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人!
李蔓紅著臉,氣呼呼的道,「我沒看見。」
「哦。」李言眼底笑意更甚,低低哼道,「沒看見啊,我還以為被你收起來了呢?」
他這是說自己偷偷私藏他的髮帶?他想的可真多。
李蔓白了他一眼,懶的再跟他解釋,一轉身,想出去透透氣,哪知,他那條胳膊圈在她腰上一直就沒動彈過,她一動,原本撫在她後腰上的手就挪到了她的小腹上。
而更可惡的是,那寬厚的大掌猛然一使力,將她朝後抱來,後背緊緊貼在了他的胸口,溫暖而乾淨的男性氣息將她團團包裹,李蔓來不及反應,他下巴抵著她纖弱的肩頭,在她耳畔輕輕呢喃,「媳婦,你這是怕我?」
誰怕?額,等等——
李蔓猛然轉身,額頭從他溫軟的唇瓣擦過,一股詭異的感覺從心頭滑過,她微微一顫,一時間倒忘了要問的話。
李言唇角飛揚,修長的手指輕輕捻過自己的唇瓣,然後輕輕的貼在了李蔓的額頭。
如此親密的舉動,讓李蔓如遭雷擊,惶然後退,後背抵在大桌子上,狠狠的瞪著他,瞪著他,一時間找不出合適的話來說他,心口只砰砰的亂跳——
「媳婦,咋了?」剛一回來,就見李蔓和李言兩人對視著,李書疑惑的問。
李畫跟著進來,只狐疑的盯著李言,「二哥?」
李言微微挑眉,唇角含笑,「咋都這樣看著我?二哥還能吃了她不成?」
「媳婦?」瞧李蔓眼睛還直直的,李書小心翼翼的碰了下她。
李蔓猛地一驚,似乎才回過神來,定睛看了看李書,視線又緩緩從李言身上掃過,最終落在了李畫身上。
李畫!!!!李蔓腦子裡猛然一個激靈,推開李書,走上前來,一把抓住了李畫的手,就帶著他往外走。
「媳婦?」李書詫異,慌忙跟上去。
李蔓只拉著李畫出門,在屋簷下,撿了根木枝,在地上寫著:媳婦,到底什麼意思?
她第一次用了標點符號,李畫先是有點迷糊,然後瞬間又明白過來,眼底有著說不出的驚喜,指著逗號和問號,問李蔓,「這是你自創的?」
不管是怎樣,有了這兩個奇怪的符號,一句話的意思好像明確多了。
李蔓沒心思跟他解釋標點之事,只用樹枝指著那句話,「告訴我。」
「就是你認為的意思啊。」李畫白淨的臉龐微微透著些紅暈。
「我認為?」李蔓心下一顫,還想再確認,沒敢問出口,又寫在地上,「那我到底是你二哥的媳婦,還是你三哥的媳婦?」
為嘛剛才李言也喊她媳婦?
真是昏了頭了,這裡的媳婦,難道真的不同於現代某些地方通用稱呼?比如大姐、大娘、大媽之類的。
李畫眼底流露出一絲沮喪,她怎麼就知道二哥和三哥,她也是他的媳婦啊。
於是,李畫從她手裡拿過樹枝,在地上寫了一行字,「你是我媳婦。」
簡單的一行字,他寫的行雲流水、清楚明白,卻宛若一根根刺,直扎的李蔓眼睛生疼,就連腦仁都跟著疼起來。
這少年也說她是他媳婦?
昏了,那兩個她還弄清楚呢,咋又多了一個?
李蔓只覺得天旋地轉,眼睛發黑啊。
李畫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她,「怎麼了?」是因為他這句話嗎?她是不願意做他的媳婦?
李言李書兩個在邊上,也跟著嚇了一跳,紛紛圍了過來,擔憂的問,「你沒事吧?」
這都是咋回事嗎?李蔓看著又擠過來的李言和李書,心裡頭那個糾結啊,一家子五兄弟,三個都喊自己媳婦?你們真敢確定,這媳婦不是跟『大姐、大娘、大媽『之類的是一樣的?
