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用的,拿下」殷凌瀾邊咳邊喘息地道:「我不吃藥……」
挽真還要勸,他眼中猛的掠過怒氣,一揮手狠狠打落眼前的藥碗,怒道:「我說不吃就不吃,都統統給我滾!」
挽真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得一怔,而一地的碎片狼藉,滴滴答答,淒涼而無奈。
殷凌瀾摀住蒼白的唇,邊咳邊冷冷地笑:「吃了做什麼?……吃了也是死……不吃也是死,總之都一樣……」
「你就想看著我多活一天不痛快麼??」
「不!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挽真聽著他尖刻自傷的話,急得眼中的淚簌簌滾落,她忍不住哭了起來:「公子,為什麼不去找衛小姐。公子只要解釋,她一定肯聽的。她說她不怪公子,她不再怪公子了……」
殷凌瀾漆黑的眸中微微一亮,若天邊燃亮了晨曦,可很快那光彩就黯淡下來。他邊咳邊輕笑道:「就這樣才好。若是哪天她知道我就要死了,她怎麼可能就好好地待在蕭世行的身邊。我辛辛苦苦一路走到今天,為的不就是……」
他說罷胸口濁氣上湧,「嘔」的一聲一口血噴了出來,臉色泛起青色。挽真看得怔住,房門口剛好走來晴,她一見大驚失色,幾步衝上前,拿出銀針飛快插上他週身大穴,這才止住他體內洶湧的血氣。
她氣得臉色發白,手中銀針不住顫抖,怒道:「你想死早點說一聲,本小姐寫一劑安魂的藥方讓你死得痛快一點,省得浪費本小姐一干珍貴藥材!」
她罵完殷凌瀾又回頭罵挽真:「你也是,明知道自家的主子千萬不能動氣傷心,你偏偏撿了這狗屁事去煩他。什麼原諒不原諒,解釋不解釋的,哪天他吐血吐死了,一了百了,正好這個世上清靜了!」
她罵完,又等了一會這才拔去殷凌瀾身上的銀針。因她心中帶著氣,拔銀針的時候故意下了重手,令殷凌瀾臉上多了幾分痛楚之色。
跟上來的華泉看得眼皮直跳,正要再勸,晴凶巴巴地瞪著他:「走啦,還得換藥方!前幾日的心血都白費了!簡直是氣死我了!」
華泉不敢頂撞她,連忙跟著晴走了。挽真看著殷凌瀾的臉色漸漸平靜,不敢再哭,連忙收拾狼藉。殷凌瀾吐血傷了肺腑不能動,挽真扶著他靠在錦墩上,又拿了厚毯子密密地為他蓋好。
殷凌瀾看著窗外積雪消融的景色,忽地道:「挽真,你若是把我當成你的主子,此間事不可對她說一個字!」
挽真不敢再違逆他,含淚低頭點了點頭。
「下去,我要歇一會。」殷凌瀾倦然閉上眼,沉沉睡去。
挽真含淚退了出去,關上房門,走了老遠這才靠在廊柱邊淚流成河。
蒼天何其不公,明明拿到了解藥,明明解了流觴黃泉的毒,可是終究還是太晚了。流觴黃泉的毒已經腐蝕了他的五臟六腑。反而因為驟然解毒,他體內中一直與寒毒抗衡的內力再無束縛,充沛的內力和破損的身子成了兩種極端,令他無法承受,迅速消瘦下來,病體支離。
三年。只有三年。這三年還非得是尋一處山水絕佳之所平心靜氣,不可妄動心神,不可傷心動氣才能偷得這三年的天命。可是這才兩個月不到,他鬱結於心,四處奔走,身子已一日不如一日br/>
「別哭了。」不知什麼時候華泉沉默走來。挽真抬起頭來,淚眼模糊,哽咽道:「怎麼辦?公子決意瞞了衛小姐。衛小姐又心裡怨著公子,可是我瞧得出來的,只要公子去見衛小姐,多說幾句好話,衛小姐不會一直恨著他的……」
華泉素日木然的臉上也帶著黯然,他緩緩坐下,許久才道:「公子對我們有大恩,他怎麼我們就怎麼做。」
挽真聽了,又哭了。
山莊中又恢復了往日的安靜。蕭世行去了三四日,也不知那邊京城局勢到底如何了。衛雲兮定下心來,在山莊中休養。精神氣恢復不少,面色亦是好看許多。只是每每看著那園中一株光禿禿的墨梅,一看就是大半天。
