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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107章 文 / 姜戎

    第107章

    草原上的人們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內蒙生產建設兵團的正式到來。畢利格、烏力吉和蒙古老人們的聯名信起了作用,額侖草原仍是以牧為主,額侖寶力格牧場改為牧業團,以牧業為主,兼搞農業。而其他大部分牧場和公社則改為農業團,蒙古草原出產最著名的烏珠穆沁馬的產地——馬駒子河流域,將變成大規模的農場。一小部分牧場改為半農半牧團。

    兵團的宏偉計劃已經傳到古老的額侖草原。基本思路是:盡快結束在草原上延續幾千年的原始落後的遊牧生產方式,建立大批定居點。兵團將帶來大量資金、設備和工程隊,為牧民蓋磚瓦房和堅固的水泥石頭棚圈、打機井、修公路、建學校、醫院、郵局、禮堂、商店、電影院等等。還要適當開墾厚土地,種草種糧,種飼料,種蔬菜。建立機械化的打草隊、運輸隊和拖拉機站。要徹底消滅狼害、病害、蟲害和鼠害。要大大增強抵禦白災、黑災、旱災、風災、火災、蚊災等等自然災害的能力。讓千年來一直處於惡劣艱苦條件下的牧民們,逐步進入安定幸福的定居生活。

    全場的知青、年輕牧民,還有多數女人和孩子,都盼望兵團的到來,能早日實現包順貴描述的美好圖景。但是多數老牧民卻是默不作聲。陳陣去問畢利格老人,老人歎氣說:牧民早就盼望孩子能有學校,看病也再不用牛車拉到旗盟醫院。可是草原怎麼辦?草原太薄啊,現在的載畜量已經太重了。草原是木轱轆牛車,就能拉得動這點人畜,要是來那老些人和機器,草原就要翻車了。草原翻了個,你們漢人可以回老家,可牧民咋辦吶?

    陳陣最揪心的是草原狼怎麼辦?農區的人一來,天鵝大雁野鴨就被殺了吃肉,剩下的都飛走了。而草原狼不是候鳥,世世代代生活在額侖草原的狼群,難道也要被趕出國門趕出家園嗎?外蒙古高寒草疏人畜少,那裡的窮狼,要比額侖的富狼更凶殘。到了那裡,它們就變成了狼群中受氣挨欺的「外來戶」了。陳陣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快地看到了草原狼的末日,而他對草原狼群的考察和研究才剛剛開始……

    時近傍晚,楊克把羊群趕到距營盤三里的地方,把羊群趕得對準了自家的蒙古包,便離開羊群回家喝水。快要搬家遷場了,可以讓羊群啃啃營盤附近剛剛長出來的一茬新草。

    楊克灌了兩大碗涼茶,對陳陣說: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琢磨你的觀點,還有些問題要跟你討論。誰能想到兵團說來就來了?我最討厭軍事化生活,好不容易躲開了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沒想到又讓內蒙兵團給罩住了。這兒今後到底會怎麼樣,我心裡一點都不托底,咱們還真得快點兒把草原狼的一些事情弄明白……

    兩人正說著,一匹快馬沿著牛車車道飛奔而來,馬的身後騰起近一百米長的滾滾黃塵。陳陣和楊克一看就知道是張繼原倒班回家休息來了。張繼原已完全像個草原大馬倌,馬快馬多,騎馬囂張,不惜馬力,毫不掩飾那股炫耀的勁頭。高建中一臉壞笑地說:噯,你們看,他把好幾個包的蒙古丫頭都招出家門了,那眼神兒都像小母馬似的追著他跑呢。

    張繼原一跳下馬,就說:快,快來看,我給你們帶來什麼東西了?

    他從馬鞍上解下一個鼓鼓囊囊的大號帆布包,裡面好像是活物,還動了幾下。

    楊克接過包,摸了摸,笑道:難道你也抓著一條小狼崽,想給咱家的小狼配對?

