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在長長的走廊中你追我趕,空擋的廊道走充滿了孩子的歡笑聲,小遠比安安大了五歲,安安自然是抓不到他的,小傢伙氣喘吁吁的停住腳步,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轉動著,閃耀著狡黠的光芒。舒骺豞曶
小遠跑開幾步,再回頭時,卻找不到安安的身影,他微擰眉頭,轉身沿著原路走去,心中有些焦急了,不停的喚著安安的名字。突然,一雙小胳膊從身後緊緊抱住他的腰,安安墊著腳尖,仰頭微笑著,唇邊露出淺淺的笑渦,極是可愛。
「哥哥,我抓住你了。」
「臭安安,居然使詐。」雖然是責備的話,語氣中卻帶著寵溺。小遠將安安軟軟的身體抱起來,原地旋轉一圈,逗得安安又咯咯的笑個不停。
一旁,顧希堯剛剛踏入酒店,恰巧目睹了兩個孩子的互動。安安的行為看似十分幼稚,但他不過是三歲的孩童,就已經懂得出奇制勝,聰明的似乎有些過火謇。
「爸,你來啦。」此時,小遠也看到了他,脆生生的喚了句。
「顧伯伯。」安安小跑著撲入顧希堯懷中,小嘴嘟嘟的摸樣,十分惹人疼愛。
顧希堯伸臂將他抱入懷中,寵溺的掐了下他嫩嫩的臉蛋。「安安,生日快樂。追」
「爸,你抱安安回去,我去趟洗手間,這個,安安的生日禮物。」小遠說完,將手中絨盒塞給安安。安安用胖嘟嘟的小手打開,盒中是一直金燦燦的純金鋼筆,在燈光下閃爍著奪目的光芒。
安安年幼,對金錢尚沒有概念,只知道這是寫字的工具而已,並且,是個很漂亮的工具。「謝謝哥哥。」他甜甜的回了句。
「弟弟只認得幾個字而已,怎麼不送些糖果?」顧希堯問道。
小遠搖了搖頭,一板一眼的回答,「只有顧小兒那吃貨才喜歡糖果。爸,你說的是上個月的事情,現在安安已經會寫很多字了,我開始教他二年級的課程了。」
「是嗎?安安真聰明。」顧希堯溫潤一笑,抱著安安向包房走去。鋪著柔軟地毯的長廊,盡頭處,幾個男女迎面而來,都是熟悉的面孔,而被眾人蹙擁在中間的,竟然是陸霆鈞。
「顧省長。」陸霆鈞率先開口,禮貌的點頭輕笑,墨眸一片冷然,波瀾不驚。
「陸軍長,幸會。怎麼來這裡用餐?」顧希堯隨性問道,生日酒店,顧名思義是辦生日宴會的。
「聽張師長說這裡的干紅不錯,來嘗嘗。顧省長若有興致,不如一起。」陸霆鈞客套相邀。
「改日吧,今天孩子生日。」顧希堯目光溫潤,看了眼懷中安靜的寶寶。「安安,和陸叔叔問好。」
「陸叔叔好。」安安並不認生,甜甜的喚了句。
陸霆鈞目光在安安身上短暫的停留,不知為何,心突然的漏跳了一拍。孩子生的十分漂亮,莫名的讓他有想親近的衝動。他想起了和曉冉失去的那個孩子,如果他還活著,也有這麼大了。
「顧省長的公子嗎?生的很漂亮。」陸霆鈞語氣平和的稱讚了句。
安安卻突然嘟起小嘴,反駁道,「女孩子才能說漂亮,叔叔,我是男子漢。」
陸霆鈞低眸一笑,這孩子真是鬼靈精。「好吧,小男子漢,生日快樂。」
「謝謝叔叔,陸叔叔再見。」安安揮動著胖乎乎的小手,和陸霆鈞告別。顧希堯抱著安安離開,陸霆鈞駐足回眸,清冷的眸子光暈逐漸沉澱,似乎陷入沉思。
踏出生日酒店的門口,一個女子迎面而來,腳步很快,看得出她的急切。陸霆鈞劍眉微挑,在這裡看到曉冉,的確有些意外。此時,曉冉也看到了他,眸中閃過片刻的驚錯後,她平靜的與他擦肩,黑葡萄一般晶亮的眸中,一片空曠,尋不到他絲毫的倒影。