「哪裡不舒服?」瞧她蒼白的小臉色,李言不放心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燙,反而涼的很,「是不是衣服穿少了?」
李蔓推開他的手,有些無力的搖頭,腦子裡亂的一團纏的解不開的麻似的。
「都擠門口做什麼?」這時,李墨從外邊回來,看見這一幕,問。
幾人不覺朝他望去,只見李墨從雨霧中走來,身上都濕了,但臉上卻帶著淺淺的笑意。
「大哥。」李畫很好奇,怎麼出去了這麼一會,大哥情緒變化這麼大。
「哦。」李墨已經走了過來,看他幾人,又看了看李蔓,蜜色的臉龐微微也泛起了一絲紅,在眾人還不及追問他究竟去哪兒又做什麼時,他已經快速往東屋去,「我回屋換身衣裳。」
兄弟幾個雖疑惑,但誰也沒有再追問,注意力全在李蔓這兒呢。
李蔓臉色稍微好了些,但這三人還是不放心。
「媳婦,你要是哪裡不舒服,可要說啊。」李書說。
李蔓扶額,心想就是被你這媳婦給叫的。
「要不,我去請個大夫來瞧瞧。」李畫說著,就要往外走,被李蔓一把抓住,「不用,我沒事。」
「真的沒事?」李言審視的打量著她,剛才她差點昏倒是事實啊。
對了,李言猛然看向李畫,問,「四弟,你剛才在地上寫了什麼?」
「我——」李畫心下一沉,還是自己那句話,她他看著李蔓,聲音低低,「你要是不願意,我——」
「跟你也無關。」瞧他忽然落寞的臉,李蔓忙搖頭打斷他的話,接著道,「都別站這兒了,怪涼的,回屋吃飯吧。」
說完,扔下這兄弟三個,一個人默默的進了廚房,往那桌邊一坐就不動彈了,她腦子亂,讓她靜一靜吧。
但三兄弟也立刻跟進來了,只是,瞧她一臉不要靠近的樣子,誰都沒敢再跟她說話,而是默默的給她盛了粥放在她邊上。
——
東屋,李墨一進屋,只有小五坐在*上鋪被子,瞧見他濕漉漉的回來了,嚇了一跳,「大哥,你身上咋都濕了?」
「哦。」李墨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說,「小五,你先去吃飯吧,大哥要換身乾衣服。」
「好。」小五麻利的從*上下來,穿了鞋子就出去了,還幫哥哥將房門也帶上了。
李墨扭頭看門關的很嚴實,這才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
這是一根用紅繩編製的手鏈,很別緻,神女溝的人們都叫這為『姻緣繩』,他剛才冒雨去祠堂神女那求來的。
「大哥,你換好了嗎?粥涼了,快過來吃。」門口,響起了小五的聲音。
「哦。」李墨慌忙握緊了手鏈,趕緊從櫃子裡找了一套乾淨的衣服,立刻換好後進了廚房。
一到廚房,明顯發現氣氛不對。
李蔓垂著頭,拿著筷子一粒一粒的往嘴裡送著粥,神情呆滯的很。
而其他幾個人,則圍坐在四周,誰都沒有吃飯,只一臉擔憂的盯著她。
「怎麼回事?」李墨坐到了小五邊上,疑惑的問。
李書忙朝大哥擠了下眼睛,故意壓低聲音道,「大哥,媳婦像是魔怔了,好一會兒了都這樣。」
好端端的怎麼會魔怔?李墨看看李言和李畫,二人皆是搖頭。
李墨凝眉,看著李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就將手邊盛著餅的碗往她手邊推了推。
果然,李蔓眼珠子動了下,卻還只是木訥的道了聲,「謝謝。」
然後,拿起一塊餅,一小口一小口的啃著,沒有嚼就這樣乾嚥進了肚子裡。
李墨臉色凝重,看其他人,「你們沒對她做什麼?」
「沒。」李書第一個舉手發誓。
李言看了眼李畫,李畫有些心虛,主動交代,「剛才,她問了我幾句話。」
「什麼話?」
李墨,李言,李書,三人目光同時定在了他身上。
李畫本不想講的,畢竟李蔓用寫的,大約也是不想被其他幾個人知道,但此刻,瞧她這樣,他也很擔心,於是,老實交代,「她問我媳婦是什麼意思?還問,她到底是二哥的媳婦還是三哥的?」
「耶?」李書想起來了,「媳婦之前也問過我呢,難道她不懂?」
李言眼睛微瞇,定定的望著李蔓,似乎明白了什麼,「大哥,你那日買她回來,她知道是要來做什麼的嗎?」
李墨神色一窒。
李言補充道,「或者說,她知道自己被買過來是做咱們的媳婦嗎?」
李墨神色一時間說不出的難看,唇動了動,可一時間根本不知該如何解釋這件事。
「大哥?」李畫也很疑惑的看大哥,他想起第一次見李蔓的情景,那時,她寫字問他,他們的關係,那時,他因為委婉,只說是家人。
而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她現在的身份嗎?
