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貼身丫鬟乃是定例,按照常理來說,這四名主子身邊近身伺候的人都應該由過門的新媳婦從娘家帶過來——畢竟這種丫鬟,絕大多數都是新婦準備安排給新姑爺的通房,也是今後侍妾的主要來源。
只是筱雨自然沒有這般的想法,不管是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都不能去勾引她的丈夫。
在婚禮之前,筱雨就已經嚴厲告誡過秋蘭、冬青和鈴鐺。
不過這三人都出自宋家老太太廉氏的手下,對筱雨自然不會有異心,筱雨都很放心。
唯一一個不在她掌控之下的只有墨香,而如今墨香也已經對她沒有威脅。
但缺了墨香,到底還是騰出了一個近身伺候的貼身丫鬟的空位來。
大房二房暫時還沒有要插手筱雨身邊人的行動,大太太或許是因為她院子裡的事情都已經讓她自顧不暇了,所以根本就沒想到這茬。
至於二太太……
筱雨搖了搖頭,對趙媽媽道:「還是讓鈴鐺去打聽一下,看看最近二太太三奶奶四奶奶都在做什麼。我心裡也好有個數。」
趙媽媽應聲去辦,第二日鈴鐺便到筱雨跟前來覆命,道:「二太太最近安安分分待在府裡,也沒往哪兒去。」鈴鐺疑惑地問道:「五奶奶打聽二太太,是否是懷疑,二太太肚子裡憋什麼壞呢?」
筱雨頓時笑道:「你這丫頭,讓你去注意一下二房裡的人的動靜,你倒是生出無數疑問來。」
鈴鐺呵呵笑了兩聲,撓頭道:「奴婢比不得秋蘭姐姐穩重,也比不得冬青姐姐心細,也就只有包打聽這一點讓五奶奶入得了眼了。」
「你還挺能解悶兒的。」筱雨笑著掩唇,讓秋蘭拿了個小玉墜子給鈴鐺:「賞你的,『包打聽』。」
鈴鐺樂呵地接了,謝過筱雨,手裡把玩著小玉墜子。
這玉質並不算高,且東西小,並不怎麼值錢,筱雨賞得也並不肉疼。
打發走了屋裡伺候的其他人,筱雨只留了秋蘭和叢媽媽在自己身邊。
「爺走也有好幾日了。」筱雨沉吟道:「這消息並沒有告訴其他人,不過料想這也撐不了多久。因甄姬之事,大太太和大奶奶惱恨於我,又有墨香之事,三奶奶也對我頗有微詞,至於二太太,那更是看我百般不順眼。若是我所料不差,她們定然會抓住一切機會對我反擊。爺離府,她們或許會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
叢媽媽細細思索片刻後憂慮道:「五奶奶是否在擔心,大太太她們拿五爺作伐,說五爺和五奶奶新婚不多久便失了蹤跡,以此怪責五奶奶,甚至給五奶奶扣上有損婦德之類的罪名?」
筱雨頷首道:「我雖然並不在乎中傷之言,更不會考慮她們對我有何看法。但如今我已嫁入楚國公府,父親母親的名聲與我自是綁在一起的。若傳出去我德行有虧,對父親母親自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父親正在承爵的最關鍵時刻。」
筱雨知道,楚彧其實並沒無意楚國公府的爵位,他想爭,為的不過是他的父親。
三老爺盼了那麼多年,哪裡肯那麼容易就放棄這本就該屬於他的權勢?
