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崑崙論道
閬風的人搭起了十幾座雪白的帳篷,在懸崖邊上,這地方還是風掌門特意挑選的,說什麼觀深淵可悟道,不過張風卻不這麼認為,那無底的深淵簡直看的人心發毛,不入魔就謝天謝地了,還悟什麼道?
休息一陣,到了晌午,上清會終於正式開始了。山巔的廣場之上,玉虛勝境除崑崙派外,其餘的的各大名門和入流的二流門派還有那些散修隱士都已經到齊了。各大門派的人都涇渭分明的站開,掌教一把手則站在眾人之前。司徒劍南神色嚴肅的站在他們玉英派眾人之前,只不過當看見葛衣老者和張風後,才稍微點頭微笑了一下。
「架子還真有點大,要我們這麼多修道宿老來等他們一家。」開口說話的是排名僅低於崑崙派的碧玉派掌教,出人意料的是,這位掌教是為鬚髮潔白的老尼姑,她面色很蒼老,一道道皺紋深深的陷進了眼角,一道長長的眉毛一直從兩邊垂到了嘴角邊上。據之前風掌門介紹,這位天怒師太是整個玉虛勝境唯一一個功力高深的女流之輩,這也得益於她們玉英派的神秘功法。
離天怒師太最近的,是一個豎著髮髻的男子,穿著一身絲質的長袍,腰間掛著龍眼大的玉珮吊墜,顯出一副儒雅風流。他也是在場唯一一個不是道士的掌教。張風之前好像從風掌門口中聽說過他的名字,他是紫翠的掌門李牧,聽到天怒師太的抱怨,李牧微微一笑,道:「天怒師太何必著急呢,誰叫崑崙派是咱們玉虛勝境第一門派,既然是第一門派,當然是要擺點譜出來才行,一般的領導可都是在會議即將開始的時候才出現呢。」
張風暗道這個李牧是個挑撥離間的高手,笑裡藏刀,和風掌門估計有的一拼。果然,那天怒師太沒有經得住離間計,面色微沉,冷冷道:「哼,那崑崙派架子向來大的很,恐怕再過幾年他都要把我們合併成玉虛派了。」
「師太別動怒,也許天一真人是有什麼急事才耽擱了吧。」風掌門用一副老好人的表情說道。
一直沒說話的段一木突然開口:「我看師太說的有理,那崑崙派是根本不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說不定在過幾年,我們在玉虛勝境連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李牧呵呵笑道:「說不定那天一真人還真是有事耽擱了,說不定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要準備呢,難道是……難道真如師太所言,要策劃搞什麼玉虛派?」
風掌門接口道:「玉虛派?貧道看估計有些不可能把……」
兩個人都是雙面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起來,只不過,風掌門似乎比李牧更高明一些,一個是明顯的維護崑崙派,似乎是老好人的樣子;而另一方則有些落井下石,出言非常的不遜。
葛衣真人無奈的對張風低聲道:「這般修道,什麼時候才能窺得天道?哎……」
這時,一陣悠揚悅耳的絲竹聲從場外傳來,綺靡綿綿的絃樂中,又夾雜著男女纏綿的歌聲,猶如醺醺春風,令人不飲自醉。緊接著,碧空之中,一百多隻仙鶴從四方飛來,圍著山巔廣場臨空盤旋,場景煞是壯觀。
「崑崙派來了。」葛衣真人提醒道。
這時,一隊身著雪白長袍的道人邁著整齊的步子,嘴裡唸唸有詞,手持拂塵向廣場走來,忽然之間,一個身著水藍色道袍的白鬚老道凌空踏步而來,水藍色的道袍隨風飄揚,鬚髮也被吹起,一副說不出的仙風道骨。宛若天上的太白金星下凡。
他就是崑崙派的掌教天一真人!
眨眼的功夫,天一真人已經凌空來到了廣場之上,在眾人之前落下,腳步非常輕盈利索,像是一點也不費力的樣子。
「想不到他已經修煉到御空而行了……」張風隱約聽到身旁的風掌門傳來的喃喃自語聲。
御空?嘿嘿,張風有些好笑,這樣低空而行也算是御空?那自己御劍飛行,在他們眼裡又會被描述成什麼樣子呢?天神下凡?
