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樂二十一年五月三日的上午,對很多寧海鎮的居民來說沒什麼不同之處。
進入夏季的陽光已經開始耀眼,空氣中的溫度也非常適合人們行動。距離3月13日的那次倭亂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絕大多數人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生活。
不過在這個時候,依舊是半城雪白——掛著孝的人家非常多。當初報上去的死亡人數是5672個沒錯,但寧海鎮總共也才不過小10萬人而已。
一口氣死掉了5600人,基本上就是總人口的6%比例了。不敢說每家都有死者,但確實每家都有傷員。更重要的是經濟損失,倭寇的一把火幾乎燒掉了半個寧海城。
現在百姓們的生活,都比往年要艱難了許多。原本地處江南又臨近大海的寧海鎮也算是東海上的貿易大港,每天都是人流如梭。結果在3月13日倭亂之後,頓時就蕭條了下來。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寧海鎮背靠大海,當然是充分利用地理環境優勢發展自己了。本地人要麼做生意,要麼就出海打魚,要麼修船造船,反而真正種田的人很少。
可實在倭亂之後,整個市面上都蕭條了下來。各種生計都受到了極大影響,現在也只能種田先維生了。很多人家的生活都很苦,這更讓大家心中不好受。
前段時間聽說,朝廷專門派使者去倭國討還公道,大家都還高興過一陣子。整個寧海鎮中每日為皇帝陛下祈禱的人也不少,大家都盼著朝廷能給自己報仇雪恨。
賠償救災什麼大家不敢想,能看見仇人授首就算是最高興的事情了。可惜,這次朝廷的強硬反應居然很快就沒有了下文,隨後就爆發了整個東南衙門的官場大地震。
一連串的事情猶如閃電火花般耀眼到讓人目不暇接,但卻讓所有人都只感覺到了糊塗。
不久之後,隨著東南官場地震的原因傳開,一切才開始變得鮮明起來了。
原來朝廷的使者去日本受了侮辱,那是一種幾乎當面打臉的難堪——倭寇居然連寧海鎮市舶司的官印都搶走了呀?我擦,這下可真是新鮮了。皇帝如此震怒,想必不會輕饒了那些倭寇,甚至說不定還會連倭寇老巢的幕後黑手都連根拔起吧?
結果讓他們所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竟然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沒有了與倭寇有關的消息。寧海人不死心的再等一等後,卻發現到處都是鋪天蓋地質疑國師的聲音。
「……不會吧?國師大人竟然喜歡享用生靈魂魄?這到底是真的假的呀?」
「賴三,你該不會是故意嚇人吧?唐上仙怎麼可能生吃小孩的腦髓呢?不可能嘛!」
「怎麼不可能呀?外頭早就已經傳瘋了,也就是寧海最近生人勿近,才消息閉塞了些。據說國師大人每天晚上都要用還沒背破了身子的女子鮮血洗澡,每次要殺幾個人的。」
面對諸多人的疑惑,消息最靈通的賴奇峰連忙大聲宣揚自己說的絕對準確。不過身邊圍著的人群之中還是有不少人感到難以置信,紛紛表示質疑。
「這不應該呀?我可是見過國師大人的,就上次他老人家來寧海召喚通天塔的時候。是很和善可親的一個人呢,不像傳言中所說的這麼可怕呀!」
「唉,我聽說那都是偽裝,好好的誰不願意看上去一片和善呢?凶神惡煞的人,也只有那些個倭寇才會讓人一眼就看出來好賴。」
一提到倭寇,大部分人都頓時就被轉移了注意力。這次的寧海鎮倭亂,鬧得人心惶惶。很多人不但生命和財產受到了衝擊,就連心理上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對了,你說最近咋沒有了倭寇的消息呢?朝廷到底想要怎麼辦呀?這些個倭寇會不會還來呀?朝廷難道也不管管?咱們可是被倭寇們給害慘了呢!」
「不知道!這種朝廷大事可不是咱們這些人能說的,或許朝廷也還有什麼主意吧!」
「哼,朝廷諸公,全都是酒囊飯袋!前些日子不是聽說朝廷還準備出兵倭國麼?怎麼感覺忽然間一下子消息就全變成了國師大人的傳聞,倭寇呢?朝廷到底還出不出兵報仇呀?」
