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瓦的遭遇讓羅氏有些杯弓蛇影,到家後便拿了跟棍子挨著家裡敲了個遍,想將可能在家中盤踞的蛇給驚走。
筱雨見她這樣也不好打斷了她,想了想,筱雨拿艾草燒了,沿著幾間屋子的牆根處熏了一通,確定沒有見著任何蛇的影子、
向來小瓦被蛇咬應當是一件意外了。
秦招壽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回了來,喘息著灌了碗水,羅氏將飯菜端上桌,本想問小瓦的情況,見他狼吞虎嚥地吃著,也不忍心打斷了他。
等秦招壽吃完,筱雨也坐到了一邊,也想知道小瓦的情況如何了。
「呼——我都快餓扁了。」秦招壽大歎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能有吃的,那可真是好極了。」
「你別說你自個兒,小瓦怎麼樣了?」羅氏推了他一把,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一邊開始收拾起桌子來。
秦招壽說道:「還多虧了筱雨,我們走前跟我們說了去謝家醫館,不然我還得要走彎路。我到了鎮上就恰巧有個小子來問我要走哪兒好給我帶路,我估摸著是瞧我一臉張望的樣子以為我找不著路。我就問他去謝家醫館怎麼走,他卻跟我說,要是看病抓藥的話讓我去何氏醫館,說何氏醫館裡的大夫醫術高明,保證藥到病除。」
筱雨挑了下眉,好笑道:「那三叔你沒去何氏醫館?」
「我哪能啊,你說了讓去謝家醫館的,重要的是謝家醫館不是能先治病再付賬的嗎?」秦招壽拍了拍自己前胸:「我當時就跟那小子說,我不去別的地方,也不需要他帶路,就讓他幫我指指謝家醫館哪兒走就成了。結果那小子臉就耷拉下來了,不再理會我。我拉他他還把我給甩開,說我浪費他時間耽誤他做生意。你說這些小子怎麼都鑽錢眼兒裡去了?」
羅氏歎了一聲:「那然後呢?」
「然後是旁邊一個老人看不過去,跟我指了道,我趕時間,也沒跟那小子算賬。」秦招壽道:「謝家醫館倒真是樸素得很,要不是那股藥香味兒傳出來,我還真不大敢相信醫館會在那麼個幽靜的地方。」
秦招壽看向筱雨,朝她豎了大拇指:「給小瓦看傷的是個年輕大夫,他說給小瓦處理傷口的人手法高明呢!我問那大夫小瓦會不會有事,那大夫說要小瓦喝上一段時間的藥,除此以外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危險了。他給小瓦處理了下傷口,我瞧著小瓦的氣色都要好些。」
說著秦招壽就問筱雨道:「可是筱雨啊,你怎麼會處理被蛇咬傷的傷口呢?你從哪兒學的啊?」
筱雨心裡默了片刻,神情自然地答道:「從書上看來的。」
秦招壽恍然大悟般,道:「是你娘教給你的吧?二嫂的確很厲害,連二哥那麼聰明的人都說他比不過二嫂。」
秦招壽不疑有他,被筱雨一句「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顏如玉」給唬得一愣一愣的,只當會識字讀書做學問是十分了不得的事,對筱雨非常歎服。
第二日,小瓦娘趕了回來,感激涕零地捧了羅家自家養的一隻雞給筱雨,千恩萬謝道:「要不是筱雨你站出來,我家小瓦可能就去了……他爹還沒回來,這叫我怎麼跟羅家列祖列宗交代……筱雨,真是多謝你啊,多謝你……」
筱雨尷尬,將雞推辭了回去,說:「嬸子不要跟我客氣,我也沒做什麼。這雞嬸子還是留著吧,小瓦身體虛,等他好些了,嬸子把雞宰了燉了湯給小瓦補身子。」羅家的情況筱雨也瞭解了大概,人家那麼困難,她哪能收人家千辛萬苦養大的家禽?