陸霆鈞下意識的停住腳步,感覺某種痛楚在心口逐漸蔓延,越演越烈,好像鋒利的刀刃,在一片片切割心房。突然懂得,原來冷漠,也可以讓人那麼那麼的痛。
曉冉腳步凌亂,轉角之後,身體無力的靠在堅硬的牆壁上,璀璨的眸子,醞釀了一片水霧。她想,自己剛剛的表現應該很好吧。他們本就該這樣,即便錯誤的再遇,也該擦肩而過,再也不要有交集。她不停的對自己說:就這樣,你做的很好,安曉冉,繼續。
因為曉冉姍姍來遲,一桌子的菜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只等著曉冉來切蛋糕。安安雙手托腮坐在桌邊,臉頰氣鼓鼓的摸樣,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安安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了。
「安曉冉怎麼還不來,恩恩,你對員工不能太苛刻。」顧希堯溫和的開口,伸手撫摸了下安安的頭,似在安慰。
安安抬眸,唇邊勉強的掛起一抹笑。
林笑恩無奈搖頭,她怎麼會想到安曉冉那個工作狂會連自己兒子生日都不放在心上。「她現在是副總裁兼執行長,在公司的實權可比我這個掛名總裁大。誰知道她連提前翹班都不會。」
「就因為我是公司執行長,才不能帶頭開天窗。」房門被輕輕推開,曉冉走進來,精緻的容顏上帶著些許疲憊。她在安安身邊坐下來,向他伸出手臂,抱歉的說道,「對不起寶貝,路上堵車,媽媽來晚了。」
安安嘟著紅紅的唇片,小眉頭蹙了半響後,才稍稍舒展,短短的手臂環上曉冉脖頸,任由著母親將他抱起。「好吧,這次原諒你,但這真的是最後一次哦。」
「好,媽媽記住了。」曉冉溫柔的笑,親吻了下安安的臉頰。
此刻,笑恩與小遠已經點燃了蠟燭,安安雙手合十許願:親愛的上帝,也許你真的太忙了,所以聽不到我的願望,但是,安安真的希望能有一個爸爸。
走出生日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顧希堯駕車送曉冉母子回家,一路之上,車子平穩行駛,透過後視鏡,他可以看到曉冉淡漠絕美的容顏,兩旁路燈投下的光暈透過車窗,在她白皙的側臉上醞釀了一片昏黃光影。安安伏在她胸口假寐,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動著。
顧希堯突然響起笑恩說過的話:這樣的女子,值得世界所有美好的一切。是啊,只是這樣靜靜的看著,都覺得她美得像畫中風景。不禁好奇,安安的父親究竟是怎樣的男子,要如何冰冷的人,才能狠心割捨她。
車子在公寓的台階前緩慢停住,顧希堯率先下車,打開了後面的車門。曉冉抱著安安走下來是,寶寶已經醒過來,用胖胖的小手揉著眼睛。
「安安,和顧伯伯說再見。」曉冉出聲說道。
安安伸出短短的小手臂,環住了顧希堯的脖頸,因為曉冉抱著他,所以,只能被迫的跟隨著向顧希堯的方向靠近了些。安安在他臉上吻了下,奶聲奶氣的說了句,「顧伯伯再見,安安會想你的。」
「顧伯伯也會想安安。」顧希堯溫厚的手掌撫摸了下他柔嫩的臉頰。然後,才轉身進入車中,發動引擎,車子揚長而去。
