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北向南一路走來,路上的風光盡收眼底。春光爛漫的時節,行走在旅途上也不得不說是一種極致的享受。
這也將筱雨心中那一點陰鬱消散了一些。
曹鉤子騎著馬靠近筱雨笑道:「再幾日就能見到京城的城牆了,咱們走得比較快,這才剛到夏初。」
筱雨聞言點了點頭,抬頭瞧了瞧日頭笑道:「這幾日的天兒都很不錯,我瞧著雖然是在趕路,可大家臉上的表情都挺輕鬆的。」
「京城繁華之地,兄弟們都還沒去過。眼瞅著就要到地方了,多少都有些興奮。」曹鉤子笑著道:「對了筱雨,你要不要寫封手信讓兩個兄弟先帶去給你爹娘,也好讓他們有所準備。」
筱雨想了想搖頭笑道:「還是不用了,等到了京城再慢慢安排也行的,不用勞煩兄弟先跑一趟。也沒幾天了,好好欣賞路上的風光才是正事。」
曹鉤子哈哈一笑:「你就是灑脫。」
筱雨一行人也不過只十數個,且基本上每人都有一匹馬,一路騎來很是吸引了旁人的眼光。
幾日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
當遠遠能瞧見京城高聳巍峨的城牆時,筱雨一行人停下了趕路的腳步。
「這只是外城牆。」曹鉤子遙遙望著遠方,道:「聽說進去了之後還有內城牆,內城牆最中央才是皇城。」
頓了頓,曹鉤子說道:「按照宋家如今被啟用和重視的程度,御賜的宅子應該是在內城當中。」
筱雨緩緩笑了起來:「按照曹叔的說法,外城裡居住的應該就是普通的京城百姓,內城中便是達官貴族。皇城之內,才是天家住的地方。」
曹鉤子點頭道:「正是。」
「果真是等級森嚴啊……」筱雨慨歎一聲,回頭望了望洗馬幫各兄弟,笑道:「好了,我們差不多該出發了,傍晚之前應該能走到城牆以內吧。」
京城管理戶籍嚴格,筱雨等人要進城中還與守城官兵很是交涉了一番。
當晚筱雨等人找了間客棧住了下來,筱雨打算第二天一大早便先去打聽了宋家如今的住處,尋好了地方方才好帶著其他人住下來。
哪知道這天一早筱雨還沒出發,客棧裡便鬧了事兒。
聽圍觀的人說鬧事的是曾家某位大人物府裡某管事老爺的兒子,與另一名借住在客棧中的酒客起了爭執,揚言要他一家好看。
「曾家府裡的下人都那麼囂張啊……」
「可不是麼,曾老將軍可是老當益壯……」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筱雨皺了眉頭,曹鉤子站在她身後低聲提醒她道:「別管此等事,正事要緊。」
筱雨點了點頭,正打算步出客棧,卻不料一個衝力朝她襲了過來,猝不及防之間,筱雨踉蹌了兩步,曹鉤子伸手沒能即使拉住她,使得筱雨膝蓋磕到了地上,肩肘也撞上了木門。
「砰」的一聲,四周的議論紛紛都安靜了下來。
曹鉤子怒從心起,大聲喝道:「哪個王八羔子!」
鳴翠趕緊上前去攙筱雨,也回頭怒道:「誰撞了我家姑娘!」
撞人之人也摔倒在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連連道:「姑娘抱歉,小老兒不是有意的……」
卻聽一個囂張的聲音笑了兩句,道:「誰讓你個小姑娘不走快些。摔著了不曾?左右賠你兩錢銀子,你就……」
話沒還沒說,三彎就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伸手拽著說話之人的領子將他拎了起來,雙腳離了地。
別看三彎高高瘦瘦長得奸詐,似乎只會出些狠毒的主意,他卻也是洗馬幫出身,自然有幾分手腳上的功夫。不然他也不會成為洗馬幫三當家。
三彎不由分說,拎起說話之人便將他狠狠朝著門框上砸去,完事後拍了拍手冷笑道:「摔著了不曾?左右賠你二兩銀子,你就乖乖捧著銀子滾。」
三彎照著他之前說的話回了他去,銀兩數目還翻了不知道多少番。與那人在一處的其他人都畏懼地看了三彎一眼。
「哎喲……你敢摔我……你也不問問爺是哪家的……」
「曾家嗎?」三彎冷笑道:「曾家出了你這樣仗勢欺人的刁奴,真該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馭下之術。」
客棧掌櫃顛顛兒地跑過來,又是彎腰又是作揖的,懇請兩邊都息事寧人。
三彎望向筱雨問道:「沒事吧?」
