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雲兮看定他眼中的黯然,陡然無言。這些日子為了討好淳於皇太后,蕭世行不得不去了各宮看望眾妃嬪。雖還未召人侍寢,但是帝王肯花了心思眷顧,已是令灰心的後宮中又開始活絡起來。
這,也就是她這衛國夫人閒極無聊拿了他的衣衫來縫補的緣故。所以蕭世行才會這般說她委屈了。
她心中輕歎,笑著抬頭:「沒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皇上便是皇上,太后說的話也沒有錯。」
她話音剛落,下頜便被他輕輕抬起,一雙深眸看定她的眸子,不容躲避。他俊顏帶著隱忍的惱火,漆黑的眸中有她看不明白的黯然。
「皇上,是臣妾說錯了麼?」衛雲兮疑惑問道。
蕭世行緩緩放開她,半晌才輕輕失笑:「沒什麼。」
衛雲兮看著他面上的失望,不由心中一澀,慢慢伏在他寬闊的肩頭,許久才道:「對不起。」
她自然知道他想要什麼,可是自己的心已隨著那個人的離開而再也不知蹤跡了。
蕭世行緩緩撫著她如雲的鬢髮,輕歎一聲:「不要對不起。雲兮,終有一天你的心會回來的。回到朕的身邊。」
溫柔的話令人心生動容。衛雲兮垂下眼簾,掩住眼底的悲涼,佯裝笑問:「若是回不來呢?皇上怎麼辦呢?」
「那朕就一直等下去。」蕭世行看著她,深眸如海深邃,笑了笑,淡然人堅定地道:「總有一日,你會愛上朕。永永遠遠一輩子在一起,與朕看著這個大好河山。」
衛雲兮看著他,笑了笑,不再言語。
月初一,五萬士兵開拔。在玄武門城樓上,禮官念起長長的禱文,底下戎裝齊整,萬人屏息凝神。初升的天光正破開清晨的薄霧,金光遍灑。正照在城樓正中央。蕭世行一身明黃龍袍,頭戴十二梳玉冕,眼中含著驕傲看著這整裝待發的萬人精兵。
衛雲兮一身明紅色五彩四鳳服,頭戴丹鳳朝陽鳳冠,一身盛裝站在蕭世行身邊。高高凌冽的樓台上,她沉默地看著那千萬人跟前一騎玄黑身影。
今日殷凌瀾依然一身玄黑龍紋錦袍,不同的是錦袍上的龍紋用金絲繡成,在天光下金光閃閃,他頭戴紫金冠,聽著禮官的祭文,神色清冷,不知在想什麼。
「禮成!接帥旗!」禮官長長的唱和聲傳來。
殷凌瀾下馬跪拜,慢慢步上城樓。長長的披風隨著他的走動而隨風張揚開來,衛雲兮看著他一步步走近,慢慢低下眼。
蕭世行接過禮官奉上的帥旗,鄭重交給殷凌瀾,衛雲兮聽到他輕聲問了殷凌瀾一句:「可會勉強?」
殷凌瀾淡淡道:「皇上放心。」
他說著捧著帥旗步下城樓。衛雲兮不明白蕭世行的話,正要問卻又覺得不合時宜。她低頭看向城樓,只見殷凌瀾忽地站定,手一揚抖開手中的帥旗,縱身一躍,躍過眾人的頭頂,他身形如鬼魅,腳下輕點上士兵的馬鞍,人已如驚鴻飛掠上那十幾仗高的旗桿。
底下所有人都驚呼起來,千萬雙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凌空飛撲的黑影。衛雲兮看得手猛的拽緊衣角,不由看向一旁巍然不動的蕭世行。
蕭世行一眨不眨地看著那飛掠而去的身影,唇邊溢出笑意。
衛雲兮來不及細想,緊緊盯著那半空中如凌空而飛的殷凌瀾。他在半空中已然勢弱,只聽得他清嘯一聲,長袖一揚,半空中的身影不知被什麼一提,如鷹一般精準地攀附在旗桿上。
十丈的長長旗桿在風中隨風而動,他向上一躥,身影猶如舞蹈,瞬間人已到了旗桿頂上,巨大的帥旗陡然展開,已掛上了旗頂,隨風飛揚。這還是北漢有史以來第一位親自掛帥旗的主帥。這一手絕世武功已非常人所能及。
直到這時所有人才幡然醒悟,如雷的歡呼聲頓時響徹整個玄武城門場上。北漢人敬重英雄勇士。身為主帥武功高絕,這一下子就收復了不少軍心。
殷凌瀾掛好帥旗,人已翩然滑落。他淡淡看上那城樓明黃色的身影,點頭示意,可目光在掠過那一道明艷燦爛的倩影時,卻猝然別開眼。
「北漢必勝!」蕭世行緩緩舉起拳頭,大喝一聲。
