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袁紹能夠擊敗公孫瓚的騎兵,靠的就是麴義統領的弓弩手,由於麴義的性格有些倨傲,與其他文武不太合得來,雖然是袁紹手下數一數二的戰將,這些年麴義的地位非但沒有得到提高,反而漸漸排到了高覽後面,但是兵敗以後麴義想到的第一件事,還是趕緊逃回鄴城,向袁紹示警,並且憑借他的統兵才能,協助袁紹防守鄴城,
這一路向北,麴義倒沒有遇到什麼危險,漢軍也沒有追擊過來,只有經過那一片阻擊陣地的時候,那又寬又深的壕溝和已經被深褐色的土地,都告訴他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極其慘烈的戰鬥,漢軍五萬步兵,生生將十萬烏桓騎兵和顏良手下的十萬袁軍騎兵阻攔在這裡兩天兩夜,最終導致了他們全軍覆沒,並間接地影響了麴義這三十萬步軍,
麴義唏噓一番,沒敢停留,穿過這道壕溝,繼續向北進發,終於在第二天傍晚趕到了武城,
太陽尚未落山,現在也沒有到關城門的時間,但是武城卻四門緊閉,城頭上刀槍林立,如臨大敵,不過,原本堅固的城牆現在也確實千瘡百孔,那都是漢軍投石機留下的傑作,至今仍沒有得到修繕,
麴義站在城下大聲喊道:「快開城門,某是麴義,」
城頭上,呂曠探出半個身子,仔細一瞧,那個衣衫襤褸的大漢果然正是麴義,不由大吃一驚,連聲問道:「麴將軍,你如何淪落至此,」
麴義歎了口氣,說道:「一言難盡,你先讓某進去再說,」
雖然麴義與其他文武多有不合,但他對底層的士兵卻是極好,而呂曠昔日還是一名小校的時候就曾經在他手下做事,因此麴義對他有恩,看到麴義這副慘景,呂曠慌忙讓人找來一身新衣服給麴義換上,又備了酒宴為他接風,
麴義確實餓壞了,一通狼吞虎嚥,看得呂曠目瞪口呆,酒足飯飽以後,麴義撫了撫肚皮說道:「呂將軍,請安排一匹快馬,麴某需要立刻去見主公,」
呂曠勸道:「麴將軍,你現在神情疲憊,不如在這裡暫歇一晚,待明日天亮再動身不遲,而且末將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麴義擺了擺手,說道:「麴某有大事需要稟報主公,不敢在此久留,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呂曠遲疑了一下,說道:「末將昨日聽到傳言,說是高覽將軍已經被主公投入大牢,只怕主公正在氣頭上,麴將軍此時前去,恐怕多有不便,」
麴義驚問道:「可知高將軍所犯何罪,」
呂曠搖了搖頭,說道:「末將鎮守武城,未敢輕離,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連這個消息還是舍弟押解糧草過來的時候悄悄告訴我的,應該不會有假,」
麴義皺眉道:「莫非是因為我等兵敗之故,但是此次兵敗,皆因顏良剛愎自用,不聽勸告,你可有顏良的消息,」
呂曠非常果斷地搖了搖頭,說道:「這倒不曾聽說,」
顏良死於亂軍之中的消息還沒有傳揚開來,呂曠自然不知道顏良的下落,他還以為麴義問的是顏良有沒有入獄,
麴義想了想,說道:「算啦,現在管不了這許多,待麴某見了主公,自有分曉,」
呂曠見勸不住麴義,只得任他出城,武城本來就是鄴城的外圍城市,也是屬於整個鄴城防禦體系的一部分,麴義和他的親隨又各自得了一匹戰馬,速度自然快了許多,不移時已經到了鄴城城下,與武城一樣,鄴城也是城門緊閉,不過,麴義在河北軍頗有威望,他站在城下喊了幾嗓子,便有軍士放下吊橋,幫他打開城門,
進城以後,麴義並沒有回家,而是策馬直奔鄴城最大的那所宅子,袁紹的大將軍府,這座府邸的規模遠遠超過了袁紹替劉表所建的那座偽皇宮,裡面的裝飾更是富麗堂皇,
到了大將軍府,就連一向倨傲的麴義也只能放下身段,乖乖地跳下馬,向門人說明身份,然後垂手拱立在大門外,
那門人其實是認識麴義的,只是作為大將軍袁紹的門人,眼睛自然長到了額頭上,何況現在麴義只是個敗軍之將,他對麴義更沒有好臉色了,前天另一名敗軍之將高覽剛剛被投進大牢,就是從這座大將軍府被押出去的,當時守門的正是這個門人,看到麴義,那門人就彷彿看見了第二個高覽,不禁有些幸災樂禍,拖延了好長時間才去向袁紹稟報,
這幾天前方的敗報接連傳來,袁紹的心情不好,連帶著身體也差了起來,正躺在矮榻上養病,聽說麴義逃了回來,袁紹一下子就從榻上坐了起來,問道:「你看他氣色如何,」