鳴翠正給筱雨揉著肩,筱雨手覆在膝蓋上,皺皺眉道:「沒事。」
「你那哪像沒事的樣?腿都伸不直了。」曹鉤子濃眉緊鎖,給三彎使了個眼色,對鳴翠道:「帶你家姑娘上樓去休息休息,今兒的事兒我去辦。」
鳴翠忙點頭應了一聲,扶著筱雨小心地朝客棧二樓上挪。
跟著曾家家僕的人都聚了過來,扶起那人。那人對著曹鉤子和三彎放狠話,道:「你們給我等著!」
說著一溜煙地跑了。
客棧老闆愁眉苦臉,上前給曹鉤子等人鞠躬,道:「這位爺,他可不是個善茬啊……你們,你們這招惹了他……」
客棧老闆搓著手,三彎瞧了他一眼,冷笑撇嘴道:「你不用擔心,最多明個兒,我們就騰地方,不會繼續賴在你這客棧裡邊兒給你招禍的。」
客棧老闆冷汗漣漣,一個勁兒地給三彎道謝。
「老大,我們先去打聽地方去。」三彎道。
客棧老闆為了彌補,忙問道:「兩位壯士要打聽什麼?」
三彎不耐煩地道:「京城宋家知道嗎?前陣子皇上開恩特意頒了聖旨從西北赦免回來的,宋文策先生的家眷。知道他們住哪兒嗎?」
「喲,這個宋家啊?知道知道!」客棧老闆忙討好地笑道:「就在內城煙明胡同裡,壯士去煙明胡同一打聽就能知道了!」
曹鉤子溫聲問道:「離這兒遠嗎?」
「不遠不遠,咱這店出去走上半個時辰就能瞧見內城牆,再走上半把個時辰就能到煙明胡同了。」
曹鉤子望向三彎道:「我們先去把地方找著了,待會兒回來看她能走動了不,要是能走動,今晚我們就過去。」
三彎點頭,二人帶著兩三個兄弟去尋煙明胡同裡的宋家,其餘兄弟留下在客棧裡等著。
客棧老闆還納悶地嘀咕:「這幾個客人難不成跟宋家有什麼關係?」
筱雨膝蓋上因突如其然地墜地被磕破了,右邊兒更嚴重些,半晌才將血給止住。這會兒她兩邊膝蓋都給包紮地妥妥當當的,半躺在床上正在看書。
鳴翠擰了帕子遞給她,筱雨擦了把臉笑道:「你就別繃著臉了,我這可是受傷了啊,你還跟我慪氣讓我堵心。」
鳴翠沒好氣地道:「奴婢哪是跟姑娘慪氣啊!姑娘也不多注意自己個兒的身子,眼瞅著這一路都沒傷著胳膊腿兒的,臨到了京城卻受了傷……等明兒見著老爺夫人,奴婢可怎麼跟他們交代?」
「行了行了,這也是沒法預料的事兒,誰還能怪你?」筱雨笑瞇瞇地道:「傷著了正好,往後十天半個月的就只能乖乖養傷了,倒省得你為我但有煩心的。」
頓了頓,筱雨望向鳴翠道:「不知道這會兒姐姐和龍大人是不是還在京城……但至少七哥是在京城的,你要不要去打聽一下他這會兒人在哪兒?」
鳴翠笑了笑道:「姑娘,京城那麼多,要打聽一個人可也不是什麼易事。少爺來京城就算是藉著包家的名號,京城裡隨便撞見個人都可能是個大人物,又哪是那麼恰好就能問到的?奴婢想,姑娘要是想見少爺,還不如等到姑娘到了宋家之後把這個消息散出去,等少爺前來找姑娘,這大概要更較容易些。」
筱雨若有所思地點頭:「這倒也是,只是」
筱雨笑了笑,對鳴翠道:「我倒是不覺得宋家能有什麼打作為啊,皇上特赦宋家,從西北迎人回京,為的不過是招徠天下寒門的學子英才。往後對宋氏應該不會有更多的恩旨了。」
鳴翠訝異地道:「姑娘怎麼會這樣想?宋家人個個學識不凡,姑娘的幾位舅父肯定會在朝堂上有大作為的。」
「是嗎?」
筱雨對此持懷疑態度。
主僕二人等到晚間,曹鉤子和三彎才趕了回來,同行的卻多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
說是陌生,筱雨卻又覺得隱約有兩分親切感。
來人下巴上長了絡腮鬍子,頭髮卻是短短的只到頸部,與時下男子多留齊腰長髮好束髮的髮型有些許不同。他眼睛裡隱忍中又藏著那麼一股桀驁不馴放蕩不羈的勁兒,氣質矛盾地讓他顯得十分迷人。
只可惜他走路一跛一跛的,似乎是落了殘疾。
筱雨本能地撐著床站了起來,鳴翠忙來扶了她。
男子望著筱雨好半晌方才朗聲開口道:「這就是筱雨啊……」
筱雨抿抿唇,禮貌地問道:「您是……」
「宋允。」男子含笑自我介紹道:「筱雨,我是你大舅舅。」
筱雨頓時睜大了眼睛,曹鉤子在一邊笑道:「的確是你大舅,聽說你到了京城住在這外城一間客棧裡,你大舅便親自來接你回家了。」
宋允點點頭,哈哈大笑兩聲。眼角的細紋將他的年齡展露無遺。
「筱雨,我們回家,回我們自己的家!」宋允對筱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