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要出航繼續往海國深處走,因盛東昇要赴千鳥島島主的約而又擱置了下來。
楚和筱雨不得不在千鳥島多逗留幾日。
自從那日筱雨告訴楚,自己嗅覺敏感,身上有常人無法聞到的淡香味兒後,楚便每日都盡量洗浴,時刻保持身上的清爽。
「我覺得,你所說的那種香味,反倒是起了掩飾你身上味道的作用。」
思索一晚,楚鄭重地對筱雨道:「你還記得,當時我們在麗都地宮裡是如何發現那處堆屍的地方的嗎?」
筱雨點了點頭:「是……我聞到的。」
「沒錯,是你聞到的。」楚道:「直到走近了我才只聞到了一些不怎麼讓人察覺的味道,大概是因為堆砌的屍體太多,但銀仙水卻不足的原因。詹嘉說過,銀仙水本就是用於掩飾味道的。」
「你的意思是……那銀仙秘水入了我的後背,侵入肌理,也起了這樣掩飾味道的作用?」
筱雨遲疑地問道。
楚頷首道:「我就是這個意思。否則沒辦法解釋,為什麼你身上的味道我們卻不能聞到。不僅如此」
楚微微頓了頓:「它在逐漸淡化你存在的氣息。」
「這話怎麼說?」筱雨疑惑道。
「你嗅覺靈敏,你應該有感知。」楚說道:「如果有一個陌生人靠近你,他即便不呼吸,不發出任何聲音,但他身上的體味總有那麼一點兒,嗅覺靈敏的人應該能聞到。」
筱雨點了點頭,接過話道:「你是說,我如果不呼吸,不發出聲音,靠近別人,那人或許一點兒都無法察覺出來?」
楚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筱雨頓時笑道:「這樣不是很好?這很利於偷襲呀!」
「說正經的。」楚不贊同地盯了筱雨一眼,緩了緩氣道:「這種情況,就如同你沒有脈息一樣,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這大概會成為我一輩子的隱傷……」
筱雨喃喃地歎了口氣。
「隱傷?」楚不解地看著她。
筱雨頓了頓,道:「當時我還在雨清鎮,我那個好友悅悅拉我去一間山野小寺求籤祈福,那老主持說,我一生平安順遂,但有三大暗色,分別為『寡情』、『隱傷』和『兇惡』。寡情……大概是指我同謝大哥之間的緣淺,牽扯到仇暴殺和那位寶晶公主。隱傷……我猜測,可能就是這次我中毒這一個劫難吧。」
楚皺了眉頭:「大晉不崇尚佛學,你怎麼……」
「我知道大晉不崇佛,那次也只是歪打正著,讓那老主持幫我批了命。」筱雨沉吟道:「後來我始終覺得心裡不妥當,所以還曾回去找過老主持,想讓他再說具體一些。可誰知道再去找他,小寺廟裡的沙彌卻說老主持已經圓寂了。」
楚眉頭時皺時松。
「老禿驢說你一生平安順遂,這倒是好事。但那什麼三大暗色的……聽著太邪乎。照你的理解,寡情和隱傷都有了,那豈不是還有『兇惡』一劫?這聽起來,可比前兩個要嚴重得多。」
筱雨沉默不語。
楚歎道:「你別想那麼多,我們都已經到了海國了,相信總會有辦法尋到一些當年去麗都國那位海國先人的蛛絲馬跡的。你的毒,也一定能解。」
筱雨點了點頭,卻道:「其實解不解得了也沒關係了,我現在感覺也……」
話還未說完,她猛地弓下身子,蜷縮成一團。臉色發青,唇卻如鮮血,咬得死緊。
筱雨克制住即將崩斷的神經,艱難地道:「我、我又發作了……」
楚在第一時間便將她抱在了懷裡,將她這句話聽得真切。他咬了咬唇,厲聲朝外大喝道:「來人!」
追隨他而來的四名暗衛齊齊湧了進來,鳴翠也跌跌撞撞地奔了進來,見到這副場景,鳴翠頓時驚叫道:「姑娘又發作了?!」
「還愣著做什麼?」楚道:「打涼水來!」
兩名暗衛趕緊照吩咐做事,楚將筱雨攔腰抱起,將她放到了床上。
鳴翠守在床尾,緊張地看著她。
姑娘每一次發作都比上一次更痛,上次若不是楚將軍即使拿布綢堵住了姑娘的嘴,姑娘興許會將自己的嘴唇咬破。
這一次……不知道姑娘會是如何得痛……
筱雨仍舊保持著蜷縮的姿勢,腦門上已經開始冒汗了。
涼水很快被端了進來,四名暗衛退了出去,守在門口。鳴翠幫著楚替筱雨寬衣解帶,露出她整個光滑的後背。
黏膩的汗觸手可及,可的確如筱雨所說,他們聞不到一星半點的汗味。
光潔的後背毫無中毒的徵兆,雪白、瘦削,如正常人武邑。但楚知道,筱雨的後背此時定然是痛得鑽心。
他極快地絞了涼帕,敷在筱雨的後背上。
剛貼了上去,便聽到筱雨一聲極輕的喟歎聲。
「舒服點了是麼?」楚低聲問道。
筱雨極輕地應了一聲,手往後背想要去抓撓,被楚給抓住。
「現在不行。」楚沉聲說道:「你這時候控制不住力道,會把背給抓破的。」
筱雨的頭不斷往坐在床沿邊的楚身上頂,許是這樣讓她覺得會輕鬆一些。
楚示意鳴翠:「幫她換換帕子。」
楚將筱雨的上半身給抱了起來,從枕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軟木棍塞到了她嘴裡。
還有兩分意識的筱雨將軟木棍給咬住了,貝齒狠狠地用了用力。
「小心些……」楚看得心疼。
筱雨緩緩地睜開汗濕的雙眼,雙眼明亮幽寒,她望著楚道:「我忍得住,我只是……太疼了……」
楚鼻翼微微翕動,覺得嗓子裡有股酸意。
「撐一會兒就能過去了。」楚輕撫著她的鬢髮:「上一次你發作,疼了半晚上。這一次應當疼不過兩個時辰。我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筱雨點了點頭,乖順地靠在楚的懷中,任由鳴翠不斷地在她背上換著涼帕。
其實涼帕也不過只起最開始的那麼一點作用,到後面,涼帕完全沒有任何效果。
可為了讓鳴翠和楚稍微安心一些,筱雨並沒有將這個感受告訴他們。
她在忍受這折磨人的痛苦的時候,鳴翠和楚也一樣忍受著痛苦。或許還遠比她這種單純**的痛苦要更加這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