「有勞各位掌教久等,天一在此告罪。」天一真人目光緩緩掠過四周,深邃的眼睛彷彿是一灘無底的深淵,讓人看不穿他到底在想著什麼。
剛才還議論紛紛的眾位掌門頓時都堆起一副賣『淫』般的笑臉,禮貌客套的向他問好,並說沒事,哪個人沒有個急事呢?就連天怒師太也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和天一真人寒暄了幾句,不過,段一木的話語還是有些耐人尋味:「我們哪裡敢問罪於天一真人呢?哎,只不過我站在這裡曬了半天太陽,嘴巴有點渴,肚子有點餓而已。」
天一真人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只是含笑道:「既然各派掌門和修道名士現在都已經到齊了,那本屆的上清會也就正式開始。」
「蓬」的一聲,一束花炮沖天而起,在碧空炸開。璀璨奪目的光焰四射,化作一輪綻放的太陽。
崑崙派的弟子們紛紛吹奏起樂器,一時之間,仙樂飄飄,霞光萬里。
「八大名門:崑崙派,碧玉派、紫翠派、懸圃派、玉英派、閬風派、天墉派。」「十二大清修門派:琉璃門,北斗門,天山派……」四下裡響起隆重的鼓樂,高昂的歌聲隨之響起,各派的名字也一一被報出。
「是不是漏報了,怎麼只報了七個?」張風疑惑的低聲向葛衣老者問道。
「八大名門是幾千年前的稱法了,那個時候崑崙派只是排名第二,排名第一的是一個叫做瓊華派的修道門派,只不過後來卻因為妄改天道,慘遭天罰,門派為上天所滅。崑崙派也是因為此才進階第一名門,但是瓊華派雖然被滅,但是空缺卻一直沒有被補上,所以玉虛勝境對外還是宣稱八大名門。」
「祭天!」
隨著天一真人高呼一聲,廣場之上的眾人全都齊齊跪下,右手呈蘭花指,向上蒼頂禮膜拜。礙於現場局面,張風也只能入鄉隨俗,一同跪下,捏起那個不倫不類的蘭花指,也照貓子畫老虎的頂禮膜拜起來。
良久,眾人才又起身,天一真人環視四周,說了一大堆類似會議開幕式致辭一類的空話、套話,大話,聽的張風哈欠連天。好半天之後,天一真人才步入正題:「本屆上清會的主要論題是關於修道分不分等級。連日來,我苦思冥想多時,終於得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命題,即修道是不分等級的,那些所謂的大乘說,元嬰說,純粹是世人的俗見,愚見。只要悟道,得道,即可位列仙班,成就大道。老君、佛陀即是例子。想釋迦牟尼只是三十歲才出家悟道,僅僅在菩提樹下坐了七年,就充滿大智慧,參悟大道,從而一舉成佛。而我等卻執迷於修煉,正所謂是捨本求末,不分主次,肉身的修煉即使達到了大乘,又有什麼用呢?當然了,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至於論題的真與假,最終還是要集各位道友的群智之見。」
「依天一真人此言,難道是要我等捨棄修煉的過程,而只是參禪悟道,打坐唸經?」天怒師太冷笑道:「若是如此,那我等先輩幾千年來累積的修道經驗又算什麼?太上洞玄真經可是名言了,先修內丹,後修外丹,再度劫,最後升天位列仙班。難道天一真人無視先輩的修道經驗。」
天一真人笑了,也不出言反駁:「既然是求道,自然不是一家之言,貧道的話並不是真理,只是偶發奇想罷了,一切的一切,還得靠諸位群智群力才行。」
會場上沉默了一會,響起了李牧的聲音:「研究這個問題有意思麼?即便是爭出個個勝負,對各位的修道又有什麼幫助呢?」
之前一直默不作聲的懸圃派掌教上官雨突然開口說話了:「我覺得天一真人所說並非絕無道理,所謂精神上的修煉,也是元神修煉的一種,我們修道之人不就是以追求天道為最終目的嗎?平日裡注重肉身的修煉,反而耽誤了精神上的悟道,這也導致了為什麼幾千年來,我們一直沒有人羽化升仙。」
「這懸圃派是崑崙派的附庸,總是站在崑崙派的立場替崑崙派說話。」葛衣真人輕聲對張風說道。
這時,風掌門也開口道:「嗯,以貧道看,天一掌教所言甚是,修煉重在一個悟性,想那道祖張凌,七歲讀完整本道德真經即參悟混元大道,得無量正果,受上天恩賜而降妖伏魔,這難道不從一個方面證明了元嬰說的謬誤嗎?」
張風暗叫薑還是老的辣,這風掌門開始一聲不響,貌似不想得罪哪一方。直到雙方的論點都已經說出來了,才不快不慢的反擊,而且還是以貌似公允的道理站在了天一真人一方,這樣豈不是暗暗表明了他是向著崑崙派的嗎。嘿,估計是剛才見到了天一真人露出的那一手,所以這才暫時選擇了自己的立場。
李牧撇嘴一笑:「俗話說的好,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在我們修道界中,能有張天師那樣悟性的人,又有多少呢?他那只能說是天生英才,是一個典型個案,而不能將他無限擴大化,做成我們每個人的追求目的,畢竟皇帝只有一個,不是每個老百姓都能當成的。」
「個案難道就不能代表全部嗎?難道李掌門的意思是我們的能力都不如張天師?」
「當然,不然人家怎麼能七歲就悟得天道?要是每個人都有他那樣的資質,那這個世界上不是仙滿為患了?」
雙方開始了唇槍舌戰,其餘掌門、修道隱士則冷眼旁觀。就在雙方不緊不慢的辯駁,你來我往,爭執不下時。司徒劍南忽然打斷了雙方的話:「既然兩位掌門各執一詞,不如按照老規矩,由在場的修道名士一同暢所欲言吧,畢竟道是掌握在多數人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