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利劍2
張風不慌不忙。神識清晰感應到了無量刀的節奏，施展獨孤身法，倏地向左橫移，不多不少剛好一尺三寸，這個位置是這一刀地空隙。刀光從張風身側掠過，山峰般沉重的力量壓得張風胸口難受，但肌膚一點不疼。
「好！你修為果然很強！」張風雙目爆出異彩，身形閃動，疾如火，快如風。無量刀化作各種各樣的形狀，時而隱沒，時而陡現，節奏瞬息萬變，猶如捉摸不定的流水。
張風輕輕鬆鬆，施展獨孤身法遊走於刀光勁氣間，無量刀的刀氣雖然籠罩了整個。但張風的神識總能感應到刀氣的空隙。迎合它的節奏，巧妙避開。不必施展太多法術，只用獨孤身法就可應付。
利劍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霍然收刀，凌厲的刀氣立刻煙消雲散。張風暗自佩服，這種收發由心的控制力是自己不能比地。
利劍眼角微微一跳，神色開始漠然：「今天的你，已可讓我放手一戰了。」雙手斜斜舉起無量刀，高過頭頂。
無量刀流轉出奇異的光彩，刀身不停顫動，發出潺潺的清鳴。絲絲亮麗的波紋從無量刀邊緣蕩出，漣漪般晃動。一層薄薄地、灰暗的皮從刀身脫落。剎那間，無量刀就像從一個平庸的村婦突然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個光彩照人的絕世美女！
張風眼前忽然失去無量刀，連刀柄也看不到了。利劍高舉的雙手中，什麼也沒有。張風只是憑借神識，感到到那一縷無形無色地靈動刀氣。
「這是無量刀的蛻變。早在一百多年前，我的刀術便已邁入無形無色的境界，可惜至今停滯不前。但願你能給我一個驚喜吧。」利劍凌厲的目光漸漸柔和，全身散發的披靡刀氣也忽地消散。
這已是由剛轉柔的境界。
「利劍，廢話少說，放馬過來吧！」張風心中豪情湧現，大聲喝道。
利劍神色怡然，猶如閒庭信步，背負著雙手向張風走來。步伐飄逸，沒有一絲殺伐氣。
神識的感應比雙眼更敏銳，張風清楚無誤地知道，無量刀在利劍地手中盤旋，呼之欲出。
一絲警兆閃過神識，第一刀倏地劈來。
刀氣輕如棉絮，羚羊掛角般隨意，這一刀彷彿千萬刀，又似乎只是一刀。刀氣似斷非斷，若有若無，猶如陽春三月楊花飛舞，柳絮輕飄。這一刀近乎於「無」，讓人感覺不到任何危險。
就在刀氣近身的一刻，忽然化作滿天細絲，連綿春雨。節奏變化的銜接猶如行雲流水，自然圓轉。
然後只要是變化，就有空隙。仙履奇緣曲被揍出，猩紅色的光波恰好擊在無量刀上。
轟然巨響，張風悶哼後退，利劍寸步不動。儘管神識感應到了節奏的空隙，但我的修為始終比利劍差了不少。
利劍眼中的神采越來越熾熱，無量刀如同逍遙飛翔於九天的鵬鳥，乘雲駕霧，自在遐意，灑洒然、欣欣然，無跡可尋。每一刀劈來，都流動著無數刀地節奏變化。張風一次次彈出光波，往往面對一刀，就要彈出近百道，張風的法力在劇烈消耗，汗濕重衫。
不知不覺，張風已向後連退了幾十步，後背幾乎倚到了一顆隕石。再往後退，就是隕石亂流。
光波再次揍出。法力的大量消耗，讓張風彈出光波時略有偏差，沒有擊中無量刀的變化空隙，不得已和對方硬拚了一記。張風內腑震盪，嘴角滲血，後背撞上了隕石。
要不是獨孤劍網，這一刀足夠讓張風噴血倒地，以自己的修為，根本硬接不了利劍手中的無量刀。
「再接這一刀！」利劍淡淡地道，無量刀像霧一樣瀰漫開來。張風心知不妙，這麼無休止地打下去，自己的小命遲早一命嗚呼。
張風掌心捏汗，心不爭氣地跳了幾下，稍作猶豫，雙手忽然轉換，以獨孤九劍劍氣對準利劍的咽喉，電射而出！這一擊，融合了獨孤靈力和體內燭龍的龍息，強悍無比！
幾乎在同時，利劍下意識地扭頭，劍氣偏過咽喉，射穿了他的肩頭，帶起一蓬血雨。
利劍像負傷的野獸，淒厲大吼，目光如刀地盯著張風。
他受傷了，不過姿勢依舊冷漠優雅，鳳目璀璨如星。
「你竟然傷了我？」他夢囈般地道，呆呆凝視著肩頭的傷口，血如泉湧，染紅了白袍。
「碰巧，碰巧。」張風乾笑著，體內氣血澎湃，剛才那一招，消耗了他已經所剩不多的靈力。
「我敗了。」許久，利劍木然道：「如果在那一刻，你不間斷地射出劍氣，我已經是個死人了。」
張風後悔啊，利劍說得一點沒錯，自己實在是缺乏經驗啊，下次一定注意。
「我的一生早已獻給了刀，我最想要的是天下無敵的刀法，又怎麼會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難道我利劍這一生最想得到的，並不是刀？我早已知道，進入刀鋒訓練營並不是為了提升刀術，而是成為他們的走狗。」利劍默默地道，兩行淚水緩緩流過臉頰。