面對袁紹的問話,那門人倒不敢信口胡言,仔細想了想,這才躬身說道:「奴才看他衣著整潔,面色紅潤,聲音洪亮,想必過得還不錯,」
袁紹的臉上這才有了幾絲笑容,頷首說道:「那就好,那就好,快,快請麴將軍進來,」
這個門人此時才回憶起來前天高覽前來求見的情景,不由嚇了一跳,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那一天,袁紹也是問他高覽的氣色如何,他當時回答的是高覽滿身血污,狼狽不堪,結果高覽進去沒有多大功夫,就被人押進了大牢,而現在麴義卻是穿戴整齊進來的,同樣是敗軍之將,待遇卻不一定相同,他可不敢得罪一個袁紹看重的將領,
麴義已經在門外等得有些不耐煩,這才見到那個門人滿臉堆笑地走了出來,前倨後恭,判若兩人,令麴義十分詫異,不過,麴義現在可沒有空思考這些問題,慌忙進了大將軍府,
一見麴義,袁紹就滿面笑容地說道:「麴將軍,你總算是回來了,怎麼樣,袁某的大軍安然無恙吧,顏良何在,」
麴義忽然垂下頭,面露慚色,說道:「回主公,末將無能,三十萬大軍盡沒,請主公責罰,至於顏將軍,末將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袁紹失聲道:「你說什麼,三十萬大軍盡沒,」
麴義不敢抬頭,只得謙恭地說道:「都怪末將無能,只是荊州軍實在勢大,我軍與其野戰絕無勝算,末將以為,如今之計,主公宜一面深溝高壘,憑城據守,一面派遣使者與劉欣講和,使個緩兵之計,待日後再徐徐圖之,」
袁紹勃然大怒道:「敗軍之將,還有什麼臉面在這裡出謀劃策,來人,將麴義關進大牢,」
原來,袁紹初時聽那門人稟報,對麴義能夠全身而退已經抱有很大的希望,及至見到麴義本人,果然見他精神抖擻,更是憧憬著麴義擊敗了漢軍,卻不料聽到三十大軍盡沒,頓時有如從天堂直接掉落了地獄,心情壞到了極點,哪裡還由得麴義分辯,
幾名如狼似虎的士兵撲了上前,將大呼冤枉的麴義拖出了大將軍府,那名門人看得目瞪口呆,這才知道,原來只要是敗軍之將,穿得再光鮮也不保險,白費了他剛才一番表情,
大概是為了給罪犯以震懾,所有的大牢幾乎都建得一樣,狹小、陰暗、潮濕,麴義還是第一次被關進大牢,顯然有些不適應,剛想和獄卒商量換個大點的牢房,就聽獄卒惡狠狠地說道:「麴義,進到這裡面來,你就別嫌好識歹,給你個單間住就不錯了,惹惱了爺幾個,給你弄大通鋪去,」
這些獄卒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別看那些當官的平時高高在上,指不定哪天就會落到他們手上,尤其是這些打了敗仗的將領,進了大牢就少有能夠走出去的,他們更不害怕了,
「外面的可是麴將軍,」麴義還想和他們爭論,卻聽隔壁牢裡有人說道:「你我能夠活著就已經是天大的福份,又何以和這些小人斤斤計較,」
麴義聽出說話的人正是高覽,雖然他平時與高覽並無多少來往,彼此甚至還有一些嫌隙,現在同是淪落之人,也不免生出些惺惺相惜,不由大聲說道:「高將軍所言極是,麴某便不與這些小人計較,敢問高將軍,你因何被關進大牢,」
那幾名獄卒哼了一聲,將牢門鎖上,冷笑道:「二位將軍不用著急,有什麼話慢慢說,你們在這裡的日子長著呢,」
麴義正要發怒,卻聽高覽歎息道:「虎落平陽被犬欺,麴將軍無須動氣,實不相瞞,高某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是罪有應得,高某有句話想問麴將軍,還請麴將軍以實相告,」
聽了高覽的話,麴義強按住怒火,拱手說道:「都已經到了這副田地,麴某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其實,他們兩個中間隔了一堵牆,無論做什麼動作,對方也看不見,只是習慣使然,說話之前,他們總會下意識地做出一些動作,
高覽點了點頭,說道:「麴將軍,你現在與荊州軍交過手了,以你之見,如果我軍與荊州軍光明正大地打一場,誰的勝算更大,」
說實話,此番兵敗,麴義的心裡頗有不服,他總覺得一是顏良指揮失誤,中了敵人圍魏救趙之計,二是軍中糧盡,否則憑他的能力,荊州軍恐怕不會那麼容易攻破他設下的營寨,現在聽了高覽的問話,他才低下頭認真思考起來,如果雙方真的光明正大的戰上一場,誰的勝算更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