「大哥?」李言和李書也追問起來。
李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正欲說話,李蔓卻突然放下了碗筷,丟下一句,「我吃飽了。」然後跟個木偶似的,面無表情的起身,面無表情的出了廚房,回到了自己屋。
眾人又是一陣怔愣!
——
李蔓一回屋,關上了房門,就呆呆的坐到了自己的炕上,也沒感覺到身下潮濕,屋頂還滴著水呢。
她腦海裡不停翻滾著李言、李書、李畫三兄弟跟自己相處的情景,三人不斷的在她耳邊喊著媳婦,宛若魔咒一般,吵的她頭好疼啊。
她煩躁的揉著腦袋,頭髮都被弄的打結了,可是,誰來幫她解開這團亂麻?
這究竟都怎麼了?為何她感覺怪怪的,真的很怪啊。
——
「大哥,媳婦買回來的時候,難道中人沒告訴她這些?還有你也沒跟她說過嗎?」李言接連的發問又打破了廚房的沉寂。
李墨眉峰鎖緊,沉沉道,「這件事說來話長。」
「咋了?難道不是在人市買的?」李畫腦海裡猛然跳出這個匪夷所思的答案來。
李言李書也吃驚的看向李墨,想李蔓模樣生的好,還會寫字,這不要說神女溝了,就算山外,怕也沒幾個女子能如此的,畢竟,女子無才便是德,即便有錢的大戶人家,女子能讀書識字的也少啊。
這一想,他們都認為李蔓不可能是那個買賣人口的集市出來的,畢竟,若真的從那兒賣的,依她的條件,定然價格不菲,可不是他家能買的起的。
一時間,幾兄弟心裡都莫名有些慌了。
李墨掃了幾人一眼,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她確實是我在人市買回來的。」
「哦——」三兄弟同時舒出了一口氣。
「但是——」李墨緊接著話鋒一轉,讓兄弟幾個的心陡然又提了起來,「但是什麼?大哥,你倒是快說啊。」
李墨神情複雜,終於說道,「其實,那日在人市,她不是現在這個樣兒。」
「嗯?」眾人疑惑,「那是啥樣?」
李墨看著大家疑惑的眼神,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在人市發生的事情。
當日,他一大早揣著積攢多年的十兩銀子,到了山外人市,就想給兄弟幾個買個老實的媳婦回來。
可在人市轉了一圈,也沒有滿意的,不是價格太高買不起,就是價格可以了人他瞧不上,花樓裡的姑娘他是決計不會買回家的,屋後大順二順的媳婦杏娘,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再有一些貧家養不活的姑娘,面黃肌瘦小小身板,很多雙目無神呆滯,他倒是想買,可是怕買回來也養不活,所以,溜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合適的。
就在他失望的想回去時,突然一個人影撞進了他懷裡,身後還跟著一個拿著棍子的粗壯大漢。
那個撞進他懷裡的人就是李蔓,當時的她衣衫襤褸,髮絲凌亂,而且滿臉血污,根本瞧不出原樣來。
她當時就跟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拚命的抓著他的衣衫,嘴裡說著一些他聽不懂的話,但他從她的眼睛裡看出,她是在跟自己求救。
於是,出於同情,李墨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銀子,將她救了下來,但是那大漢拿著銀子就走了,並沒有給他什麼契書之類。
當時,他也未對她說清楚,就是要她回來做媳婦的,畢竟,當時她那個樣子,真的瞧著不咋樣,他也怕自己那幾個還算挑剔的弟弟們不願意。
哪知,回來的路上,她自己在一處水塘邊洗了臉。
李墨覺得他這一生,怕都不會忘記當時的情景了。
