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草剛巧進廚房,想拿籃子裝衣服去水塘裡洗去,不防正巧聽見了趙嬸的話,再看趙雲兒眼望窗外,癡了一般,心裡咯登一下。
作為過來人的她,自然明白趙雲兒那眼神代表了什麼襞。
愕然的同時,一種難言的憤怒也湧上了心頭。
是的,一向寡淡隱忍的李香草這時也怒了,但性格使然,她做不到姐姐那樣的潑辣,仍舊面容溫婉,只是聲音有些冷罷了。
她道,「嫂子這話倒謙虛了,雲兒生的好模樣,要找個好人家有什麼難的?我知道,李嬸子跟蔓兒關係甚好,她又是遠近聞名的媒婆,哪家有未娶的好兒郎,再清楚不過。我看,不如托李嬸子給雲兒踅摸踅摸?」
聞言,李香玉,趙嬸、趙雲兒皆是一愣。
「呵呵,不急不急,這才回來呢,過些日子再說。」趙嬸掩去尷尬,笑著說。
李香草卻是笑不出來,她無法做到,有人企圖破壞她侄子侄媳的生活還能無動於衷的。
同樣是女人,她的婚姻生活進來了別的女人,她痛不欲生過,所以,自然而然的會想到,若李家再有了別的女人,蔓兒的痛怕是比她還要多。
「怎麼不急?雲兒十八了吧?馬上年一過,就十九了,再不嫁人可就是老姑娘了呢。」說著,眼睛不由自主的朝洗碗的趙雲兒望去,「嫂子你不急,雲兒也不急嗎?女孩的好年華也就這麼幾年,再耽擱下去,怕更愁人呢。竭」
聞言,趙雲兒心下一沉,眼底湧出無盡黯然,她何嘗不知女孩兒年紀有多重要,如非那場意外,她如今早就是大戶人家的當家少奶奶了,哪裡會落魄到這窮山溝裡給人洗碗,看人臉色?
被李香草這一番話說的,趙嬸似乎有些不悅,撇撇嘴道,「我家雲兒孝順,也是怕嫁出去了,我跟她爹沒人照顧。」
「既如此,那就帶著你們一起過唄,這樣的事也不是沒有。」李香草道。
趙嬸面色有些難看。
李香玉也不滿的瞅瞅妹妹,「你趙哥嫂子捨不得女兒,你瞎操心什麼?再說了,好女不愁嫁,雲兒這麼好的閨女,可不得好好挑挑選選,一般的人怎麼配的上?」
「啊?」李香草聽姐姐這話,腦子有點打結。
她跟趙雲兒不熟,也就昨晚才開始見第一面而已,所以,她除了覺得這姑娘模樣還算不錯之外,別的好倒是沒發現。
另外,趙家如今淪落到要寄居籬下,受人接濟,家世這一塊,趙雲兒可是落不著好的,除非男方是因為某種原因很難娶妻的,不然,怕是很少有人會願意娶個媳婦再帶上兩個拖累的。
二則,趙雲兒的年紀確實不小了,再美的姑娘也經不住歲月的蹉跎,哪怕是只相差兩歲,趙雲兒和李蔓還是相差了一大截。
兩人若往那一站,任誰都會覺得趙雲兒更像是出嫁過後的小婦人,而李蔓,更像清純嬌美的少女。
說到這點,李香草卻也是覺得有些奇怪,趙雲兒美則美矣,可眼底眉梢始終流露著一股媚人之態,倒不像個未出閣的姑娘家。
感覺到有目光緊緊絞著自己,趙雲兒放下抹布,轉過身來,視線與李香草相遇,似是羞的垂下了頭,「玉姨,香草姨,你們別說了,我不嫁,我要一輩子守在爹娘身邊伺候他們。」
趙嬸聽這話,有些動容,招她過來身邊,摸著她的手,歎道,「傻孩子,哪有姑娘家長大不嫁人的?」
「娘,我就不嫁,我要一輩子陪在您身邊。」趙雲兒蹲在趙嬸身側,撒嬌般的說著。
李香玉聽了笑,「雲兒這話雖然孩子氣,可也說明了她的孝順啊。」
「誰要她孝順啊,我只盼著她能找個好人家,一輩子平安快樂的。」趙嬸道。
趙雲兒低垂著腦袋,目光流轉間,腦子裡豁然閃過李家幾個兄弟的模樣。
李香草一旁瞧著,不覺深鎖了秀眉。
——
李香草去水塘那邊洗衣裳,趙雲兒沒有跟去,她知道,李家老大去了地裡,老二老三去了鎮上,小五那混小子出去玩了,家裡只剩下老四還有李蔓。
對於李蔓,趙雲兒除了嫉妒之外,隱隱也是有一絲鄙夷的。
就像李香玉說的,不過是李家花十兩銀子買來的,當時因為李家太窮,不得已兄弟幾個娶了一個媳婦,才這般拿她當寶貝而已。
儘管有幾分絕色,可對於男人,趙雲兒是太瞭解了,這天底下有幾個男人不喜新厭舊的?有幾個不是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的?
