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多嘴的堂客們
「婆娘,別亂嚼舌頭!」劉詩雨的婆婆作勢要打楊雲芳,楊雲芳嬉笑著躲開了。
「堤坡那邊早前幾天也進了賊呢,除了偷摩托車,連雞鴨都不放過呢!」說話的是個叫王貝的女人,堤坡是與劉詩雨她們這裡相鄰的一個村。
「現在的治安啊,真的讓人擔驚受怕,家裡沒個男人,一點都沒有安全感。」另一個女人抱怨著,「燕婆娘,你也叫你老公管管這些事!」
「燕婆娘」當然指的是張海燕了,在這些女人的眼裡,吳綜祥長短是根棍,大小是個官,所以,這些偷雞摸狗的是當然該村支書吳綜祥管了。
「他啊,想管也管不來呀!」張海燕攤看攤手,表示她的無奈。這個女人很會說話,她不說「管不了」,只是說「管不來」,意思是說她的老公有心無力了。
也是,一個村支書,在某些人的眼裡,簡直就是一個屁,憋著難受,放了還臭。不是行政主體,更別說執法權了,所以即使你想管事,你也管不了了。但吳綜祥在這個位子上幹得還是蠻喜歡的,雖然表面上他表示滿不在乎的樣子,但其實他心裡面卻是相當看重自己的村支書身份的。
「詩雨,晚上怕嗎?」楊雲芳問道,她的老公也像吳劍鋒一樣,在外面打工,所以對劉詩雨,她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但她自己心裡最清楚,她的生活,要比劉詩雨「性~福」多了。至少在生理方面,她不缺男人。這些幾乎都是半公開的秘密,只是她的老公不知道罷了。
楊雲芳的情人是鄰村一個姓王的屠夫,大家都熟識的一個。楊雲芳其實也沒從他那裡得到什麼,除了解決一下生理上的需求,偶爾吃些免費而新鮮的豬肚豬蹄外。屠夫的老婆也鬧過,但女人家的,鬧鬧也就罷了,還能怎麼樣,況且屠夫從來都沒有只吃素的,一個耳刮子扇過去,王屠夫的老婆也就敢怒不敢言了。所以到現在為止,大家都還相安無事。
「還好呢……」劉詩雨說道,這倒是真的,怕,她還真沒有怎麼想過。
「詩雨啊,劍鋒現在怎麼樣?」張海燕問到,鄰願鄰好,親願親安,雖然吳綜祥跟吳劍鋒是堂兄弟倆,但張海燕跟他們家關係一直處理得蠻好的。
「嗯,還行……」劉詩雨答到,「今天一早還打電話回來了,說是準備匯兩萬塊錢回來,給家裡裝個防盜網,到時要麻煩祥哥了。」
「哦,你們也是該裝個防盜網,孤兒寡母在家的,想想都害怕。」張海燕說道,「到時叫你祥哥去安排就是了,自家人,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幾個女人東一句西一句地閒扯著,劉詩雨的婆婆已經煎好了姜鹽茶從廚房裡出來了。姜鹽芝麻茶冒著騰騰的熱氣,特別的香味最能勾起人的食慾,所以這些留守在家裡的女人們,最是愛串門了。這次幾個女人相約來到劉詩雨家,一來是表示對她們家昨夜遭了賊的慰問,而來也是順便來串串門,畢竟這山溝溝裡的,要發生點稀奇古怪的事情也畢竟難得。
一幫子女人正喝著茶嬉鬧的時候,門外傳來了補丁外強中乾的狂吠聲,不用說,一定是有什麼人來了。
從門外一前一後地來了兩人,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準確地說,是個尼姑和個鰥夫。
走在前面的鰥夫是個五十來歲的精瘦男人,穿著一身深色的衣服,腳上的皮鞋擦得珵亮,說老不老,說年輕也不年輕。鰥夫姓許,大家都叫他許老倌,是這附近的一個寡住老男人,劉詩雨認識的,那次王喆到西林庵去拜菩薩,就是他搞的接待。
尼姑是西林庵的秒桃。妙桃一襲素淨的緇衣,把本來凹凸有致的玲瓏身材遮了個嚴嚴實實。兩人進了屋,一群女人們滿臉肅穆的樣子,連忙起來讓坐。都說菩薩惹不起,求好事不一定靈但壞事保準,所以對這些佛門中人,人們大都不是一種敬畏的心理就是一種敬而遠之的心理。
「師父請坐!」劉詩雨的婆婆趕緊招呼著兩人。
妙桃唱了個諾,在劉詩雨身邊坐下,許老倌看了看滿屋子的女人們,感覺有點尷尬,撿了把凳子靠著門口坐了下來。
「兩位來得正好,我剛煎好茶準備給這些堂客們喝呢!」劉詩雨的婆婆說著,盛了兩碗茶,劉詩雨起身接過,給妙桃和許老倌端去了。劉詩雨的婆婆很聰明,她的意思是茶是新煎好的,不是剩茶。