滿臉血污被洗乾淨,映入他眼簾的卻是一張俏生生的臉,白希的皮膚、大大的眼睛、挺翹的鼻子
她朝他感激的一笑,陽光下如夢如幻,晶亮的眸子閃亮如天上的星辰。
那一剎,他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人失神了。
——
兄弟幾個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久久沒有言語。
小五喝完了粥,安靜的坐著,愣愣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直覺告訴他,出事了,還是跟姐姐有關的。
他很不安,輕輕碰了碰李墨的胳膊,「大哥,姐姐她會不會離開我們?」話剛問完,小傢伙眼圈都紅了。
「不可能,她是咱媳婦,大哥花了銀子的。」李書大聲嚷道,似乎想要天下人都能確定這個事實。
李言輕輕瞪了他一眼,「安靜些。」然後,又看李墨,道,「這事有點複雜。」
李墨點頭,當時帶媳婦回來,弟弟們瞧了都很滿意,他也很高興,以為事情就這樣了,雖然花了十兩銀子,但是媳婦模樣好,性情看來也不錯,往後若能跟他們好好過日子,這就值了,可誰知會發生後面的那些事端。
「大哥,她會不會是被人拐賣來的?」李畫將心中忐忑問出來。
李書也點頭。
李墨無奈搖頭,「不知道。」
李言道,「不像,如果被拐賣來的,她該想著回去才是。」
「她不是跑過。」李書道。
李言還是搖頭,「雖然跑過一次,可這些日子,你們也看見了,她是安了心的要跟咱們過日子的。」
「那——」李畫想了想,說,「也許真跟大哥上次說的,許是她是哪個大戶人家的丫鬟,主子落魄了,她也跟著被賣到了這裡。」
「有可能!」李言李書同時附和,心裡也都期盼著是這個答案。
幾人面面相覷,最終一致沉默。
李墨最終做了決定,說道,「不管如何,咱們既然認定了她,咱們就要好好待她一輩子。」
「那是自然。」李書道,其他幾人,就連小五都很鄭重的點了頭。
「那好。」李墨神色堅定,沉聲道,「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她就是咱們的媳婦。吃飯。」
大哥一拍板,弟弟們的心總算落了地,不管如何,媳婦就是媳婦,誰也別想再從他們手上搶走。
兄弟幾個人草草吃了早飯,李畫留下來刷碗,李墨帶著李書,要到後山去看些竹枝回來,到時編在一處,上面再蓋寫茅草,至少能短時間內讓屋頂不再漏雨。
李言本說自己有事,可等大哥三弟出去了,四弟小五在廚房收拾的空兒,一閃身就推門進了李蔓的屋。
李蔓還在揪著頭髮,聽見門響,抬頭瞅了一眼,隨後又垂下頭,木然的掙扎在怪異的感覺裡不能自拔。
「為何變成這樣?」李言上前拉下她的手,不准她再如此糟踐自己的頭髮,又見她就這樣生生坐在濕炕上,更是眉心皺起,順勢將她拉了起來,「炕上都濕成這樣了,還坐?」
「要你管?」李蔓氣惱的伸手推他,卻沒將他推開,反而被他拽進了自己的懷裡,小臉撞在他結實的胸口,鼻頭一酸,眼淚差點就出來了。
她氣的伸手捶他,眼淚倒真的奪眶而出,「你幹嘛?有你這樣欺負人的嗎?我不就想一個人靜一靜麼?我就不戴你給的髮簪,怎麼樣,哼。」
她氣呼呼的噘著小嘴,晶瑩的淚珠宛若斷線的珍珠般,順著光潔的小臉一直滑落,明明神情倔強憤怒,可瞧的人心裡軟的就像一灘水。
「不戴就不戴,哭什麼?」李言雙手捧起她的小臉,帶著老繭的指腹輕輕幫她擦拭著臉上的淚痕。
「誰哭了?」李蔓一扭頭,倔強的睜眼說瞎話。
然而,李言又將她的臉扳過來,輕輕一笑,手指沾著她的淚珠,往她眼前一遞,「那這是什麼?」
「你?」李蔓狠狠咬了下唇,瞪著淚眼,「你到底想幹什麼?」
李言微微歎息,「你說呢?我就真的讓你這麼討厭?」
「我?」她沒說過討厭他啊,可是他幹嘛總是做她討厭的事嗎?