所以,李蔓能得李家兄弟的寵愛,那也是一時的。
再有,她的這種姿色在神女溝這種窮地方,的確是出類拔萃的,連她都不得不承認,李蔓容貌比她美。
但那又如何,女人收服男人的手段,可不僅僅只有美貌而已。
所以,她說去樓上看看李蔓,不知她身子是否好些了,實則是想藉著機會去接近李畫。
李畫,上樓的時候,
tang趙雲兒腦海裡不自覺的閃過他清雅溫潤的面龐,比她還小一歲,這樣的少年似乎還停留在見了女孩會臉紅的階段,所以,她覺得,要將他拿下那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可是,當她上了二樓,佇足在那半敞的窗前時,裡頭的一幕還是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後窗下的搖椅上,李蔓小小的身子舒服的窩在李畫懷裡,頭枕在他的胸口,小手圈著他的腰,瞇著眼睛,唇角上揚,有暖暖的陽光從窗欞折射而下,映的她本就白淨的肌膚越發透亮晶瑩。
而那個讓人心動的少年,卻是一手環著她的腰身,另一手高舉著一本書,聲音輕輕的念著書裡的內容,顯然是專門念給她聽的。
一股強烈的妒火在胸口越燒越旺,手指掐進了掌心,連疼痛也不自知,趙雲兒就那麼直直的在窗口站著,目光清冷的盯著裡面。
李畫覺察到了異樣,稍稍側首,抬眼朝窗口望來。
那一眼來的太快,趙雲兒甚至來不及掩去眸底的情緒,卻見李畫將書放到窗台上,食指抵在了唇邊。
趙雲兒明白了,李蔓是在他懷裡睡著了,他是在示意她別出聲,以免擾到她?
「我——」終於將那股邪火壓了下去,趙雲兒換上溫婉笑顏,剛想說是來看看李蔓身體境況的,然才開口說了一個字,李畫雋眉一蹙,眸底已然有著冷冽不悅的神色。
這神色讓趙雲兒僵住,她被拒絕了,甚至連這個門都沒進,連一句話都沒說的出來,就被晾在了這裡。
李畫已經轉過頭去,微微垂首,下巴抵在李蔓的發間,用最寵愛的方式擁著她陪她入睡。
趙雲兒心如火燒,燒的厲害,全身都顫了起來,冷冷的瞪了屋裡人一眼,終是什麼話也沒說,悻悻的下了樓。
李香玉和趙嬸已經回到房中,兩位失散多年的老友,有著說不完的話。
趙雲兒失魂落魄般走了進去,這副模樣讓她二人十分驚詫。
「怎麼了?」趙嬸問。
趙雲兒臉頰通紅,眼神躲閃,「沒,沒什麼。」
「怎麼會沒什麼?我看你臉色不對,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趙嬸擔心女兒,連忙拉她坐下,擔心的問。
趙雲兒咬著唇,使勁搖頭,就是不說話。
李香玉覺得不對,「你不是去看那小妖精了?怎麼,她給你臉子看了?」
「啊,不,沒有。」趙雲兒似乎怕李香玉誤會李蔓一般,趕忙解釋,「我沒進房裡。」
趙嬸疑惑,「你這孩子,就是面子薄,你嫂子身體不好,你去看看也沒什麼的,怎麼就不敢進屋?她歇下了?」
「啊,哦」趙雲兒慌忙垂下頭,臉更紅了。
李香玉忍不住道,「瞧瞧,這才剛吃過早飯,又歇下了,咱們家娶的不是媳婦,是祖宗,天天這樣的供著。」
趙雲兒張了張唇,似乎想解釋什麼,但眼底露出羞澀,最終沒好意思說出口。
趙嬸道,「她身子不好,歇就歇著吧,早上吃飯的時候,我瞧她氣色還好,應該沒什麼大礙,你也別擔心。」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李香玉看趙雲兒含羞帶怯的神色,再聯繫她剛才回來時的樣子,突然問,「老四在上頭幹什麼呢?」
「在?」趙雲兒唇瓣被咬的發白,支支吾吾的道,「看書。」
「那小妖精也在一塊粑。」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趙雲兒似乎不會撒謊,「玉姨怎麼知道?」這一脫口而出之後,才後知後覺說錯話般,忙用手捂了嘴,但又怕李香玉誤會,趕忙解釋,「我,我什麼都沒看到,那個,我——」