「唉,我泱泱華夏,當堂堂天朝上國,竟然被那些個小矮子們欺辱,真真讓人嚥不下這口氣!若是朝廷真的出兵給咱們報仇,我給他們立長生牌位天天上香拜祭。」
「也算我一份!若是朝廷出兵給咱們報仇,我就算是游水跟著,也要跟去倭寇的老巢,親眼看這些該死的傢伙們被千刀萬剮!」如此般咬牙切齒的可不止一個人,不少人紛紛用牙縫中間擠出來的聲音狠狠表態。
「唉,散了散了吧,還是都先回家去,婆娘和娃娃們還都等著一起吃飯呢。這種國家大事,又豈是咱們這些小人物們能操心的?」
說狠話到底是沒意思,能起到作用的還只有行動。可是現在,並沒有人有所行動。寧海到底與那些倭寇們間隔著茫茫大海,想要偷偷摸上去報仇都不太容易。
隨著一片告別聲,大傢伙兒逐漸踏上了回家的路途。上次的寧海鎮倭亂,可是被一把火幾乎燒掉了半個寧海城鎮。現在雖然大致清理了斷瓦殘恆,可依舊有很多地方殘破無比。
整個寧海城中唯一還算正常的,就只有唐上仙所留下的通天塔了。
高達36米而底座直徑長達1米的正方形立柱,在陽光下潔白無比,甚至還閃爍著銀色的耀眼光芒。每到晚間太陽落山之後,通天塔就會發出柔和的潔白光芒,比天上的明月還要清晰閃耀,為半個城鎮的人照明了歸家的路途。
僅僅只是安上了半年多,就讓人感覺再也離不開它了。以前晚上出門都要點燈籠的人家現在也不需要了,通天塔明亮柔和的光芒照耀著大地上面的一切。
就算前次寧海鎮倭亂的時候,就連那些個倭人都不敢動它。曾有人不懷好意的拿刀去砍通天塔,卻被突然傳來的一陣電花所擊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這一下後再也沒有人敢上前去搗亂了,都知道這玩意就是唐上仙留下來的無上法器。倭寇再怎麼凶狠殘暴,遇到這樣非人類可以理解的事情時候也是只有頂禮膜拜的份。
後來就有人後悔的頓足捶胸,早知道通天塔這般厲害,當時不如直接跑過去躲避活命。
很多死傷了親屬的人家,那都是逃跑不及才遭遇的倭寇毒手。有一陣子,通天塔之下甚至被民眾自發的擺上了祭壇供桌開始祭祀起來。
每天時候這裡的香火都很旺盛,通天塔漸漸成為了寧海人心中的一個支柱。
可是今天聽說了這些有關唐上仙最新的傳聞後,所有人經過通天塔的時候感覺到心裡有些怪怪的不舒服。也沒人組織他們,就都情不自禁遠離三丈繞開通天塔回家。
有些膽量大一些的人,還敢偷偷向著通天塔望兩眼,當然他們也看不出來什麼稀奇的。至少外表上還是那樣的銀光閃閃,耀眼光芒中還是透著溫正平和。
「呸!居然是這樣的人?想必這地方也不是什麼乾淨所在,說不定還有童男童女埋在下面供養。就說這唐上仙不簡單嘛,原來竟然是修煉魔道的。」
正說話間,突然那尊高大巍峨的通天塔發出了「嗡」的一聲沉悶響動。
就像是有什麼嘶啞的聲音要傳出來,但卻「嘶啦嘶啦」的讓人很是刺耳撓心。
很多人正在經過通天塔周圍,卻是被重重的嚇了一跳。還有人心裡正好有鬼,更是被嚇的當場就跌倒在地上。更多人的是直接被嚇傻了,呆呆的站在街邊發愣。
沒等人們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突然間通天塔之中的「嘶啦」聲全部消失了,傳出來一個安寧人心的溫和聲音:「大明天下的百姓們,你們好!」
「說……說話了?這東西竟然開口說話了?哎呀媽呀,你裡頭到底是不是真的鎖著生人的魂魄呀?怎麼還能說話呢?」
「老天,這到底是咋回事兒呀?誰在裡頭說話?」
「誰來扶我一把,我咋好好的突然就腳軟了。快快快,那個誰,過來扶我一把。」
「不對,當初唐上仙不是說過麼?這通天塔本來就是個傳聲的法器,可以將萬里之外的人聲音傳遞過來。你們聽聽,這個聲音像不像是唐上仙的聲音?」
「哎?這麼一說,聽起來還真有點像呢!」
「對呀,我也想起來了。當初不是有聖教中的人說過,這通天塔就是讓咱們這些平民百姓們知道天下大事的。唐上仙會讓人從京城,把各種消息都給咱們傳來的。」
「呸!屁的仙靈天宮聖教,上次倭亂的時候還不是一樣被倭寇砍一刀就冒血,再一刀就死了。入了教也不能保平安,都是騙人的東西!」
「哎,你這話就不對了,誰說過入了教就能保平安了?」
「都別說話,都別再出聲了。聽聽,還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