    張繼原說:這會兒的狼崽哪能這麼小,你好好看看,小心別讓它跑了。

    楊克小心翼翼解開一個扣,先看到裡面的一對大耳朵,他伸手一把握住,便把那只活物拽了出來。一隻草原大野兔在楊克手下亂蹬亂扭,黃灰色帶黑毛的秋裝發出油亮亮的光澤,個頭與一隻大家貓差不多,看樣子足有五六斤重。

    張繼原一邊栓馬一邊說:今天晚上咱們就吃紅燒兔肉,老吃羊肉都吃膩了。

    正說著,離著七八步遠的小狼突然野性大發,猛地向野兔撲過來。如果不是鐵鏈拴著它,大兔肯定就被它搶走了。小狼在半空中被鐵鏈拽住,噗地跌落在地。它一個翻滾立即站起來,兩條前爪向前空抓,舌頭被項圈勒出半尺長,兩眼暴突,凶光殘忍,狠不得一口活吞了野兔。

    家中的狗們都見識過這種跑跳極快,很難抓到手的東西。狗們都圍上來,好奇地聞著野兔,但誰也不敢搶。

    楊克看看小狼貪婪的嘴臉,便拎起大兔朝小狼走了幾步,拿著兔子向小狼悠了悠。小狼的前爪一碰到兔腿,立刻變成了一條真正的野狼,滿臉殺氣,滿口嗜血欲,舌頭不斷舔嘴的外沿,一對毒針吹管似的黑瞳孔,嗖嗖地發射無形毒針,異常恐怖。當活兔又悠回楊克身邊的時候,小狼惡狠狠地望著所有人和狗,人狼之間頓時界限分明,幾個月的友誼和感情蕩然無存。在小狼的眼裡,陳陣、楊克和最愛護它的二郎,頓時全都成了它的死敵。

    楊克嚇得下意識地連退三步,他定定神說:我替個建議,小狼長這麼大了,還沒有親『自殺』吃過活物,咱們得滿足它一點天性。我宣佈放棄吃紅燒兔肉,把野兔送給小狼吃,今天咱們看野狼殺吃野兔,可以近距離地感受感受狼性的殘忍。

    陳陣大喜,馬上表示贊同,他說:兔肉不好吃,要跟沙雞一塊燉才行。這一夏天小狼幫咱們下夜,一隻羊也沒被狼掏走,應該給它獎勵。

    高建中點頭說:小狼不光給羊群下夜,還給我的牛犢下了夜,我投贊成票。

    張繼原嚥下一口唾沫,勉強說:那好吧,我也想看看咱家小狼還有沒有狼性。

    四個人頓時都興奮起來。潛伏在人類內心深處的獸性、喜愛古羅馬鬥獸場野蠻血腥的殘忍性,以正當合理的借口暢通無阻地表現出來了。一隻活蹦亂跳的草原野兔,在凶狠的狼、鷹、狐、沙狐和獵狗等天敵殺手,圍剿追殺中艱難生存下來的草原生命,就這樣被四個北京知青輕易否決了。好在野兔有破壞草原的惡名,還有兔洞經常摔傷馬倌的罪行,判它死刑在良心上沒有負擔。四人開始商量斗獸規則。

    草原上無遮無攔,沒有可借用的鬥獸場,大家都為不能看到野狼追野兔的場面而遺憾。最後四人決定把野兔的前腿和後腿分開拴緊,讓它既能蹦跳,又不至於變成脫兔。

    顯然這是一隻久經殘酷生存環境考驗的成年兔。楊克在給兔子綁腿的時候,冷不防被這個強壯有力的傢伙狠狠地蹬了一下。善刨洞的野兔長有小尖鏟似的利爪,把楊克的手背蹬出幾道深深的血口子,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說:人說兔子急了也咬人,沒想到它真會用爪子咬人。好厲害,你先別得意,呆會兒我就讓小狼活剝了你!說完便跑進包拿出雲南白藥和紗布,陳陣急忙給他上藥包紮。

    四個人一起動手,費了好大勁才把野兔的腿綁緊。野兔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但兩隻眼睛射出凶狠狡猾的光芒。張繼原掰開野兔的三瓣嘴,看了看兔牙說:你們看,這是一隻老兔子,牙都發黃了。大車老闆都說,「人老尖,馬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老兔子可厲害呢,弄不好小狼會吃大虧的。

    陳陣扭頭問張繼原:哎,為什麼說兔子老了鷹難拿?

