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不堪地從父親那裡離開,鐵燦滿嘴苦澀。他算是明白了,父親對他這一直以來的表現,著實十分不滿。
甚至,已經不滿到接近大義滅親的地步
鐵燦一頭的冷汗,整個背部都濕了,浸濕了內衫。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父親剩下的唯一兒子,是天之驕子,理所當然在宗門內外橫行。
事實上,他一直也是這麼做的。
平時他那些狗屁倒灶的事,鐵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忍了。
可是,這次惹的禍,卻真不是一般的大。
尤其是把鐵達志都搭進去了,鐵隆不勃然大怒才怪。
還好鐵達志沒死,若是鐵達志死了,鐵燦都不敢相信父親會怎麼收拾他。
鐵燦此刻也明白,自己這個親生兒子,現在在父親心中的地位,恐怕已經不如鐵達志這個孫子了。
「江塵都是江塵這個畜生」鐵燦仔細一想,覺得罪魁禍首都是江塵,若不是江塵,哪裡會有這麼多烏七八糟的事？
鐵燦恨得牙根癢癢,雙眼噴火,恨不得把江塵碎屍萬段。
可是,他也知道,不管有多恨,這次只能捏著鼻子低頭了。要報復江塵,那也是下次的事了。
「都是葉重樓那個老不死,若不是他給江塵撐腰,那小子還有什麼狂的資本？」鐵燦對葉重樓,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心裡恨得咬牙切齒,但形勢比人強,他卻不得不抓緊時間,前往王都談判
他知道,如果不能盡快把事情搞定,不盡快把人撈出來,執法堂那邊,發現執法弟子失蹤的話,那就得憑空又多出一份麻煩來了。
江府,江塵悠然自得地坐在庭院外。
鐵燦,則是帶著幾個心腹隨從,坐在對面。
這兩批人,明明彼此都恨不得將對方當場轟殺,但是這個時候,卻是不得不坐在一起。
鐵燦,自然是被逼無奈。
而江塵,則是有心要敲竹槓,在鐵家身上發一筆橫財。
「江塵,我承認,之前低估你了。我這次,是受我父親鐵隆首座的委託,來和你談談。這件事,只要你肯讓一步,我父親必定會記住你這個人情。而且,將來你想進入寶樹宗,我父親都可以出力,甚至可以提拔你」
「你父親的人情？提拔我？」江塵淡淡笑著,這鐵燦倒沒有那麼蠢嘛,知道硬來不行,莫非打算來軟的？只是,這種三歲小孩都騙不了的演技,實在太拙劣了。
如果換另外一個人來遊說,江塵或許還能聽一聽。不過這鐵燦,心胸狹窄,睚眥必報。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說和解就和解？怎麼可能就相視一笑,冰釋前嫌？這根本不是鐵燦這種人的風格。
這無非就是形勢所迫,鐵燦耍的一點小聰明。
若是把人交還給他,江塵可以擔保,這鐵燦定會當場翻臉。
鐵燦努力擠出一點微笑,努力讓自己的目光顯得十分溫和的樣子。
「是的,我父親一向愛才,能夠讓他親手提拔的人不多。江塵,這是你浪子回頭的一個機會,也是你出人頭地的一個機會。你知道的,十六國聯盟,多少人爭著搶著想在我父親面前表現一下,想得到他的青睞,得到他的提拔。」
江塵悠悠一笑：「如此說來,我應該受寵若驚,然後非常感動地答應,然後裝作很熱情的樣子,和你化敵為友,對嗎？」
鐵燦見江塵這似笑非笑的樣子,完全沒有半分真實感動的樣子,就知道自己這番口水是白費了。
「江塵」鐵燦面色一沉,「難道你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跟我們鐵家作對到底？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你有什麼好處？得罪我們鐵家,你以後就算進入寶樹宗,又能有多少前途？」
這話,雖是威脅,但乍一聽上去,倒也有那麼幾分道理。
換做一般的世俗天才,聽了這話,的確要三思一下。
只是,江塵終究是江塵。這種威脅,江塵實在是聽得耳朵都有些長出老繭了。
「鐵燦,你的優越感,我能明白。不過,你打算拿鐵家來威脅我,那就省點口水吧。」
江塵語氣戲謔,忽然面色一寒,語氣也跟著一沉：「如果你下一句廢話,繼續跟贖人的話題無關,那就滾吧談判就此結束回去給他們準備後事吧
「你……」
鐵燦一路上想了許多計策,最終施展這一條假裝安撫的策略,打算迷惑江塵,讓江塵服軟。
