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想要阻攔,可這卻著實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
就在小廝扶著六爺要避到正廳耳房去換衣裳的時候,六少夫人已經衝到了正廳來,推開了門邊淒厲地哭叫道:「爺,妾身對不起您,采芝的孩子……沒了……」
六爺先是被這個陣仗有些驚到,聽了六少夫人的話沒能反應過來,半晌後他才淡淡地「哦」了一聲,表情甚是冷淡地道:「不過是個庶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沒了便沒了吧。」
這話從個男人說出來,總會讓人覺得心寒。不過筱雨想著,作為正妻,六少夫人應當是十分欣慰能聽到這樣的話的。
可是筱雨顯然和六少夫人的腦回路不在同一個頻道上,六少夫人聽了六爺的話後非但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高興表情,反而越發淒苦,跪爬著過來抱住了六爺的腿嚶嚶哭道:「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沒注意讓采芝滑了一些,耽誤了爺的子嗣,是妾身的罪過啊!」
筱雨不可置信地微微張了張嘴,回過頭去輕聲問鳴翠道:「我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真實的情況是,六少夫人口中的那個沒了的孩子是她懷的?」
鳴翠的嘴也上下開合了兩下,方才道:「姑娘沒聽錯,六少夫人說的……的確是采芝的孩子沒了。六少夫人沒生養呢……」
「夠了!」
包奎堂見不慣六少夫人這副哭哭啼啼的模樣,腦仁兒十分疼,厲聲喝道:「昨兒個你娘家人來府裡鬧騰也就罷了,到底你是無辜受累。可今兒個你也要效仿你那娘家親娘,在大傢伙兒面前鬧騰不成?」
說到這兒,包奎堂就忍不住側身數落起耿氏:「當初老六的婚事,我雖不解,但也信你瞧人的眼光。可你怎麼就給老六找了這個一家妻族?如今老六和他媳婦兒過成這樣,心裡如何不怨我們做父母的?」
耿氏也覺得委屈,可這話不好說,索性就低了頭任由包奎堂數落。
許是包奎堂少有見兒媳,也少有在兒媳婦面前發火,他這一通埋怨倒是把六少夫人給嚇著了。
六少夫人放開了六爺的腿,衝著包奎堂不斷磕頭,嘴裡十分悔恨地說著:「都是兒媳不好,惹了父親生氣,當年若不是我爹娘兄長逼著爺硬要他娶兒媳,否則就拉他見官,兒媳也不會順利嫁入包家,惹得爺厭棄,都是兒媳的錯,都是兒媳的錯……」
耿氏要人去堵六少夫人的嘴已經來不及了,包奎堂神情凝重地扭過頭來為問耿氏道:「老六媳婦兒說的……是什麼意思?拉老六見官是怎麼回事?」
六爺也傻了,這件事當初他走投無路尋了耿氏解決,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娶了六少夫人回來,才算是讓這件事情告一段落。瞞了這麼些年,今兒個卻被捅了出來……
耿氏支吾著,包奎堂一掌拍了桌子,大吼道:「說!」
耿氏沒辦法,只能將當初六爺娶六少夫人的緣由給簡單地描述了一遍。
這件事,恐怕一直被蒙在鼓裡的,就只有包奎堂了。
包奎堂聽完耿氏的話後,頹然地跌坐在了主位上。
他擺了擺手,微微垂著頭,半晌後抬頭看向了筱雨,勉強地笑道:「筱雨啊,父親今兒個怕是沒有那心思帶你去祭拜宗祠了,過兩日可好?」
筱雨趕緊道:「一切聽憑父親吩咐。」
包奎堂欣慰地點了點頭,又沉聲吩咐大爺道:「你親自去宗祠那邊兒,給各位族老道個歉,再請族老幫忙看看下一個吉日。」
大爺略有些擔心地瞧了這會兒已經完全清醒,雙目無神的六爺,低歎一聲,對二爺使了個眼色,領命而去。
「大總管何在?」
「老爺……」大總管遲疑地上前一步,正要說話,包奎堂大掌一揮:「取家法!」
話音一落,從二爺到包勻清,跪了一地,齊聲道:「父親三思!」
就連耿氏,也衝著包奎堂半跪在了地上,雖沒有開口,卻神色凝重。
這麼快的轉變,筱雨還摸不著魂頭,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只是憑著本能,在大家都跪下的時候她也迅速地屈腿下跪。
「都不要勸。」包奎堂緩緩站起身,伸手扶了耿氏起來,道:「是老夫誤會夫人了,當時那種境況,夫人這般處理,並無不妥之處。」
「老爺……」
包奎堂望著下邊兒跪的一溜兒的兒子,緩緩地道:「我們這一支包家,不是最貴的,但卻是最富的。我沒有功名在身,只能指望著你們兄弟幾個能給我掙一個功名回來,都知道我包奎堂最重名聲,行商在世,若是沒個好名聲,這生意做起來,那也是讓人憎惡。可偏偏老六你……竟然差點給我惹下如此大禍!」
六爺趴在地上哆嗦了一下,甕聲甕氣地道:「兒子知錯了……」
「知錯了?」包奎堂冷笑了一聲:「你錯在哪兒?」
「兒子……兒子不該調戲民女,更不該被人握住把柄,逼迫兒子娶了這婦人……」
六爺連頭都不敢抬,只一個勁兒地道:「兒子知錯,父親息怒……父親饒了兒子吧……」
「你就只是錯在這兒?」包奎堂狠狠地拿了茶盞摜到地上:「你最大的錯,是事情發生了無法挽回,你卻不思處理之道,反倒越發放任自己!你自己捫心自問,七個兄弟當中,你院子裡的女人是不是最多?連老七這般好色,伺候他的女人也比不上你!」
包勻清鬱悶地抬起頭,剛好撞上筱雨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立馬就又埋下了頭去,心情很是不佳父親說六哥便說六哥,何必扯上我……
「女人多倒也罷了。」包奎堂平緩了下心情:「可是你那院子裡,妻不是妻,妾不是妾,內院當中管得如此之亂,你還有什麼資格說你能管好名下產業,你還有什麼臉面在每日清早厚著臉皮打著哈欠說你晚上在盤賬?混賬東西!」
包奎堂越說越火大,衝著門口的方向大喝道:「大總管!讓你取的家法呢!」
大總管哆嗦著捧著一根火紅火紅的粗木棍子,慢吞吞地朝包奎堂走過去。包奎堂怒不可遏,幾步上前將那根火紅棍子拿了過來。
大總管立馬跪下道:「老爺三思啊!」
包家家法已經快十年不曾請出來了,今日,老爺是要拿六爺開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