曉冉抱著寶貝站在原地,目送顧希堯的悍馬車離開。然後轉身,突然對上了一雙盛怒的眼眸。不知何時,夜幕籠罩下的角落,陸霆鈞高大的身形,筆挺的站在黑暗中,週身散發著陰霾的氣場,比暗夜還要絕望。
曉冉下意識的收緊了雙臂,懷中的寶貝吃痛,委屈的低喚了聲,「媽媽。」而曉冉卻恍若未聞,凝聚的目光,與他深邃的眸在空中交匯,她迎視著他深邃的眼眸,那樣的坦然,她告訴自己,不要再沉溺在他的眼眸中。她對他的愛,三年前,就已經埋葬在暗無天日的地獄中。
他沒有動,只是冷冷的看著她,曉冉從他的墨眸中讀出了一種情緒——哀傷與恨。可是,他為什麼要哀傷,他又有什麼資格去恨?!她給過他機會的,是他放棄了安安,也丟棄了她。
曉冉不確定他來了多久,或許,比她想像的更久。曉冉想,她知道他誤解了什麼。她與顧希堯之間,不過是客套的禮貌,而看在外人眼中,卻很容易被曲解。
她沒有解釋什麼,也不會去解釋什麼。其實這樣也好,反而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果然,盛怒之後,陸霆鈞的眸子逐漸沉暗,是比夜色還要深沉的顏色,那一雙深邃的眼,再也照不進任何光亮,他決然的轉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曉冉終於鬆了一口氣,挪動腳步,抱著安安向公寓中走去。
「媽媽,我好像看到陸叔叔了。」寶寶的小腦袋枕在她柔軟的胸口,弱弱的說了句。
曉冉腳步微頓,詢問,「你認識剛剛那個叔叔嗎?」
「剛剛在酒店中見過,顧伯伯說他是陸叔叔。」
原來是這樣,曉冉微苦的一笑,在房門前停下了腳步。嘩啦的鑰匙響後,曉冉推開了房門。安安換了小拖鞋,跑進自己的房間中。
「安安,媽媽防水給你洗澡,太晚了,你該睡覺了。」曉冉脫下外套,挽起衣袖走入浴室中。再次回到客廳的時候,電視機和音響都打開著,安安站在電視屏幕前,脊背挺得筆直。
「小搗蛋,又玩什麼把戲?」曉冉輕笑著問道。
「媽媽,我也有件禮物要送給你。」安安跑過來,牽住曉冉的手,讓她坐在沙發上。
曉冉笑靨柔和,順從的坐下來,「好吧,安安要送媽媽什麼禮物?」
音響中播放的伴奏是小虎隊的《愛》,安安站在她面前,邊唱邊跳,手語並不是很到位,卻有幾分乖乖虎的味道。
「向天空大聲的呼喚說聲我愛你,向那流浪的白雲說聲我想你,讓那天空聽得見、讓那白雲看得見,誰也擦不掉我們許下的諾言,想帶你一起看大海說聲我愛你,給你最亮的星星說聲我想你,聽聽大海的誓言、看看執著的藍天讓我們自由自在的戀愛……」
曉冉含笑看著安安,視線逐漸的模糊,她用手背擋住唇片,抑制住溢出的哭聲。安安翹著手指,用手勢比劃著『我愛你』。然後,撲入曉冉懷中,手臂緊環住她白皙的頸項,小臉蛋與她的面頰貼合著,輕輕在曉冉耳邊呢喃,「媽媽,我愛你,謝謝你給安安生命。」
曉冉將頭埋入寶寶肩窩,剔透的淚珠打濕了安安雪白的襯衫,帶著微涼的溫度。「媽媽也愛你。」她啞聲說道。她的安安,就是上天賜給她的小天使,如果沒有他,曉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現在。