結果他發現,自己再一次天真了。
這江塵,壓根就是油鹽不進,對他鐵家,也完全沒有半點所謂的忌憚
努力壓制住幾乎要暴走的衝動,鐵燦知道,他現在沒有什麼發火的資格,如果他現在放棄談判,這江塵恐怕會立刻殺人
一張臉憋得通紅,鐵燦憋了許久,才憋出一句話來：「你開價吧」
江塵笑盈盈道：「這話聽起來,才微微像那麼點人話。」
說著,從袖子中摸出一張卷軸,放在桌上,輕輕推了過去。
「這是我開的價,記住,是一口價。你還價一次,我殺一個人。還價兩次,我殺兩個。」
江塵說完,老神在在地往椅子後背上一靠,手指在桌子上不住敲動,發出「得得得」的響動。
那聲音,分明就是敲竹槓的節奏。
鐵燦明知道這清單絕對會獅子開大口,抱著這樣的心態,將清單拿起來一看。這一看,鐵燦直接脫口而出：「你……你這是搶劫」
「你說對了。」江塵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搶劫,總比殺人好吧？鐵燦,別跟我說那些有的沒的。我這還算是留了一點情面了。如果這次失敗的是我,相信我現在連全屍都不剩。所以,我這次搶劫,搶的理直氣壯,搶的理所當然。」
江塵語氣悠悠,既然是談判,他也不想說那些無聊的廢話。
鐵燦抓著清單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
這份清單,鐵家倒不是出不起,但絕對是獅子開大口,而且是非常的大。
這賠償,就算以鐵家的底蘊,一旦拿出來之後,就算不傷筋動骨,那也是損失慘重
別的不說,單說那聖品靈藥,放在十六國聯盟,那就絕對是價值連城,百年難得一遇的寶物。
要知道,靈境強者,用的也無非就是靈品靈藥。
聖品靈藥,那是元境尊者修煉,才有資格用得上的。
雖然封號靈王這個級別,偶爾也會用一些聖品靈藥,但機會卻是很少很少
就算是封號靈王,手頭的聖品靈藥儲備,也是不多的。
鐵家,也就是家傳淵源,底蘊深厚,這聖品靈藥的數目,也並不算多。
這江塵,一開口就是四株,而且指定了要水火兩種屬性的,這要求,可真不是一般的高。
後面靈品靈藥,從低階到高階,更是多到了一個嚇人的數字。
雖然,鐵家不是拿不出這些數字,但這數字看上去,也的確是恐怖的很了
就算他鐵燦這個宗門長老的私人財產,也是遠遠達不到這個數目,除非是動用家族的庫存。
要說這些東西的價值,別說換這些人,就算換一個天靈境強者,那也是綽綽有餘了。
鐵燦越看下去,越是肝顫,越是心慌。
這江塵,絕對是搶劫。
這些東西,是他一個世俗小子能夠消化得麼？
鐵燦心中大怒：「一定是葉重樓那老不死插手了不說別的,聖品靈藥,江塵這小子用得了嗎？一個小靈境武者,也配擁有聖品靈藥？這絕對是葉重樓那老不要臉的東西索要的」
鐵燦氣得全身發抖,臉部的肌肉不住跳動,那表情,就好像別人要挖的他心肝脾肺腎一樣。
他數度有那種拍桌子走人的衝動,但理智還是戰勝了衝動。
他知道,這一走,鐵達志等人的小命就算交代了。
鐵達志一旦不保,他鐵燦恐怕也就離完蛋不遠了。
「鐵長老,怎麼樣？我這人還算厚道吧？千金難買大活人。我現在給你開了一個合理公道的價格,相信你也能體諒我這人的友好無私吧？」
江塵笑呵呵問道。
合理公道？友好無私？
鐵燦聽了這話,差點直接噴血。
「江塵,你獅子開大口,就不怕撐破了肚皮？」鐵燦恨聲恨氣問。
「撐破了肚皮？這不正好遂了你的心願嗎？鐵長老,你現在心裡肯定恨得我要死。撐死我,正好解你心頭之恨。要不這樣,你再加一倍的量,索性把我撐死,死得不能再死。」
「無恥」鐵燦心中憋屈無比,明明有滿肚子邪火,卻不能發現。明明知道對方是敲詐,卻不能討價還價。
還價一次,殺一個人
鐵燦他縱然懷疑江塵是威脅嚇唬他,可是他卻沒有嘗試的勇氣。
賭不起。
不管是鐵達志還是周逸,又或者是那十六個執法弟子,死一個,他回去都不好交待。
江塵愉快一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口中喃喃,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一般：「時間過的真快啊。六個時辰,好像過了一半了。難道,真的要我提前去磨刀,準備一下？」
鐵燦「哇」的一聲,一口老血終於沒能忍住,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