「我不知道你為何會突然這樣?可絕對不是因為我才會哭,是嗎?」李言低著頭,墨色的雙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她,似乎要望進她的心裡。
李蔓咬牙瞪著他,不是他還是誰啊,沒有他那聲媳婦,她會變成這樣嗎?
「你為什麼也喊我媳婦?」她索性問清楚。
「呵,不喜歡?那我改叫別的,蔓兒,如何?」聽著親暱。
李蔓撥開他撥弄自己髮絲的手指,閃到一邊,警惕的看著他,「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過分嗎?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懂嗎?」
「不懂,你說什麼?」李言索性還真裝起了糊塗。
「你?」李蔓氣結。
李畫聽到隔壁聲音,走了過來,就看見李蔓跟二哥僵持在屋裡,走近一瞧,李蔓眼睛紅紅,眼角還有淚痕,明顯哭過。
「二哥,你幹什麼?」李畫保護性的站到了李蔓跟前,厲聲質問,聲音都有些顫。
李言眼神微冷,勾唇一笑,「四弟,你覺得我能對她做什麼?」
李畫回頭看了眼李蔓,「你沒事吧?」
李蔓揉了下眼睛,搖搖頭。
「別揉。」李畫忙扯下她的手,「再揉眼睛會腫的。」
李蔓『嗯』了一聲,聽話的沒再揉。
李言一旁瞧的心裡酸溜溜的,他勸她別哭,她只會跟他瞪眼,四弟一說話,她聽話的像只小貓。
「行吧,四弟,她就交給你了。」李言清幽幽的掃了李蔓一眼,丟下一句話後,就出了去。
小五靠在門邊,巴巴的看著裡面這一幕,待二哥走了,他才進來,靠到四哥邊上,眼巴巴的看著李蔓,眼睛也是紅紅的,「姐姐,你會離開嗎?」
「離開?」她倒是想過,可離了這裡她能去哪兒?
