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落下,一道高大的身影大踏步從門外走了進來。看此人的制服,職位顯然比在場這些人要高不少。這人長著一雙濃濃的臥蠶眉,眉目之間,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正氣。
「田大隊長?」
幾個龍牙衛見到來人,面色微微一變,立刻收起先前那副痞子模樣,低眉順眼地站成了一排,朝來人敬禮。
「嘖嘖!你們幾個,越來越能耐了啊?敲詐勒索,不愧是我田某人帶的兵啊,不愧是高高在上的龍牙衛啊!」
「大隊長,我們……」那小隊長額頭冒汗,差點嚇得尿褲襠。
「怎麼?還想狡辯?你以為我是聾子?什麼都沒聽到?」那田大隊長,目光一寒。
「不,不是!田隊,是我們錯了,我們該死!」那小隊長雙腿一彎,猛然就跪了下去。
「田隊,我們錯了,瞧在我們跟了您七八年的份上,饒我們這回。」幾個龍牙衛,都是跟著跪了下來,不住地磕起了頭。
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
律都統地位是高,比大隊長還要高一個級別。但是律都統職位高,對他們不是現管著的。
這田大隊長,卻是他們的現管。是他們真正的頂頭上司。他們這些人,小隊長也好,隊員也好,都直接接受田大隊長的管轄統領。
如今這醜事被大隊長撞破,他們如何不害怕?而且,他們很清楚,田大隊長嫉惡如仇,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
一旦田大隊長要治他們,別說律都統,地位更高的人來求情,也未必管用。
這田大隊長脾氣火爆,惹惱了他,連都統都敢頂撞,更別說律都統實際上只是個副都統。
「一個個都給老子起來!老子帶的兵,就你們這樣的慫包?」田大隊長破口罵道。
幾個龍牙衛聽田大隊長開口罵他們,心裡反而一喜。他們知道,大隊長罵他們,那代表著他還沒有徹底發怒。
一旦大隊長徹底怒了,你想他罵你都沒機會了。
幾個人都順從地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
「這個人,先關押在單匣子裡吧。」田大隊長淡淡吩咐。
「這……」那小隊長有些遲疑。
「怎麼?有什麼問題?」田大隊長翻了個白眼,反問。
「這個案子,律都統親自過問,而且……」
「怎麼著?你們莫非覺得,巴結上了律都統,我這個大隊長就命令不了你們了?」
所謂的單匣子,其實就是黑牢區裡的單間。
這是給特殊人物準備的,是黑牢區的貴賓包廂待遇。進了單匣子裡,就代表這個人在黑牢區是受保護的。
不然的話,丟進黑牢區,跟著一群亡命之徒關在一起,好好的一個人進去,不死也得脫層皮。
而單匣子,雖然面積不大,但卻是單間,免受其他死囚犯的騷擾,的的確確是黑牢區的包廂待遇。
「我最後說一遍,把他帶到單匣子。」田大隊長淡淡道,「你們可以選擇聽律都統的,後果,你們自己考慮。」
那幾個龍牙衛面面相覷,心裡也是糾結的很。律都統地位更高,靠山更大,這是必然的。
但是,田大隊長是他們真正的頂頭上司,而且平時對他們著實不薄。在龍牙衛一百個大隊裡,田大隊長是出了名的護短,為了手下人的利益,經常連都統都敢頂撞。
這樣的頂頭上司,他們也的確是打心眼裡擁戴的。
如果聽從律都統的話,把江塵打入黑牢區,那麼就等於徹底得罪了田大隊長。
事後,田大隊長如果將他們剛才敲詐勒索的事寫成報告,提交給龍牙衛的監察司,那麼等待他們的,將是嚴厲的軍法處置。
輕則丟掉龍牙衛的頭銜,重則直接被軍法處死!
敲詐勒索這種事,可輕可重。沒人追究的話,一點事都沒有。一旦有人抓住不放,那就是大事。
而且,自己頂頭上司要死抓著不放,那事就更大了。
誰都知道,田大隊長是出了名的護短,出了名的關照部署。如果連他都要親自彈劾的部下,那得多麼不堪,多麼看不下去?