底下萬千士兵也跟著高喊:「必勝!必勝!……」
如潮水洶湧的山呼海嘯聲隨著那一輪紅日躍然而出,衛雲兮看著眼前延綿無盡廣闊的天地,心緒複雜翻湧。大隊人馬在高昂的情緒中緩緩離開玄武門。
她久久站在高高的城樓上,目送著他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一絲身影。此去征途漫漫,他這一次又是為了誰而戰,為了誰而殺br/>
五萬增兵奔赴戰事吃緊的南楚,很快越過泗水,一路上殷凌瀾行動迅捷,偶爾聽聞他治軍十分嚴苛,可因這份嚴苛,搶佔了對戰局十分重要的方小說西——時間。終於在慕容修發起反!攻的前夕直抵南楚腹地隨州城。
戰爭的無情齒輪一轉動就再也停不下來,蕭世行在北漢京中運籌帷幄,日夜與大臣們商議戰局。也許是被這年輕有雄心的帝王所感染,北漢朝堂漸漸摒棄了先前安逸的想法,全力出謀劃策,紛紛獻計獻言為戰局盡心盡力。
時間很快便滑過,轉眼就要到了月十五。因得後宮中皇后玉和的鳳印被收回。中宮對這一次中秋節一點動靜也無。衛雲兮坐鎮露華宮,因得她的位份不再妃嬪份例之中,也不會輕易出了這個頭。如今滿宮都只看著這露華宮,她如何能挑了宮中再次議論的源頭?
有妃嬪有心要奉承她,便諫言道:「如今皇后娘娘閉宮不出,這宮中無人主事,衛國夫人賢良,何不去向皇上求了旨意,讓宮中熱鬧熱鬧?」
衛雲兮看向說這話的人,面生得很,但是一副溫柔嬌美的模樣。她想起這妃嬪的名字,淡笑道:「單貴人的主意雖好,但是本宮不敢僭越了皇后娘娘過去。」
單貴人還要再勸,那邊淳於卿已出列,笑道:「衛國夫人如何這般推辭?再推辭這今年的月十五豈不是過得無趣?」
衛雲兮一笑:「怎麼會呢。相信皇上很快就會有了旨意。」
淳於卿還要再說,但是看著衛雲兮笑意嫣然,卻已是不願再開口的意思,只能退了下去。衛雲兮與眾妃嬪閒聊了一陣子,這才命她們散去。眾妃退下,獨獨淳於卿還徘徊不去。
衛雲兮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心中一笑,問道:「淳於小主難道還有事要稟報?
淳於卿見左右宮女都站得遠,大著膽子上前,跪下道:「臣妾有一句話不知當說還是不當說。」
衛雲兮微微一笑,輕搖手中的香扇,淡淡笑道:「淳於小主有什麼事。」
「那衛國夫人要恕了臣妾無罪才是。」淳於卿似下定了決心道:「不然臣妾還是不敢說。」
衛雲兮聞言,手中的檀木雕花香扇一頓,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這才道:「你說,本宮恕你無罪。」
淳於卿這才道:「臣妾斗膽說一句,衛國夫人既得了盛寵,為何不趁機向皇上諫言,求了鳳印掌管後宮……」
她話還未說完就越說越小聲。衛雲兮一雙明澈美眸盯著她的臉,笑得越發飄渺難以捉摸。淳於卿看著衛雲兮的臉色,心中忽地覺得顫顫。
聽聞眼前這位衛國夫人可是曾經南楚的廢後,曾經她也寵冠六宮,獨掌鳳印。南楚皇帝雖冷厲,但是獨獨對她可是千萬珍愛,若不是最後她衛家謀反,恐怕現在也不會逃到了這北漢來,做了這妻不是妻,妾不是妾的勞什子的衛國夫人。
她越想心中越覺得沒底,勉強一笑:「衛國夫人恕罪,臣妾……臣妾只是一片忠心……」
她話還未說完,衛雲兮已低了頭,伸出手,抬起淳於卿的下頜,看著她年輕貌美的一張臉,微微一笑:「本宮怎麼會怪你呢,你一片為本宮的心思值得嘉獎。如此為本宮著想的人,這宮中已不多見了。不是麼?」
她微涼纖細的玉指劃過淳於卿的臉,手指上金燦燦的鏤空鑲寶石護甲輕輕劃過她細嫩的臉龐,驚起淳於卿心中一片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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