    張繼原說:老鷹抓兔子,從空中先俯衝下來,用左爪抓住兔子的屁股,兔子一疼就會轉身,身子就橫過來了。老鷹另一隻爪子正好得勁,再一把抓住兔背,這樣兔子就跑不了了。老鷹抓穩了兔子,就飛上天再鬆開爪子,把兔子扔下來摔死,然後才把兔子抓到山頂上去吃。可是,老兔子就不會讓老鷹輕易得手。一旦老兔被老鷹抓住了屁股,再疼也不回身,然後豁出命猛跑,往最近的草棵子紅柳地裡跑。我就親眼看見過,一隻老兔子楞是帶著老鷹一起衝進了紅柳地,密密麻麻的柳條,萬鞭齊抽,把老鷹的羽毛都抽下來了。老鷹都快被抽暈了,只好鬆開爪子把兔子放走。那隻老鷹垂頭喪氣,像只鬥敗了的雞,在草從裡歇了半天才飛走……

    楊克聽得兩眼發直,說:咱們可得想好了。

    陳陣說:還是把兔子扔給小狼吧。一邊是老奸巨猾的大兔,一邊是年幼無知,牙口不全的小狼;一邊拴著腿,一邊拴著鐵鏈,這場角鬥還算公平。

    楊克說:咱們都看過小說《斯巴達克》,按照羅馬競技場的規則,老兔子如果勝了就應該獎給它自由。

    三人都說:成!

    楊克對野兔自言自語說:誰讓你掏了那麼多的洞,毀了那麼多草皮,對不起啦。又對小狼大喊:小狼,小狼,開飯嘍!說完一揚手把野兔扔進狼圈。野兔一落地,就一骨碌翻過身來,亂蹦亂跳。小狼衝過去,卻沒處下嘴,它用前爪猛地撥拉一下野兔,兔子一下子倒在地上,縮成一團,像是嚇破了膽,胸部急促起伏,渾身亂顫。可是那雙圓圓的大眼睛卻異常冷靜地斜看著小狼的一舉一動。顯然,這只野兔在狼爪鷹爪下不知逃脫過多少次了。

    野兔在顫抖的掩護下,繼續收縮身體,越縮越緊,最後縮成一個極具爆發力的「拳頭」,然後收縮利爪,調整刀口的位置,猶如暗器在袖。

    小狼有過吃大肥鼠的經歷,見到野兔就以為是一隻更大的野鼠。它饞得口水一絲絲的掛下來,它上前聞了聞。野兔還在顫動,小狼伸出前爪,想把它按得像手把肉那樣「老實」。它東按按,西聞聞,尋找下口之處。

    野兔突然停止顫抖,此時小狼的腦袋正好移到了野兔的後腿處。「不好!」四人幾乎同時叫了起來,但已經來不及提醒小狼了。老野兔以最後一拼的力量,勾緊爪甲,像地雷爆炸一樣,照準小狼的腦袋蹬去,一爪正中狼頭。小狼嗷地一聲被蹬了一個後滾翻,好容易爬起來的時候,已是滿頭流血,狼耳被豁開一個大口子,頭皮幾處抓傷,右眼也差一點被蹬瞎。

    陳陣和楊克心疼得變了臉色,兩人呼地站起來。楊克急忙掏出白藥瓶,打算給小狼上藥。陳陣狠了狠心,攔住楊克說:草原上哪條狼不傷痕纍纍,也該讓小狼嘗嘗受傷的滋味了。

    小狼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它躬起身,滿臉驚恐、憤怒,但又好奇地盯住野兔看。老兔得手後,開始拚命掙扎,翻過身,一瘸一拐,連蹦帶拱,向狼圈外挪動。幾條狗也生氣地站起來,衝著老兔狂吠。二郎實在看不過去,想衝進狼圈咬殺老兔,被陳陣一把抱住。

    老兔慢慢拱向圈線,小狼慢慢跟在後面,保持一尺距離,只要老兔後腿稍有大一點的動作,小狼就像被毒蠍咬了一樣,蹭地後跳。

    楊克說:這次角鬥應該判老兔贏。要是在野地裡,老兔剛才那一下就把小狼打懵了,老兔也早就趁機逃跑了。這傢伙20分鐘內連傷一人一狼,好生了得。我看還是把它放生吧,同樣是農耕食草動物,中國人要是能有草原老兔精神,哪能淪為半殖民地?