這株墨梅因沒有好生養著,聽山莊中的侍弄花草的花匠說已有了五六年不曾開花了。她拿了花鏟,又借了花剪,開始修剪這一株墨梅。
「娘娘!娘娘!」身後傳來一聲銀鈴般的叫聲。
衛雲兮恍然回頭,只見一道嬌俏的身影飛奔而來,待她跑到近前,衛雲兮這才認出她來。
「小香!你是小香!」衛雲兮不敢置信。
「娘娘,還有奴婢。」在小香身後傳來陰柔尖細的聲音。衛雲兮一看,只見秦七與陳福兩人相攜而來。
「娘娘,奴婢終於見到了娘娘!」小香高興得眼淚汪汪。衛雲兮看看她,再看看秦七與陳福,忽地問:「誰帶著你們來的?」
她心口砰砰直跳。陳福行了一禮道:「是殷統領。」
衛雲兮渾身晃了晃,扶住心口,半晌才問道:「他,在哪兒?」
小香看著她臉色不對,怯怯地道:「殷統領送奴婢等到了山莊門口,說著等等就走了。」
衛雲兮只覺得自己的心口猛的被什麼一擊,眼前一黑
,不由扶著那株墨梅,半晌才慘然一笑:「好,好,果然被我猜中了。」
她說著好字,只是那一字一句森冷得嚇人。小香素來是不明白她的心思,見她臉色劇變,喏喏不敢接口。秦七與陳福兩人面面相覷更是不知該說什麼。
衛雲兮不看他們,轉了頭慢慢地回了房,眼前迷迷濛濛,淚似又不知不覺的流了下來。
她自嘲一笑,這眼疾看來越來越重了。她走走停停,半晌才走到了自己住的院子。一段短短的路,卻似她平生最難以走完的一段路。
她停下腳步,扶著院門,忽地眼角撇到一抹玄色背影。
他聽到腳步聲緩緩回頭,兩相對視,千言萬語卻是無言。他眉眼如墨畫,魅惑難言,一身濃灰重裘,一頭墨發用紫金冠束住,一如往昔雍容貴氣中帶著無邊涼薄。他站在院中不知在看什麼,身影帶著蕭索,彷彿他還是他,那威懾南楚的龍影司殷凌瀾。未曾變過一分。可是她分明看出他消瘦了許多,病色懨懨,帶了幾分她看不明白的厭倦
他看著她,淡淡垂下眼簾轉身就走。
衛雲兮扶著院門邊,看著他走過身邊,終是忍不住嘶啞問了一聲:「你沒有話對我說?」
殷凌瀾停住腳步,頭也不回,淡淡道:「秦七與陳福皆可用,在北漢,總是從前的舊人好用一些。小香已嫁人,但我想著你也許想見到她,便做主把她接了過來。她雖笨了點,但是忠心還算尚可。」
他說完忍不住摀住唇輕咳了一聲,慢慢走了。
衛雲兮定定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忽地摀住心口笑了起來:「你這便走了?」
她的笑聲中帶著顫抖,殷凌瀾頓住腳步,聲音轉冷:「我說過,也許終有一日你會恨我。」
「看在你我往日情意上,這已是我為你選的最好的路,你恨也好,憎也罷。蕭世行還算是可以托付之人。而且此事與他無關,是我不願再與你糾纏下去。」
「天下間沒有不散的筵席,我殺了你的大哥……若再重回一次,我亦不悔那一箭。」
最後一句涼薄的話落下,衛雲兮眼前已經一片模糊。他的身影消失在曲廊回轉間,再也找不到。衛雲兮緩緩跌坐在地上,地上冰冷,冷透了心底。她想要笑,眼淚卻簌簌滾落。
好,好,怎麼能不好?這條他為她選的路那麼地周全安穩。細心地想到了秦七和陳福用得稱不稱心,巴巴地千里將他們帶來北漢。
一句天下間沒有不散的筵席就生生斷了兩人的生死情分。
她腦中一片空白,嗡嗡地想,卻想不出一絲半點。只有他那涼薄的話一遍遍在腦海中翻滾,像一把尖刀反覆地狠狠地刺進心裡,刺得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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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憤慨,套用某豬大神的一句很彪悍的話:哭天喊地個毛毛,某冰還沒有開虐呢,都把眼淚留到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