筱雨倒是不覺得三老爺貪戀權勢,若換做她處在三老爺的位置上,她肯定也要想方設法將本就屬於自己的奪回來。
更別說這些年來,因為這個爵位他收了多少傷痛和委屈。
雖然幕後黑手還沒找到,可承爵也是三老爺人生之中的頭等大事,自然不能出一點兒差錯。
當然,筱雨更不能讓這一點兒差錯,出在她的身上。
筱雨吸了口氣,道:「為免大房二房想起我這邊兒缺了個近身伺候的貼身丫鬟,也為了躲開她們……秋蘭,放話出去,就說我身體不適,從今天起閉門謝客,我要專心休養。」
秋蘭應了一聲。
叢媽媽遲疑道:「五奶奶,這理由是否牽強?到時若是大太太二太太頂著長輩的身份,執意要來探望,奴婢們也攔不住,這可如何是好?」
筱雨微微一笑:「大太太那邊兒,叢媽媽可隱晦地提醒她,我是從給甄姬瞧病之後回來便病了。大太太定然會聯想到,我是否也染上了痘症,料想她再不敢聲張,畢竟揭穿了我,大爺那邊的事也瞞不住。」
叢媽媽當即點頭,笑道:「五奶奶機智,大太太和大奶奶自不敢發作五奶奶。」
只是叢媽媽又問道:「那二太太那邊兒呢?」
「只管強硬地阻了她來我們這邊兒。」筱雨道:「老公爺宣佈讓父親承爵時,二太太不是才口出狂言,還詛咒了我們三房獨木難支嗎?更何況我拜託她幫忙打聽我大哥下落的事情她沒個進展倒也罷了,還口口聲聲說我大哥或許早就死了……哼,就以這些個理由,拒絕她入我們這院兒,同她明說我未曾原諒於她,讓她識時務的就不要來再惹我生氣,要是讓我再病上加病,我可就要說她居心叵測了。」
叢媽媽張了張口——這話她可是說不出來。
筱雨笑道:「行了叢媽媽,我知道你是個嘴巴軟和的人,這種句句戳人的話你當然是說不出。這種話,還是讓嘴皮子利索的趙媽媽來和她嗆聲比較好。」
叢媽媽失笑道:「五奶奶怎這般頑皮……」
叢媽媽略想了想,遲疑道:「只是,這般和二太太可就真是撕破臉了……」
「早就撕破臉了,和大太太不也是如此?」筱雨歎道:「本就無意和她們交好,這樣也罷,徹底交惡,免得我每次見著人都要忍著心中的不快和她們和和氣氣地說話。」
秋蘭低聲勸道:「五奶奶莫要因為她們而心中鬱結,再過不了多久,她們怕是都不在這院兒了。」
筱雨微微瞇了瞇眼睛:「難說。幾年前老公爺身子就不好,可不還是撐了幾年?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還撐幾年吶。」
筱雨對楚半山這麼個已行將就木,卻仍舊沉迷美色的祖父沒有半分好感。她雖然還不至於詛咒他早死早超生,但也並不希望他活得太長。
畢竟只有他死了,楚國公的爵位才會傳下一代,三老爺方才有機會穩穩當當地坐上楚國公爺的位置,而大房和二房也不可能久留在楚國公府之中。
到時候她方才能得到足夠的清靜。
筱雨計算過,對他們三房來說,楚半山最佳的歸天時間乃是在明年春夏。那時候楚彧應當已回了楚國公府,咸寧帝和曾家的爭鬥漸漸明朗化,楚彧作為一員猛將,咸寧帝當然不會將他冷藏,定會派他掃蕩逆謀者。到那時,楚彧的身份一躍而起,父親的地位也必然水漲船高。而即便大老爺和二老爺再使出渾身解數,前有老公爺的上折奏請,後有楚彧這個強力後盾,他們自然是無力回天。
當然,人之生死無法計算,筱雨也只是做了一個猜想罷了。
不過不得不說,這樣的時機對三房來說,是最為妥當的。
但那都是將來的事了。筱雨目前要做的,是當下。
能將楚彧離府的事情瞞得越久越好。
筱雨做了決定,叢媽媽和秋蘭當然只能照做,第二日便宣佈筱雨染病臥床,西院閉門謝客——說是閉門謝客,但其實西院甚少有客來訪。這一說倒也頗有些諷刺意味。
筱雨同楚晉之和顏氏也講明了她對外宣稱染病、需要休養的原因。雖不知道兒子到底是去做什麼,但見兒媳這般維護,盡全力封鎖兒子的消息,顏氏便知兒子此行定然極為保密,無法對外人言道。因此也十分配合筱雨的行徑,還提出裝樣子便要裝得像些——她有意去焚香問道,求個心安。
「母親還是別輕舉妄動,出了府恐生變數。」
筱雨勸阻了顏氏,認真道:「祖父的上請折子已經遞上去了,聖上批示也就在這半個月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父親母親卻是都不能出差錯的。」
顏氏歎了口氣,道:「也罷,自嫁進楚國公府,我也沒出去過幾回。這要貿貿然出去,卻也惹人生疑。」
楚晉之面含愧疚:「都是我拖累了你。」
顏氏搖頭:「胡說什麼,這哪是你的錯。若要怪,就怪那幕後黑手,這麼些年一直加害於我們和彧兒……」
夫婦二人面色淒然。
對他們來說,不能將楚彧這個獨子自小養育在身邊,陪伴他長大,或許是他們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
筱雨靜默著陪著他坐著,半晌之後顏氏方才笑道:「不過無妨,如今兒媳婦過門,將來給我們生幾個小孫孫,含飴弄孫倒也頗具天倫之樂。想到今後,之前的苦難,倒也都能拋於腦後了。」
楚晉之也微微笑道:「夫人說的是。」
筱雨從顏氏房中出來,微微一歎。
叢媽媽從院外急匆匆迎了過來。
筱雨挑了挑眉:「消息才放出去不過半日功夫,大房二房的人便有動靜了?」
「不是,五奶奶……」叢媽媽低聲道:「老太太聽聞了五奶奶染病、封院的消息,親自來看五奶奶來了……」
「祖母?」
筱雨頓感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