洗完澡,曉冉抱著安安小小的身體回房間,寶貝窩在她懷中,合著眼眸,已經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曉冉細心的為他蓋好被子,愛憐的吻了吻他額頭,關燈準備離開。此時,安安卻突然翻轉身形,唇片輕動兩下,低低的呢喃著什麼。曉冉不解的俯身,耳廓貼在他唇邊,終於聽清了他的話。
安安在叫『爸爸』。
曉冉僵硬在原地,一雙明眸又溢滿霧水。
……
夜幕下,寂靜的道路上,墨綠色路虎開的飛快,甚至連闖了幾個紅燈,軍區的牌照,自然是無人敢攔的。
回到下榻的酒店中,沒有點亮客廳的燈,陸霆鈞半靠在沙發上吸煙,煙霧瀰散了一片,水晶煙灰缸中,堆滿了燃盡的煙蒂。墨色茶几上,手機不停的震動著,陸霆鈞置若罔聞,冷眸深諳冰寒。
房門口突然傳來細碎的聲響,片刻後,門被人從外推開,呂薇穿著一身便裝,水藍色長裙極地。她走過來,看到隱在黑暗中的陸霆鈞時,終於鬆了口氣。「首長,原來你在酒店。電話都不接聽,害得我們白白擔心。」
陸霆鈞並未回應,指尖夾著尚未燃盡的煙蒂,優雅的置於唇邊,吞吐著淡淡煙霧。眉心深鎖的模樣,對於女人,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呂薇有片刻的呆愣,腦海中突然閃過四個字,『憂鬱王子』。
「我沒事,出去。」陸霆鈞冷然回了句,將指尖煙蒂按滅在水晶煙灰缸中。
呂薇扭捏的站在原地,沒有挪動半分。進來之前,林進對她說,如果錯過了這次,她只怕再也沒有機會了。「首長,歌劇院的票已經買到了,今晚上演經典曲目《天鵝湖》,不知道您能不能抽出時間?」
沉默了片刻,陸霆鈞遲疑的將目光移到她身上,深邃的眸子,永遠讓人辨不出情緒。他依舊沒有開口,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靜謐的沒一秒,對於呂薇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許久後,他終於開口,同時拿起一旁的西裝外套。「走吧。」
呂薇幾乎受寵若驚,快步跟隨在他身後,雙手緊皮包握的緊緊,顯示出她不安的情緒。觀光電梯從十七樓一路向下,陸霆鈞冷黯的眸光,茫然的看著窗外一片璀璨。而呂薇怯怯的仰頭,眼角餘光凝望著他英俊的側臉。
歌劇院貴賓席上,陸霆鈞與呂薇相鄰而坐,因為是經典的曲目,欣賞演出的人並不少。舞台之上,舞者輕盈的身姿旋轉跳躍,演繹一段淒美的古老愛情童話。因為身邊坐著暗戀的人,呂薇哪裡還有心思觀看演出,昏暗環境的掩飾下,她肆意的觀看著身旁英俊沉穩的男人,他並沒有穿軍裝,一身休閒西裝,少了往日的嚴謹,平添了幾分貴氣。他單手托腮,目光專注的看著舞台的方向,一雙墨眸卻茫然一片,好像透過舞台,在看著什麼虛無的東西。
佈置華美的舞台上,白天鵝在湖邊遇見了英俊的王子,舞姿優美的女子,舒展在柔軟的身體,沒有個動作都唯美到極致。透過朦朧的光影,陸霆鈞似乎看到了三年前的曉冉,她穿著潔白的舞蹈服,在舞台之上輕盈旋轉,美麗的好像雲霧精靈。
那時起,他對自己說,這個女人是屬於他的,只屬於他一個人,任何人都不能染指。可是,不過三年而已,她就走失了,她不在是曾經那個在他身下低喘呻.吟的女孩,不再是那個對他溫柔如水的安曉冉了。她習慣了沒有他的生活,並且,有了其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