李蔓輕輕揉了揉小五的頭髮,搖頭。
小五立刻抓緊了她的手,小小的身子依偎在她身側,抬頭滿是依賴的看著她。
李蔓忽地心口就軟了,這孩子從小沒有娘親疼著,真的可憐。
「我不走。」李蔓反手緊握住了小五的手,安慰的說。
「嗯。」小五這才展顏一笑,隨後看看李畫。
李畫也微微一笑,對李蔓說,「這屋潮的很,咱們去那屋吧。」
李蔓有些不想,怕其他人都在,覺著尷尬,畢竟她剛還沒出息的哭過。
「大哥三哥去山上砍竹子了。」李畫說。
李蔓這才點點頭,牽著小五,三人一起來到了東屋。
李言不在,不知去了哪裡。
因為李畫在,李蔓還是有些拘束,到了東屋,只坐在炕頭,安靜的望著窗外。
小五就坐在她邊上,陪她一起看窗外。
昨晚風雨太大,後院的小菜園也是一片狼藉,黃瓜架子倒了,壓倒了不少的辣椒,李蔓正想說要不要去處理一下,就見李言的身影從屋角那兒走了過來,手裡還拿著一些比拇指粗些的木柴,一瞧就知道,是準備重新搭架子的。
李蔓忙收回視線,順手將窗戶關的嚴嚴的。
這一關窗,本就陰暗的屋內更暗了。
李畫原本打算溫書的,可這樣的光線明顯不行,於是,就到衣櫃裡翻了幾件大家都穿不上的舊衣,打算改幾套衣服給小五穿。
小五人小瘦弱,他們幾個人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太大了,跟唱戲似的,不好。
李蔓一旁認真的看著,這少年穿針引線,手可真巧啊,就算是帶著補丁的舊衣,到他手裡也能變出合身的好看衣服來。
看著小五試著那新縫的褂子,李蔓忍不住嘖嘖稱歎,問,「你怎麼學會這些的?」縫衣不難,可裁剪起碼得學吧。
李畫見她這樣問,倒有些靦腆,「做多了也就會了。」
「你們家衣服一直你做?」李蔓真是不敢相信呢。
「四哥六歲就會做衣服了。」小五高興的在旁說道。
「六歲?」天才啊。
李畫笑容中多少摻雜了些苦澀,爹娘早逝,大哥二哥三哥那時整天忙著掙活,給他們掙吃的,哪裡顧的上這些,所以,小小年紀的他,幾乎包攬了照顧弟弟,洗衣做飯的活。
至於做衣服,一開始,是因為大哥打獵,常常受傷回家,衣服破的多,他就試著縫補,到後來慢慢變成他給兄弟幾個做衣了。
李蔓瞧他這樣,多少也猜到了些,一個家裡沒有女人,而再看李墨那三個,哪個也不像捻針穿線的料啊。
「對了,你在鎮上唸書,都念些什麼啊。」為了緩和下氣氛,李蔓換了個話題。
李畫抬頭,望著她微微一笑,朝炕頭的小凳子上一努嘴,說,「書都在那裡呢,你瞧瞧。」
「嗯。」李蔓正巴不得,忙將書袋拿了過來,從裡翻出幾本書來。
一本《論語》,一本《詩經》,翻開一看,都是手抄本,字跡清秀俊逸,就是出自李畫之手。
「這都是你自己抄的?」李蔓很好奇,一面又翻了另外兩本,都是什麼註解之類。
「嗯。」李畫點頭,書很貴,他是從夫子那兒借來抄的。
李蔓將註解之類翻了翻,一看也是抄的,不過這裡的內容,有點像老師的教案,主要是針對那兩本書的一些註解之類。
「你們唸書,書都要靠自己抄嗎?」李蔓抖著兩本書問,不是已經有紙了嗎?雖然粗糙的像現代用的劣質草紙,可到底也有了啊。
「嗯,書很貴。」李畫咬斷最後一根線頭,將改好的褲子撣了撣,然後,招來小五,「你試試。」
「嗯。」小五興沖沖地拿了褲子,剛想換,看了李蔓一眼,小臉一紅,害羞的抱著褲子就跑了出去。
李蔓撲哧一聲笑了,熊孩子還知道害羞呢。
李畫見她笑了,心裡也跟著愉悅起來,隨手拿起《論語》問她,「這個你學過嗎?」
「學過啊。」李蔓沒經大腦,隨口一答,但話一出口,她猛然意識到說錯了話。
果然,就見李畫眼神閃了閃,這年代,女子認字唸書的本就少數,即便唸書的,念的也多是《女則》之類,像這類書,她們怕是想看也看不到的。
「哦。」李蔓忙改口,「學的不多,也不精。」
「都會哪些?」李畫隨手一翻,狀似無意的問。
李蔓擺手,「早忘的光光的了,以前就學過一點,皮毛而已。」
李畫不知她這是真的謙虛還是有意隱瞞,但料她定不會再說了,也沒識趣的沒再問。
李蔓暗暗吐了下舌頭,要是弄的自己多有學問,會讓人懷疑吧?