「聽說昨晚遭了賊了,妙桃師父說要過來看看的,」許老倌把茶放在自己的凳子旁邊,從兜裡悉悉索索地掏出一包紙煙,自顧自地點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說道,「沒遭什麼損失吧?」
許老倌的眼神有點游離,就像一個第一次相親的羞澀少年,在這麼多女人直勾勾地注視下,眼光不知道落在哪裡才好,但大家都明白,他這些話是跟劉詩雨的婆婆說的。
「不是秒桃師父想要來看,是你自己想要來的吧!」不等劉詩雨的婆婆開口,張海燕哈哈笑著說道。
「許老倌,你的消息倒是蠻靈通的嘛!」楊雲芳也笑著打趣道。
「兩個婆娘莫亂嚼舌頭,妙桃師父是看得起我們家才來的!」劉詩雨的婆婆罵著張海燕和楊雲芳,她雖然說著妙桃師父,但眼角的餘光卻是悄悄落在了渾身都不自在的許老倌身上。
「許爹一大早來到庵裡,說蔣娭毑家昨晚遭了賊,左鄰右舍的,我們當然應該來看看的。」妙桃與這些女人大都熟悉,所以說話也很隨意,「蔣娭毑,沒受什麼損失吧?」
「哦,我們還以為是許老倌自己一個人想來呢!」張海燕又笑著說道,許老倌沒有料到會有這麼多女人在這裡,他走也不是,坐夜不是,滿臉的不自在。
聽著這些女人話裡有話,劉詩雨卻是感覺很是迷糊,莫非自己婆婆和這個許爹怎麼怎麼?她在心裡暗忖著。
卻說這個許老倌,年輕的時候,本來也是蠻不錯的一個小伙子,可是因為家境貧窮,錯過了成家立業的大好時光,漸漸地上了年紀,才感覺到一個家庭的重要。劉詩雨的公公早兩年前就死了,而她的婆婆雖然是50來歲的人,但看起來還蠻年輕的,許老倌在西林庵裡主些事,庵裡離劉詩雨家又近,所以他有事沒事就喜歡到這邊來坐坐。走的多了,日久生情,這對老年人也是適應的,只是劉詩雨和吳劍鋒不知道罷了。
「婆娘再亂嚼舌頭,茶都沒得給你喝!」劉詩雨的婆婆作勢要打自己的侄媳婦,張海燕哈哈笑著躲開了,蔣翠英伸出去的手落了空,佈滿細紋的臉上悄無聲息地泛起了紅霞。
蔣翠英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地又說了一遍,這次說的比張海燕她們來時說的似乎又有所不同,她最後補充道,「那個強盜看到我手裡提著刀趕了出來,嚇得撒腿就跑,我家詩雨站在樓梯口卻是動都不敢動,可憐的孩子!幸虧我在家裡!」
看著自己的婆婆一手端著碗茶一手叉著腰站在那裡繪聲繪色正氣凜然的樣子,劉詩雨心裡不由得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這個事情今天今天她婆婆的口裡第二次說出來的時候與她第一次說的就有許多不同了,如果是被別人以訛傳訛的話,還不指定會被說成什麼樣呢!
然而,她卻不能夠理解,她的婆婆這次敘述的,與其說是給妙桃與許老倌聽,還不如說是特別要說給許老倌聽了。對每個女人來說,她們都希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在自己的情人面前,而對於這個晚年喪偶的蔣翠英來說,外表的風情與美麗已經不在,所以她能展示的,也就是說自己還不是那麼老,自己還是充滿活力的!雖然,這個許老倌還算不上是她的什麼情人。
「阿彌陀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妙桃唱了個喏,說道,「蔣娭毑一家廣積善緣,菩薩一定會保佑你們的。」妙桃稱呼蔣翠英為蔣娭毑,而不稱呼她為老施主,看來她真的是個很隨緣的,而且也沒完全脫俗的女子了。
「是啊,這次多虧菩薩保佑,才能讓我們家逢凶化吉,明天我一定要到菩薩面前多磕幾個響頭!」蔣翠英虔誠地說道。
「阿彌陀佛!蔣娭毑不必明天去給菩薩磕頭,您可以後天再去的,後天是菩薩的涅槃日。」妙桃又唱了個喏,說道。
「是啊,後天是九月十九,是菩薩的生日,你們這些堂客們可都要去,菩薩有求必應的。」許老倌一說菩薩就來了精神。
妙桃和許老倌所說的菩薩指的是觀音,傳說中農曆二月十九是觀音菩薩的生日,六月十九是她的成道日,九月十九是她的涅槃日,在鄉下,人們把這三個日子都習慣說成是觀音菩薩的生日,個中究竟,她們是不會知道的。
妙桃當然明白,但這些她也無需像她們解釋,關鍵的問題是,不管什麼日子,只有這些虔誠的信徒門能夠多去燒燒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