    陳陣心情矛盾地說:再給小狼最後一次機會吧。如果老兔拱出圈子,就算老兔贏。如果出不了圈子,那還得比下去。

    楊克說:好吧,就以圈線定勝負。

    老兔像是看到了一線生機,連滾帶拱往圈外挪。小狼也惱了,似乎覺得眼前這個本屬於它圈子裡的東西,快要不屬於它了。它急得亂蹦亂跳,像對付一隻刺蝟一樣,不敢咬不敢抓。但是,一有機會就用前爪把老兔往圈裡撥拉一下,然後馬上跳開。而老兔一等小狼跳開,又會再次往圈外拱。拉鋸了幾個回合,獵性十足的小狼終於找到了老兔的弱點,它避開老兔的後腿,而跑到兔頭前面,採用「執牛耳」戰術,看準機會一口叼住了老兔的長耳朵往裡拽。老兔一掙扎,小狼就鬆開嘴。小狼漸漸發現那只厲害的後腿蹬不著它了,就大膽咬住兔耳,一直把老兔拽到木樁旁邊。老兔眼露驚恐,連蹬帶踹一刻不停,像一條釣上岸的大鯉魚,蹦跳得讓狼無法下口。

    陳陣決定給小狼一點提示,他突然大喊:小狼,小狼,開飯嘍!小狼猛然一怔,這聲叫喊,一下子喚醒了小狼的飢餓感,它立即從一條斗狼變成了一條餓狼。只見小狼猛地按住兔頭,再用後牙卡嚓一聲咬斷了老兔的一隻長耳朵,然後連皮帶毛吞進肚裡。兔血噴出,小狼見血眼開,狼性勃發。又凶狠地咬斷另一隻耳朵,吞下肚。失去耳朵的野兔,酷似一隻大旱獺子,亂蹬亂咬,拚死反抗。狼圈內,一條滿頭是血的小狼,與一隻滿頭湧血的老兔,攪作一團,打得你死我活。狼圈變成了真正充滿血腥味的戰場。

    但小狼還是沒有掌握如何先咬死兔子,再從容吃肉的殺技。只是咬一口吃一口,生吞活剝、毫無章法地在老兔身上胡亂摸索獵殺方法。小狼的牙雖鈍,但具有老虎鉗般的力度,它咬夾住兔皮便猛甩頭,將兔皮一條一條地撕下來。它雖然不懂得一口咬斷野兔的咽喉致命處,但是它卻本能地找到了野兔的另一處要害——肚子。可憐的老兔終於被小狼撕豁了肚皮,一嘟嚕內臟被小狼狠命拽出來,這些柔軟無毛帶血的東西是草原狼最愛吃的食物。小狼兩眼放光,把腸肚心肺肝腎統統吞到肚子裡,老兔一直戰鬥到失去了心臟才停止反抗。

    陳陣總算給了小狼一次活得像條真狼的機會。小狼終於長大了,它付出了臉耳破相的代價,從此有了草原狼的「標準狼耳」,而成為具有實戰記錄的草原狼。但陳陣的心裡卻好像高興不起來,小狼贏了,他反倒為老兔感到了惋惜與哀傷。那只可憐的老兔拼盡了全力,死得可敬可佩。它被同樣英勇頑強的小狼殺死吃掉了,但它並沒有被打敗。蒙古草原的一切生靈,除了綿羊以外,不論是食肉動物還是食草動物,都具有草原母親給予的兇猛頑強的精神。

    羊群已進了營盤。陳陣和楊克暫時中止了這天小狼的放風課程。小狼還沉浸在極度亢奮之中,對於每日傍晚的溜狼居然也忘得一乾二淨。

    四人難得有機會聚在一起做飯吃飯,蒙古包裡的氣氛異常溫暖親切。陳陣給張繼原倒了一碗茶,問道:你還沒給我們講,你是怎麼抓到老兔子的?