「行了,你這孩子不會撒謊,再說了,那小妖精什麼德行我還不清楚嗎?」李香玉鄙夷的哼著,就會拿美色去勾搭那兄弟幾個,不要臉。
趙雲兒不敢說話,只怯怯的看著母親。
趙嬸聳聳眉,也沒再多言。
可突然,門口一聲嘲諷的冷笑打破了這屋裡的沉靜。
「戲子。」
李香玉不由打開了房門,喊了一聲,「誰在外頭說話呢?」
趙雲兒心裡卻是疙瘩一下,這聲音打死她都不會忘記,就是早上捉弄她的那個臭小子的。
果然,她伸出頭來一看,那樓梯邊斜靠著的男孩不是小五是誰。
此刻,他的目光也正對著她,因為樓梯那光線昏暗,她模糊能看的清他臉上的表情,充滿譏誚嘲諷。
「小五?」
「你不配。」小五微微勾唇,狹長的眸子裡卻是沒有半分笑意。
「什麼?」趙雲兒站在門邊,有些吃驚。
李小五眸光冷冽,輕哼,「小五這兩個字,從你嘴裡喊出來,我覺得髒。」
趙雲兒心口一縮,頓時有種想將這孩子碎屍萬段的想法。
裡面的兩人也聽到了,趙嬸趕忙過來扶住受傷般搖搖欲墜的女兒,不滿的看向
小五,「小五,你這孩子怎麼能這麼說話呢?你雲兒姐姐哪裡得罪了你不成?」
「就是,小五——」李香玉也出來指責小五,然話未說完,李小五冷聲打斷,「我姐姐只有李蔓一個,別什麼阿貓阿狗的都跑來認姐姐,便宜不是這麼占的。」
說完,不顧瞠目結舌的三人,邁著步子大搖大擺的朝門外走去。
——
趙雲兒哭了,趴在自己母親懷裡,哭的很傷心,任憑李香玉跟趙嬸兩個怎麼開導都沒用,一直到中午李墨從地裡回來,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已經紅腫,眉宇間透著憔悴,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昨天,李墨他們剛從府城回來,換洗的衣服較多,李香草一個人到水塘裡洗,時間自然要多花些。
所以,快中午的時候,也沒能趕回來做飯。
李蔓自然是不想做飯的,樓下有她不喜歡的人,她不想看見,而且,窩在李畫懷裡,聞著那讓人心醉的墨香,聽著那好聽的聲音給自己讀著書,這種享受,她哪裡捨得不要。
其實,她並沒有睡著,哪怕在他懷裡昏昏欲睡,可就是沒睡著。
所以,趙雲兒來了,她瞇著眼睛是瞧見的,她也感覺到了李畫的小動作,呵呵。
趙雲兒被氣的七竅生煙,可她呢,卻格外享受他的體貼入微,也做模做樣的在他懷裡睡的格外香甜。
李墨一回來,看到廚房裡冷鍋冷灶的,也沒說什麼,逕直就往二樓去,想看李蔓。
趙雲兒卻在樓梯口攔住了他,「大哥,你回來了?」她聲音微啞,聽起來像帶著哭腔。
李墨微微凝眉,卻並不想深究,只點點頭,就邁步向上。
「大哥,中午你想吃什麼?我做。」趙雲兒卻攆了兩步,樓梯道那的一道小窗有光照過來,正好能照清楚她的臉,讓人能一眼就望見她哭的紅腫的眼睛。
李香玉和趙嬸也都出了屋,看著李墨,李香玉板著臉不說話,顯然對他的氣還沒消。
趙嬸卻打著哈哈,附和著女兒的話,「是啊,老大,你愛吃什麼?中午讓雲兒做飯?」
「不用,一會小姑就回來了。」從地裡回來的時候,李墨碰見還在洗衣服的李香草,他之所以一回家就到廚房,那是習慣使然,因為,從來幹活回家,李蔓不是早早的將飯菜做好等著了,要麼就是正在廚房裡忙活著,那充滿煙火氣的廚房,那一道纖細而忙碌的身影,最是他心裡的牽掛。
說完,李墨不顧趙嬸還有話說,疾步朝樓上奔去。
二樓,那搖椅上,李蔓的大半個身子幾乎都窩在了李畫懷裡,舒服的宛若秋日的午後,一隻窩在柴火垛裡的小貓。
李墨在窗邊也愣了下,想要靠近,又怕擾著她。
