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呼呼,一匹匹馬兒在崎嶇的山路上如飛疾馳,山路旁便是斜坡,底下是轟隆隆作響的深淵澗水十分險峻,若是一個不小心控制不住馬兒便能連人帶馬往深淵中摔去,大羅金仙都救不得。
蕭世行在前面一馬當先,兩旁是貼身御林軍護衛,他們是從北漢世族子弟中千百人精挑細選選出的勇士,平日騎術精湛,如今皇帝親自領著大隊人馬疾馳,他們更是護在四周,片刻不敢分神。在他們身後是十幾騎玄黑金紋的龍影護衛。華泉負著殷凌瀾緊跟在身後。而最後才是北漢護衛御營的幾千的雲風騎。
蕭世行與殷凌瀾為了此計能奏效親自坐鎮北漢軍營,迷惑南楚諜探斥候。這才能讓多疑的慕容修最終信了這個局。可是這一招風險也重重,一招不慎就會全盤皆輸,比如現在若是被慕容修追擊上,這一國之帝王與幾千雲風騎就要死在這山嶺之中。
眼前的山路漸漸爬高險峻,山路越來越窄,蕭世行發出命令,命身後的護衛只兩騎並行,這才勉強小心翼翼地通過。所有的人面色都緊張萬分,身後的大批騎兵都井然有序地等著。華泉只覺得負在身後的殷凌瀾越來越沒有動靜,再也顧不得其他,連忙解開束縛,翻身下馬。
失去依憑的殷凌瀾緩緩地從馬上滑下,華泉一把把他接住,身後幾位龍影司護衛們急忙下馬自動圍攏過去,以身作為屏風擋住了殷凌瀾的身影。過往的北漢騎兵不敢多看,急忙越過他們追隨蕭世行而去。
華泉輕拍殷凌瀾蒼白的面容,看著他昏昏沉沉的面色,眼中灼熱:「公子!公子!」
可是連喚了十幾聲殷凌瀾面色如紙,一動不動。華泉一咬牙,探手貼在他的背心以勁力輸入他的體內。如此運功了幾次,把殷凌瀾體內雜亂的內力平息。殷凌瀾這才緩緩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看著頭頂湛藍的天際,剛要說話,面上痛色掠過,一側頭伏在地上噴了一口鮮血。華泉心頭一跳,急忙道:「公子,怎麼樣了?」
他心中大急但是卻不知怎麼辦才好。為了安全起見,晴已隨著北漢大批突襲青州城的士兵而去。身邊連軍醫也無,萬一殷凌瀾病勢再重可怎麼辦?
殷凌瀾臉色蒼白如魅,他抹去唇邊血漬,慢慢道:「我沒事。繼續走。」
華泉看著他這樣,心中如被滾沸的鐵水湧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殷凌瀾抬眼看了他一眼,聲音轉冷:「我的話你也不聽了?……華泉你……」
華泉牙一咬,轉身將他負起,對龍影司護衛大聲道:「統統棄馬!背也要把公子背到青州城!」
馬背太過顛簸,而他竟要用幾人之力將殷凌瀾用輕功背負出這一段太過崎嶇的山路!
龍影衛們聞言,上前將殷凌瀾縛在了華泉的背上。他們眼中露出決心,脫下馬靴,換上輕便的布鞋。
殷凌瀾看著他們,長歎一聲:「我一個廢人,你們何苦……」
華泉抹了額角一把汗,咬牙一字一頓道:「公子不能死!公子若死了,華泉第一個到黃泉地底陪伴公子!」
身邊的龍影衛們紛紛齊刷刷跪地,大聲道:「誓死效忠殷統領!」
殷凌瀾深眸中一閃,終是長歎一聲埋入了披風中。華泉提起輕縱,人已如箭背負著殷凌瀾趕上前面隊伍,身後的龍影衛上馬緊跟其後,以待到時候華泉力竭再上前替換。蕭世行在前面凝神趕路,忽地有傳令兵傳來警訊。
他急忙一勒馬韁向山下看去。他此時已站在山頂,極目遠眺,只見在山腳時隱時現有南楚的士兵。
原來慕容修竟這麼快!蕭世行俊顏一肅,回頭大喝:「加快!再加快!」
他說著調轉馬頭向後而去,才疾馳了一個彎頭就看見華泉負著殷凌瀾如飛一般縱上來。蕭世行急忙道:「快走!楚兵追上來了!朕先帶人去拖他們一拖!」
華泉點了點頭,提起一口氣向前奔去。
「停下!」一聲清清淡淡地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華泉不知殷凌瀾突然出聲是何意急忙停下。殷凌瀾掀開頭上風帽淡淡看著從身邊而過的蕭世行,只說了一句:「皇上隻身犯險是要棄天下於不顧嗎?」
蕭世行一怔,不由勒馬而立。他猛的回頭,目光複雜地看著殷凌瀾。
