辰實屬應當。
「這一次聖皇可是滿九的生辰了,虛歲也是十歲了。」郭嬤嬤提醒道:「論情論理,也該大辦一場生日宴,討個吉利。不管是對西嶺的朝臣,還是對大晉、北漢,也有種宣告的意味。夫人覺得呢?」
筱雨看向郭嬤嬤,隔了好久方才歎道:「嬤嬤,你從什麼時候起,說起康康來,也不稱呼他為大公子,而改為稱呼他聖皇了……」
郭嬤嬤怔了怔,半晌輕歎一聲,笑道:「入鄉隨俗……再讓人聽到老奴喚聖皇大公子,怕是有人要說閒話了。真說到聖皇跟前去,聖皇也會難辦的。」
筱雨無奈地點點頭。
「嬤嬤說的對。」她道:「這一次,康康的生辰,於情於理也該好好操辦一番才行。慧兒她父親也已經走遍了整個西嶺,西嶺的政域改造也是完成了。新的地方官們,應當藉著這一次的機會,好好認一認他們的皇帝到底是誰。」
「這都是次要的。」郭嬤嬤歎笑道:「最重要的是將軍和夫人為聖皇過生日的這份心。」
筱雨想了良久,方才瞭然地點頭,輕聲道:「謝謝嬤嬤,我知道。」
郭嬤嬤跟著筱雨來西嶺這麼些年,一直是跟著筱雨身邊伺候著的,對康康當然不會不瞭解。康康越來越大,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已經不受楚彧和筱雨的控制了。
曾在大晉深宮之中沉浮過的郭嬤嬤看得比楚彧和筱雨還要明白。
帝王之家,親情這種東西太少,也太飄忽不定,卻也正因為如此,方才更加難能可貴。
楚彧和筱雨對康康的疼惜和愛護是毋庸置疑的,康康對他們的尊重和敬愛也是不容懷疑的。
可康康到底是西嶺皇帝,是西嶺萬民臣服的聖皇。
若是有朝一日,楚彧和筱雨的想法和他的觀點相悖……無傷大雅的,雙方都可妥協的自然不用辯論,但若這想法兩方都不願妥協呢?
有此而生的矛盾,又該如何調和?
郭嬤嬤覺得,現在似乎就已經有了那麼一點兒苗頭了。
曾經的大公子……已經和他的父母有些許疏遠了。
大概……是因為他真的長大、成熟了吧。
儘管他才只有九歲。
郭嬤嬤旁敲側擊的提醒,筱雨如何能不懂?
她近些日子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養育一個孩子,並不是要控制他的全部。
她能放手,卻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媽媽!」
樂兒又叫了她一聲,小臉蛋上寫著不滿和無奈:「媽媽,你今天已經走神好幾次了。」
筱雨微微一笑:「媽媽昨晚上沒休息好才老走神。所以啊,樂兒睡覺的時候一定要睡得飽飽的,香香的,這樣你無論做什麼事,才會有精神。」
樂兒點頭,掰著小指頭說:「我今天描了紅了,寫了兩幅字。待會兒媽媽教我木炭畫好不好?」
筱雨含笑頷首。
木炭畫顧名思義,便是用燒黑了的木炭作的畫。比起素描來,木炭畫沒有那樣好的條件,從畫畫的筆到著畫上去的紙,都簡陋而粗糙。
因為樂兒喜歡,楚彧疼女兒,讓能工巧匠製作了較硬和厚實的紙以及落筆會細膩一些的木炭壓制的「炭筆」。
最近一段時間,木炭畫成了樂兒的第二愛。
而樂兒的第一愛……
慕容神醫煞費苦心,讓樂兒已經沉迷在了醫道的玄妙和奇幻當中,也頗為樂意成為一個懸壺濟世的女醫生。
只是她始終對拜慕容神醫為師的事情三緘其口,就算慕容神醫提起,也只搖頭說「不要」。
她這是謹記著康康的「命令」,絕不答應慕容神醫要她拜師的要求。
筱雨正看著樂兒認真地在紙上構圖時,騏兒驥兒一溜煙小跑來到了她的面前,額頭上還冒著汗。
騏兒喘息道:「媽媽,聽說北漢來人了!」——12875+d6su9h+1030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