這時,李畫輕輕抬眼,也瞅見了李墨,卻是彎唇一笑,修長的手指輕柔的拂過她散落在自己胸口的髮絲。
李墨心中一動,卻點點頭,那意思是讓李蔓繼續睡的意思。
他轉身離去,李畫垂下眼睫,感覺到懷裡小人的僵硬,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早上累著了,再多歇會吧。」
李蔓臉頰通紅,卻聽話的閉上了眼睛,繼續享受這愜意的懷抱。
對於李墨,她心疼他,可暫時卻不想那麼靠近。
夾心餅難做,可若他沒有個明確的態度,他會一直這樣痛苦的。
她必須讓他做出抉擇。
——
李墨下樓,聽見廚房裡有響動,心裡突然很不舒服,走到廚房門口,看著趙雲兒在那淘米,李香玉和趙嬸倆邊說笑邊摘菜,怎麼看都覺得刺眼。
這廚房,是李蔓的,只屬於李蔓,任何其他的人在裡面,都讓他覺得屬於他蔓兒的東西被別人佔了似的。
「放下。」沉沉的聲音一出口,透著說不出的冷冽和威嚴,讓屋裡三人呆住。
其實,李墨自己也呆了下,他只是看不慣廚房裡忙碌的不是他的蔓兒,哪怕有李香草在的時候,李蔓也總是參與的,可這一次,沒有蔓兒在,他就覺得不對,覺得刺心。
心中所想,一時竟真說出了口。
「什麼?」趙雲兒轉首看李墨站在門口,心狠狠跳了下,露出最好看的笑來。
李墨指了指她手裡的盆,「放下。」
「啊?」趙雲兒一愣,旋即想到,他是不是心疼自己,不想讓自己幹活啊?忙微笑著道,「大哥,沒事的,就做個飯而已,你且歇一會兒,飯一會就好。」
「是啊,老大,你幹活也累了,回屋歇會,中午,讓雲兒燒菜。」趙嬸也笑著。
李墨目光淡漠,掃了幾人一眼,「你們都把活放下,一會小姑回來會做。」
「喲,老大,都是自己人,做頓飯也沒什麼,你要是這樣見外,我們都不好意思了。」趙嬸臉上滿是笑意。
李墨直接道,「不是見外,蔓兒的廚房,我不喜歡別人亂動。」
「」廚
房三人同時愣住,趙雲兒紅腫的眼睛裡淚光盈盈,再次受傷。
李墨卻沒有再管,轉身離去,這一刻,他自己都覺得是不是太過分了,但,那是蔓兒的廚房,蔓兒淘米用的盆,蔓兒從菜園裡摘回來的菜
趙雲兒端著盆,愣愣的站著,眼淚順著標緻的臉頰無聲滾落,這米已經淘好了,正要往鍋裡去呢。
趙嬸一看女兒這樣,頓時丟下菜,朝女兒這來,卻突然聽見碰的一聲,就見趙雲兒手裡的盆跌落到地,才淘淨的米撒了不少。
「哎呀。」趙嬸先是心疼女兒,轉而見她這樣,當著李香玉的面,又是尷尬又是氣,伸手就在她身上拍了兩下,「你這死丫頭,手這麼松嗎?連個盆也拿不住。」
趙雲兒只低著頭哭,那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住的滴落到地。
李香玉對她打翻了盆撒了米也有些不滿,窮人家出身,最心疼的就是糧食,但再一看趙雲兒哭的委屈,而且,剛才李墨那話確實傷人,也怪不得人家孩子委屈的哭。
所以,她也勸了,「好了,嫂子,你別打她,這米撈起來洗洗就好了。」
「哎,好。」趙嬸蹲了下來,用手將地上的米捧進盆裡。
趙雲兒抹了把淚,也蹲下,幫母親撈米。
門口,小五的身影不知何時靠了過來,看地上那撈米的母女倆,譏誚的冷笑放肆的從唇角延伸開。
趙雲兒抬眸,一絲陰狠自眼底一閃而逝。
「小五,你過來。」李香玉想到小五剛才在樓梯道那對趙雲兒出言不遜,開始秋後算賬。
小五撇撇嘴,倒真的走過去,坐到李香玉對面的椅子上。
李香玉心裡稍稍好受了些,看著這一年無論的個子還是模樣甚至性情都變化很大的小五,心裡又有了一絲不確定,但還是問,「你跟大姑說,是不是那個女人教你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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