何況,她在現代學的,跟這也未必一樣呢,還是少顯擺為妙。
兩人都垂首默不作聲,氣氛一下僵住了。
李畫漫不經心的翻著論語,李蔓就做百無聊賴狀,她不愛看這些書,如果《聊齋誌異》之類的,她倒是可以看看,打發下時間。
「這篇,我最喜歡。」忽地,李畫手指著一篇給李蔓。
李蔓定眼瞧去:子貢方人。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
「嗯,」李蔓眼底露出欣喜,曾經自己也愛過這麼一句,想想孔子跟自己弟子之間午後閒聊時的對話,也甚為溫馨有趣。
李畫瞧了她一眼,然後就微笑著說,「真想看看子貢究竟什麼模樣?方方的,那會是人嗎?還有,孔子說他不是假的,當然不是假的了,呵呵。」
李蔓聽言,徹底呆了,狐疑的看著他,「你?你剛才不是在跟我解釋這則論語吧?」
「嗯?」李畫仍然面帶笑意,「難道你不覺得有趣嗎?一個臉方方的人,一個假夫子——」
「打住。」李蔓見他沒有半點胡說之意,忙伸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吃驚的問,「誰跟你這麼說的,你們夫子?」
李畫似乎愣了下,旋即吶吶點頭,「怎麼了?每次一說這則,我們都覺得好笑。」
是好笑,你們夫子可笑,好好的一則論語,怎麼解釋成那樣了?就算字面解釋也不對啊,何況,那不是假,而是暇。
李蔓無奈的看他一眼,拿過書,指著這則論語說,「你們夫子也許就是逗你們玩呢,這則論語不是那麼註解的,它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景,子貢很生氣,向老師宣洩,「某某真壞!」夫子聽了,不以為然。然後就對他說,「你還有那閒工夫,去關注別人?你可真是的,我就沒那時間!而且,最後這個字,不是假,而是應接不暇的暇。」
李畫垂首,眸底神色越發深了下去,李蔓的註解清楚明白,生動而帶有生活趣味,比夫子那樣刻板的解釋都要好,她真的只是學了點皮毛?
「怎麼了?」李蔓怕他不信,又道,「我沒騙你,不信,你換個夫子問問,呵呵,這幸虧不是考試,不然你慘了。」
李畫合起書本,他已用不著再試探了,也不敢再試了,他心裡頭甚至湧現出新的念頭,媳婦並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丫鬟,哪裡有丫鬟識文斷字的?她的身份
李畫突然不敢往深了去想。
「你——」李蔓疑惑的盯著他,這小子該不是試探自己的吧?那演的也太像了吧。
李畫忽地抬頭,朝她笑道,「我想了下,覺得你說的在理,等回學裡,我再問問。」
「哦。」李蔓輕舒了一口氣,點點頭。
「你——」李畫過了一會兒,又狀似隨意的聊道,「不過我們夫子去省城了,還要過幾日才能回來。」
「哦。」李蔓聽著窗外有些響動,猜李言正在那兒幹活。
「夫子是我們這裡最有學問的人,據說在京城有很多同窗。」李畫靜靜的觀察著她的神色,說到京城二字,她並未多少反應,這讓他放下心來,卻又多了更多疑惑。
「夫子也去過京城。」李畫見她沒動靜,接著說,「據說京城很大很大,人也多,什麼東西都有,世人一輩子見不到想不到的好地方。」
「哦?」李蔓終於來了那麼丁點興致,隨口問了一句,「那你們京城在哪兒?」
她對這陌生的時空一無所知,甚至連朝代也弄不清楚,既然李畫自己聊起來,她不如打聽打聽,看自己是否知道。
李畫卻是有些驚呆了,她竟然連京城在何處也不知麼?可她口音明顯是京城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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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七月承歡、jeankam、susany3000、花開茶靡9654、angellee_86、tabby_cat11、曉滿等親們送的荷包和鮮花,麼麼\(o)/~
(cq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