張風聽得心裡忽上忽下，現在的利劍，到底是瘋了還是沒瘋？
他突然仰天狂笑，熱淚滾滾，好像是在對張風說，又好像是沒有說：「從此我便沉淪了。我的一生早已獻給了刀，後來卻又獻給了天煞聯盟。清醒的我是只有刀的利劍，瘋癲的我是只有天煞聯盟的利劍！只是，我不得不瘋，否則我只能在孤獨中度過一生！我不得不瘋，否則我一天也活不下去！」
張風瞠目結舌，這傢伙到底怎麼了？自己的劍氣雖然刺傷了他，但也不至於讓他變瘋吧？！
嘯，利劍的身影猶如孤峭的隕石。
就連他臉上的兩道淚痕，也是那麼孤峭，彷彿寂寞而無助的刀鋒。
「你還不逃嗎？」利劍側對著張風，目光一直凝視著無盡的星際。
「我不知道能不能逃得掉，所以不敢冒險。如果我死了，很多需要做的事都會落空。」張風老老實實地回答。和利劍這樣的瘋子打交道，有時候坦白更好。
「你可以走了，今日一戰，是我敗了。」他瞥了一眼肩頭的傷口，聲音冷澀：「除了主人，你是第二個讓我受傷的人了。」
張風暗地裡鬆了口氣：「說實話，我的法力還是比你差了一大截。」仔細審視他的反應，但願這傢伙是真的認輸，而不是等自己放鬆警惕，突然在背後捅一刀，來個以偷襲報偷襲。要知道，自己剛剛擊敗了他，被惱羞成怒地滅口再正常不過了。
利劍冷冷一哂：「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只要傷了我，就是你的本事。」
張風大喜過望，連連點頭：「大俠的胸襟氣度，真讓小子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過嘛，大俠不是敗給我張風，而是敗給了自己。」
「哦？」
「在你內心深處，最愛的是刀，而現在卻不得已委身於天煞聯盟。也許過去的你，生命裡只有刀，但自從委身於天煞聯盟以後，你已經變了。只是這麼多年，你一直無法面對這樣的改變，一直在自欺欺人，甚至在欺騙自己的這柄無量刀。試問一個這樣的人，又如何能練成天下無雙地刀術？你的心早已亂了。所以擊傷你的，不是我的劍法，而是你自己的本心啊！」
利劍瞳孔微縮，目光從星際收回，落到張風臉上：「你是說我是個小人？」
張風目光毫不退讓地和他對視：「我只是說你在逃避自己的本心。七情六慾。在所難免，與其逃避不如面對。以你的神勇，難道連自己的獨立都不能決定嗎？如果不能誠於心，又如何誠於刀？」
利劍冷冷地看著張風，神色一如以往般平靜。然而張風卻感覺得到，在他的內心深處，激烈翻湧。
默然許久，他居然笑了。
「不錯，我怕孤獨，又因為豐厚的酬勞，才加入天煞聯盟，原來這一切，都泯滅了我的本性。」利劍彷彿用了很長的時間，說完這幾句話。如釋重負。
然後他慢慢舉起了無量刀。
張風心頭一緊，瞄準利劍，準備隨時接下利劍的無量刀。
利劍沒有對張風動手，只是撫摸著無量刀，喃喃地道：「今日一戰，我終於明白了。」
隨手一拋，這柄價值連城的寶刀高高飛起，劃過一個優美的直線。向星際深處飛去……光線消散後，寶刀消失了。
「痛快！痛快！」利劍仰天長嘯，熱淚滾滾。嘯聲初始激越悲苦，淒厲迂迴。到後來變得慷慨豪壯，宛如穿過窄小峽谷的大河。坦坦蕩蕩，一往無前地流暢奔騰，心中多年的積悶彷彿一掃而光。
張風目瞪口呆，扔掉了無量刀的利劍，竟然變得更可怕了！他站在自己的對面，不足五尺，張風卻生出一種無法感應他具體位置的錯覺。隕石、星際、利劍，三者彷彿貫通成一體，化作一柄真正無量無形地刀。這柄刀既是靜止的，也是流動地，再也察覺不到節奏變化的空隙。
張風恍然醒悟，利劍的刀術又上了一層！
「張風先生，你說得沒錯。這些年來，我只是個逃避自己的縮頭烏龜。」利劍長歎一聲，神色溫和，冷漠的堅冰已經融化。「如今我已將無量刀拋棄，從此與天煞聯盟斷絕一切關係！呵呵，你也不用奇怪，與天煞聯盟斷絕關係為何要拋棄無量刀，因為此刀乃是天煞聯盟所有，刀上附有天煞聯盟的印記，只要刀在我身上，天煞聯盟就會知道我在哪裡。」
然後，利劍走上前，拍了拍張風的肩膀，像個熟識的老朋友：「來，我們聊聊。」
「隨便一點，我現在不是天煞聯盟的刀鋒戰士了，你不用害怕拘束。」利劍坐在虛空，伸直了雙腿。
張風也不客氣地坐下來：「那我叫你利劍大哥吧。」和他化敵為友，稱兄道弟，張風當然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