殷凌瀾伏在華泉的肩頭,只露出半張蒼白魔魅的俊臉,他輕咳一聲,淡淡道:「皇上想要死在這崇山峻嶺還是一統江山,結束亂世?」
蕭世行看著他病體支離,心緒複雜:「殷統領應該知道朕若不去阻擊慕容修,這一萬人馬加上你我也許都會全軍覆沒。」
「我去。」殷凌瀾手指忽動,解開身上束縛,從華泉背上滑落,他堪堪靠著華泉,聲音冷冽:「與慕容修對陣,我比皇上更瞭解他的行軍佈陣,更何況這條山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適合設計阻擊。」
「不行!」
「不行!」
兩聲同時響起。一聲來自蕭世行,一聲來自華泉。殷凌瀾神色未動,懨懨低下眼簾:「我意已決,誰也無法改變!」
華泉眼中一紅,不由哽咽道:「公子!……」
蕭世行下馬,目光與殷凌瀾對視,惱道:「不行。若你
出事了,朕如何對她交代?」
殷凌瀾一笑:「我與她來說,不過是故人和一位薄情寡義的男人。若皇上出事了,殷某人如何對天下人交代?」
蕭世行頓時語塞。
「走。微臣不會有事。」殷凌瀾面色一整,淡淡道:「這崇山峻嶺才是我們龍影司最好的藏身之地。」
蕭世行天人交戰了半日,終於咬牙道:「好!殷統領一定要平安歸來!朕在青州城中等著你!」他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可是說出這話卻覺得心中滾燙,千百種滋味在心中無法排遣。
殷凌瀾看著蕭世行上馬,這才對華泉道:「吩咐下去,擇地形,布陷阱。拖得一個時辰就撤。」
華泉咬牙點了點頭。殷凌瀾站在山石看著遠遠底下奮力而來烏壓壓的南楚士兵,薄唇勾起一抹恍惚的笑意。
長空一洗千里,深秋南楚的天空與北漢的天空這麼相似。雲兮,你如今可是在遙遙千里焦急等著這一場戰事的勝利消息?雲兮,這一場仗就要結束,南北一統,而你終將與能夠溫暖你的男子坐擁這一片江山。
此殺之後,但願百世不用再殺br/>
落日熔金,高高的露華宮前高台上,一襲煙霞色鳳服長長的拖曳在身後,金光將她身影拉得很長很長。高高的鳳髻上明晃晃的鳳凰點翅隨風輕輕在臉龐搖曳,閃爍著寂靜的孤獨。
衛雲兮看著那延綿的宮闕重樓,極目遠眺,卻除了那一片如血夕陽再也看不清,再也看不見狼煙千里,徵人身在何處br/>
「娘娘,仔細眼睛。」身後穿來秦公公嘮嘮叨叨的聲音:「皇上特地吩咐過娘娘眼睛雖好,但是卻不能用眼過,特別是日光這麼刺眼,娘娘的眼睛要是傷了該怎麼辦?……」
衛雲兮緩緩回頭,看著秦公公關切的臉色,心中一暖,卻越發覺得心中荒涼:「秦公公,讓本宮再看一會。」
秦公公看到她眉間的落寞,心中一歎,輕聲問道:「娘娘是在想念皇上了嗎?」
衛雲兮目光越過那重重宮闕重樓,半晌才道:「本宮在想很多方小說西。不單單是皇上。」
秦公公看了四周,這才提醒道:「娘娘以後不能這樣說話了。」
衛雲兮淡淡一笑:「本宮都忘了,在宮中不能說真心的話也沒有真心的人。這宮中看似人聲鼎沸,其實誰也看不明白誰。」
秦公公見她如此自傷,心中一窒,勸道:「娘娘何必灰心呢?皇上待娘娘是極好的。等皇上凱旋歸來,知皇后如此失德失行,定會讓娘娘做了皇后的。只要娘娘做了皇后,誰也不敢再欺負娘娘,誰也不會再讓娘娘傷心失望。」
皇后?衛雲兮忽地失笑。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一個女人若是如她,做過兩國皇后,那真的是古往今來第一人。
她忍住心中酸澀,對秦公公嫣然一笑:「秦公公當真會安慰人。」
秦公公見她展了笑顏,想要跟著笑,卻陡然覺得心中酸楚:「娘娘,別想太多了。想太多,人容易老。」
衛雲兮目光看過那夕陽下金碧輝煌的宮殿,慢慢道:「本宮這時還未老,卻已能看到自己一生。」
秦公公頓時無言,他正要說什麼,忽的有內侍匆匆而來,跪下稟報:「啟稟衛國夫人,宮外有一位姑娘求見衛國夫人,她執了一枚龍影令,說是她叫挽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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