    張繼原也像草原大馬倌那樣喜歡賣關子了,他停了停說:嗨,這只野兔還是狼送給我的呢。

    三個人一愣。張繼原又停了幾秒鐘才說:今天中午,我和巴圖去找馬,半路上,剛翻過一個小坡,離老遠看到了一條狼,正撅著屁股尾巴刨土。我們倆正好都騎著快馬,一鞭子就衝了過去。狼馬上翻坡逃走了,我們衝到狼刨土的地方,一看是個小洞,外面有不少狼刨出的新土。這個洞很隱蔽,藏在草叢下面,要不是洞外有新土,很難發現。巴圖一看就說這是個兔洞,但不是兔子的窩,只是它的臨時藏身洞。草原野兔除了狡兔三窟四窟以外,還在它的活動範圍內挖了許多臨時藏身洞,一遇敵情,馬上就鑽進最近的一個臨時洞。馬倌最恨這種洞,常常傷人傷馬。前幾天,蘭木扎布的一匹最好的桿子馬,就是被這種洞別斷了前腿,廢了。這回我倆發現了這個兔洞,氣就不打一處來,兩人下了馬,非把它掏出來打死不可。兔洞有一米多深,用套馬桿捅了捅,是軟的,裡面真有只活兔。狼會刨洞,一會兒就能把野兔刨出來。可是狼跑了,我們拿什麼刨洞呢?巴圖說他有法子,他解下套馬桿的小桿,用刀子在小桿上劈開一個小口子,在口子裡塞上點粗草,做成了一個小叉子,把桿伸進洞,慢慢探到了兔子的身子,然後就用桿子頂尖上叉子夾兔子毛,夾住毛了以後,就開始擰兔毛,最後連毛帶皮全擰到桿子上了,一直擰到擰不動為止。再用桿子壓住兔子一點點兒往外拽,不一會兒,巴圖就把這隻大野兔擰了出來。它剛一露頭,我就一把揪住了它的耳朵。

    三人連聲叫絕:高!實在是高!

    高建中說,上回我也發現一隻野兔鑽進洞,怎麼也弄不出來。今天我又學了一招。你們說的沒錯,牧民好像是比農民強悍聰明多了。真是什麼行業出什麼人啊,以前我一直都不明白咱中國人到底差在哪兒,窩裡鬥得比誰都狠,可跟外邊一打就敗。這麼大的一個中國,這麼多的人口,楞讓小日本佔了八年,要不是蘇聯出兵,美國扔原子彈,不知道還要佔多少個八年呢。可剛把小日本打敗沒多少年,聽外電說人家經濟上又成一流強國了,這小日本海盜,別說,那民族性格真是了不得。

    三人全笑了,張繼原對陳陣說:真是近朱者赤啊,連高建中都同意你的觀點了。

    四人圍著炕桌吃小米撈飯,粉蘑燉羊肉和醃野韭菜花。

    楊克問張繼原:聽說馬上就要建立兵團了,你腿快,消息靈通,給我們說說吧。

    張繼原說:咱們的場部已經成為團部了,第一批幹部已經下來,一半蒙族一半漢族。建團後的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滅狼。那些兵團幹部一看見狼群咬死那麼多馬駒子,全都氣壞了。他們說過去部隊一到草原先幫著牧民剿匪,現在第一件是就是要幫著牧民剿狼,調派精兵強將為民除害。人家好心好意,蒙古老人有苦難說啊,跟那些農民出身的大兵講狼的好處,那不是對牛彈琴嗎?這會兒狼毛快長齊了,狼皮能賣錢了。兵團幹部工資也不高,參謀、幹事一個月也就五六十塊錢,可賣一條狼皮能得20塊錢,還有獎勵,師部團部的兵團幹部積極性特高。

    楊克歎了一口氣說:蒙古草原狼,英雄末路,大勢已去,趕緊往外蒙古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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