能混到龍牙衛,誰都不是傻子。
微微猶豫片刻,那小隊長忙道:「田隊,我們都是您帶出來的兵,當然聽您的。」
「田隊放心,這事,我們幾個在外面不會亂說。絕不叫律都統知道。」
「對,我們聽田隊的。」
田大隊長本來是瞇著眼睛,若這幾個傢伙猶豫太久,他是絕不介意用最冷酷的方式,將他們踢出自己的隊伍,並用軍法治他們一個永不翻身。
見他們終究沒有迷失太遠,田大隊長淡淡點頭:「你們幾個即便不亂說,這事也瞞不了太久。不過,如果律都統有什麼意見,讓他來找我好了。這件案子,最初是你們在辦吧?他律某人,這手指也未免伸得太長了。」
「是是,反正我們出去,絕不會亂嚼舌頭。」那小隊長保證。
他們肯定不會說出去,一旦說出去,他們是兩頭不討好,到時候更是自找苦吃。
這一點,田大隊長倒是很放心。
「這裡交給我了,你們先下去吧。」田隊長一揮手,將這幾個傢伙打發走。
那幾個龍牙衛的隊員走了之後,田大隊長對江塵道:「江塵,多餘的話我不多說,四王子對我恩重如山。你是他的貴賓,我就不會讓你在這裡吃虧。這個案子,我剛瞭解了一下,非常複雜。背後肯定有人在用力。如果乾藍北宮往死裡咬,我不確定四王子最後能不能頂住壓力。」
這田大隊長竟然是四王子葉融的人,江塵恍然,笑了笑:「你告訴四王子,這個事,他如果不方便過問,可以靜觀其變。我不會怪他。我倒是好奇,那律都統,是什麼人?跟乾藍北宮有什麼瓜葛?」
田大隊長輕歎一聲:「這事說來話長。乾藍北宮,在四大道場裡素來強勢,隱隱以第一道場自居。不管是乾藍北宮,還是律都統,他們都和大王子走的很近。而大王子,則是下一任國君的熱門人選,呼聲最高的一個。」
經過田大隊長這麼簡單一梳理,江塵大致是明白過來了。
乾藍北宮也好,律都統也好,其背後杵著的大人物,赫然就是天桂王國的大王子,未來的太子候選人。
「這麼說,我隨手打死一個劫匪,竟然無意中,還惹動了一場王子之間的明爭暗鬥?」江塵忍不住苦笑起來,他也沒想到,這天桂王國的局勢這麼敏感,一件小事,竟然可以引起如此大的波瀾。
「說引起王子之間的爭鬥,可能略略有些言重了。但大王子顯然想借這個機會,敲打一下四王子,這從一些細節上,已經很清楚地表現出來了。」
敲打四王子?
江塵心裡有點不爽了。你王子之間互相爭鬥,拿我殺雞儆猴?就算你是大王子,那又如何?
不是江塵愛惹事,這事從一開始,就是乾藍北宮挑起的。
「這算殺雞儆猴嗎?我是那只可憐的雞?而四王子,則是那隻猴子?」江塵冷冷笑道。
田大隊長一愣,也是苦笑:「大王子殺伐果斷,在他眼裡,沒有人是不可以犧牲的。他要殺一個人,就跟踩死一隻螻蟻一樣。」
「螻蟻?」江塵怒極反笑,「很好,很好。好一出殺雞儆猴的好戲。不過,即便他把我當成一隻待宰的雞,這次恐怕也得讓他失望了。」
「哦?」田大隊長眼睛一亮。
江塵卻是淡淡一笑,大馬金刀地盤腿而坐,索性來個閉目不語了。
田大隊長張了張嘴巴,終究沒再追問下去,而是拱手道:「兄弟,上面的事,我能力有限,摻和不了。在這裡,就算是那律都統出面壓我,我也不會讓你受什麼委屈。我的權限,也只能到這一步。」
「好,田大隊有心了。這份人情,我江塵記下了。」江塵淡淡點頭。他也知道,這田大隊長說的是實話,也是一個實在人。
……
乾藍南宮在王都的某處駐地,某間房外,一名女弟子站在門外,恭恭敬敬道:「寧長老,外面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要求見您。」
「男人?」裡邊傳來一道柔媚卻頗有些慵懶的聲音,「是誰?」
「弟子眼拙,認不出來。看樣子,似乎不是王國的權貴。」
「他說了為什麼求見我嗎?」寧長老又問。
「說了,好像跟願望塔有關。不過具體什麼事,他也沒有細說。只讓弟子盡快通知,遲恐誤事。」
「願望塔?」那寧長老原本淡然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不淡定,「你確定沒聽錯?」
「弟子聽得很清楚,他的的確確提到了願望塔。」
「快,讓他進來。還有,我會客期間,誰都別來打擾我!」寧長老一改先前的慵懶,急急的吩咐道。
「是。」那弟子有些摸不著頭腦,為什麼一提到願望塔,寧長老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呢?
過了片刻,庭院外傳來腳步聲,一道磁性十足的聲音道:「外來人喬白石,求見寧長老。」
「進來吧。」
慵懶的聲音傳來,讓得喬白石全身微微一動,不由自主便有些不應有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