羅氏也在一邊道:「弟妹,你不要那麼客氣,這雞你留著就好。」
可小瓦娘堅持要送雞,筱雨和羅氏推了半天,最後筱雨受不住這樣推來推去的,道:「這樣吧嬸子,等以後你家母雞抱小雞了,你勻幾隻給我,到時候我一定收。這長大的雞我是真不能要。」
羅氏笑道:「弟妹,筱雨既然這樣說了,就依她吧,咱們各退一步。」
小瓦娘猶豫片刻還是答應了下來,連聲道謝著抱著雞匆匆回去了,估計是要回家收拾東西回醫館去照顧小瓦。
時間又翻過了一天,到了筱雨和謝明琛的七日之約。
「不是才去鎮上購置了需要的東西嗎,筱雨你又要到鎮上去?」羅氏見筱雨一大清早就穿著妥當準備要出門,不解地問道。
筱雨含糊應道:「我突然想起我有些作料沒有買,左右我無事,還能把潔霜繡的帕子給帶去賣了。」
羅氏一聽,忙道:「那筱雨你也幫三嬸把三嬸做的這些針線活給賣掉吧。」羅氏微微羞赧:「不過三嬸沒有那麼多時間仔細地在一塊帕子上一針一線地繡花,所以大多都是打的絡子和編的結子。」
筱雨滿口應下,猶豫了下問道:「那三嬸,這價錢怎麼定?」
羅氏沉吟道:「絡子兩文,結子三文吧。」
這個價錢也算公道。筱雨點了頭,羅氏便將一包針線活計抱了出來,放到了筱雨準備的籃子裡。
筱雨打趣說:「前幾日三叔也去鎮上了,三嬸為什麼不讓三叔那時候就幫你帶去賣掉?」
「你三叔不會跟人討價還價。」羅氏笑道:「買東西還好,往下壓價誰不會,他也跟著別人喊價就成了。可賣東西,他豁不出臉面抬價,生怕人家罵他,又覺得是女人的東西,他不好意思鑽到那種女人鋪子裡面去,所以死活也不肯幫我帶去賣。」
筱雨瞭然地點點頭,笑道:「成,那我今天去幫三嬸把這包東西賣出去。」
潔霜繡好的帕子用一塊好些的布包了起來,本來潔霜是打算多積攢些再拿去賣的,但因為筱雨在羅氏跟前說了今日去鎮上會順便幫潔霜將繡帕賣掉,所以也不得不讓潔霜把她的勞動成果交出來了。
「你賺的錢,自然是你的,別嘟著嘴,姐回來就將錢給你。」筱雨捏了捏潔霜的臉蛋,挎著籃子往鎮上去了。
謝家醫館就像是一處寧靜的棲息港灣,濃郁的藥香味縈繞在它周圍,置於這樣的環境下,人的整個心情都從浮躁變得沉穩。
然而在寧靜的外面之下,謝家醫館中卻每每都面臨著與死神賽跑的驚心動魄。
筱雨籃子裡的繡帕和各種活計已經全部賣掉了,她挎著一個空籃子,渾身輕鬆地站在謝家醫館前。
小暑眼尖,瞧見筱雨立刻就迎了上來,眉開眼笑地道:「秦姑娘來了?快裡面請,少爺等你等得可心急了!」
這話在不知原委的旁人聽來是十分曖昧的,筱雨知道謝明琛等她是為了那麻沸湯的劑量配方,所以壓根沒想到別的地方去,也就不知道週遭的人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帶了點兒莫名。尤其這其中還有三兩個鎮上姑娘。
跨進醫館,謝明琛已經聽到小暑的話迎了出來。
謝明琛雖然是個大夫,常常面臨著傷患的者和情緒激動的親屬,可從來行為舉止沉穩有度,不見慌亂,而且十分注意整潔。筱雨每次見到他他都是得體的裝扮,讓人身心愉悅,當得起那一句「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秦姑娘,你來了。」謝明琛站在筱雨面前,門外的光照在他的臉上有些朦朧。筱雨不適應地瞇了瞇眼,方才笑道:「嗯,謝大夫可是怕我會食言?」
謝明琛微微一笑:「秦姑娘雖然是女子,可我也信姑娘不是那等罔顧約定之人,姑娘必定言出必諾。」
筱雨輕笑:「我是小女子,可不是一言九鼎的男人,反悔也不奇怪啊。」
「可姑娘這不是來了嗎?」謝明琛溫柔地道:「姑娘裡面請。」又喚一邊支著耳朵的小暑道:「還愣著做什麼?給秦姑娘泡茶。」
「誒,唉!少爺我這就去!」
小暑忙應聲跑了,筱雨有些好笑,坐下後問謝明琛:「小暑不是醫館夥計嗎?我怎麼覺得他老是跟著你……」
謝明琛笑道:「小暑如今在跟著我學些醫術上皮毛,爺爺是打算等他基礎功打紮實些了,讓他一直跟著我。」說著謝明琛有些赧然,卻也並不隱瞞,道:「爺爺說我雖然醫術不是大成,可也小有所成,只是我性子太剛直,不大會跟人打交道玩心眼。小暑正好可以能彌補我這個缺陷。他跟著我,爺爺更放心些。」
筱雨差點脫口問謝明琛他的爹娘。「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可為謝明琛打算的卻是他的爺爺而不是他父母。
會不會他父母已經去世了?
這樣一想,筱雨更不好問了。
「謝老爺子呢?今天也沒來醫館嗎?」既然謝明琛提到了謝老爺子,筱雨自然要關心一番。
謝明琛道:「爺爺本是想今日也來這邊等姑娘的,他很遺憾那天姑娘救鐵壯時他不在場。只是爺爺突然有了急事,等不及和姑娘見面便離開了。」
筱雨笑道:「無妨,等謝老爺子回來我定會拜訪他。」頓了頓,「那謝大夫,我現在就開始跟你說麻沸湯的劑量吧?」
謝明琛點點頭,吩咐人拿來了紙筆,另外一張桌上已經準備好了那日筱雨配置麻沸湯的幾樣藥材——當歸,川芎,白芷,羊躑躅,茉莉根,以及菖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