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幾日就又停了,隨著漸漸臨近春天,雲倉城的天氣漸漸回暖,少了南楚的風中濕冷,多了幾分乾脆舒適。衛雲兮被秘密送到了雲倉城邊的山莊中休養。那一日他們衝出御林軍的圍剿之後,一行人中的老弱婦孺都被殷凌瀾事先送出了京城,所以衛雲兮甫到了雲倉城就看到了他們。
華泉隨著殷凌瀾又出了遠門,不知做什麼去。殷凌瀾不說,衛雲兮也不會再問一句。自從衛國公與衛雲沖橫死楚京,兩人頓時成了陌路,一路上他不見她,她亦是不會再搜尋他的身影。
一對歷經生死劫難的璧人,在世事無常下轉眼間成了陌路。
衛雲兮在雲倉城的山莊中一住就是一個月。年關早就在去雲倉城的路上渾渾噩噩地過了,一行人逃難也壓根顧不上過年過節。可是到了雲倉城這才恍然發現不一樣,十五方過不久,大街小巷上還殘留著過年的熱鬧氣息。家家戶戶的門口的爆竹碎紙片還未掃起,看著喜人。兩國的交戰還在繼續,可是遠離戰場的雲倉城彷彿是另一重無憂的世界,沒有戰亂的陰影,歡樂寧靜。
衛雲兮卻只是淡淡笑著看著她們,那些精美的剪紙、吉祥如意的雕花木刻、年畫、布老虎還有布兔子,栩栩如生。可在她眼中看來仿若只是隔世夢中才見到的方小說西。
青璧看著她索然寡歡地離開,輕輕扯了扯晴,低聲道:「衛姑娘看著心情還是不好。」
青璧生生打了個寒顫,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別說了。真是慘,唉,衛姑娘以後怎麼辦呢?」
園中的積雪已悄悄化了一大半,一腳踩下去濕滑難當,衛雲兮站在花園中看著距離自己不足一丈遠的寒梅,另一隻腳卻怎麼也邁不過去。寒梅殷紅如血,在雪地裡靜靜妖嬈盛放。往前一步有可能就這樣滑倒在地,可是退後亦是難以平衡。她就這樣僵在了當中。
她想了想,忽地脫下腳上的鞋襪,赤著一雙雪白的腳踩在了雪上穩住了自己,一伸手就勾到了梅花。
身後傳來淡淡的歎息,一聲沉穩悅耳的聲音,帶著憐惜:「你這樣不怕著涼生病?」
衛雲兮手頓了頓,半晌折下紅梅,緩緩回頭。等看清來人,她不由輕撫手中的梅花,微微一笑:「原來是蕭王殿下。」
花園的廊下,蕭世行一身重紫戰袍,外披一件玄色繡鷹面披風,細細的貂毛綴在領口與袖口,更顯得英氣勃發中帶著三分的雍容貴氣。他面上略帶了風霜之色,可是眉眼間從戰場上帶來的凌厲殺伐之氣還未收斂,多了幾分令人移不開的懾人風姿。
他看著雪地中赤足站立的衛雲兮。面前的她一身布衣裙裾,一頭青絲挽成高髻,只斜斜簪了一根白玉蘭花簪,面上脂粉未施,神色清淡,白膩如雪的手漫不經心地執著那枝紅艷艷的梅花。
她微微帶著清冷的笑意看著他,那傾城的容光卻比天光更加明媚。
蕭世行也忍不住跟著微微一笑,上前幾步,自然而然地把身上的披風褪下,披在她身上:「聽說你病了。」
他的披風對她而言很長,拖到了地上,披風把她密密的包裹起來,只露出她那一雙比雪還白嫩的腳。衛雲兮在濕冷的雪上踩了踩,低低道:「病已經好了。走,被殿下一說,我還真覺得冷了。」
蕭世行看著她已被凍紅的腳,不由無奈一笑,手臂一伸已把她打橫抱起:「得罪了。」衛雲兮只覺得天旋地轉間,人已沒入了他的懷中,不禁一怔,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蕭世行又已把她放在了廊下的凳子上。
兩人之間素來隨意,偶爾越矩的舉止也不會落了拘謹。只是衛雲兮看見他抱她迴廊下復又轉身撿起她方才脫下的鞋襪時,卻忍不住臉紅了紅。
女子的腳向來不能讓別人隨意看到,更何況她脫下的鞋襪更是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看到。蕭世行提了她的鞋襪回到廊下,這才發現她臉色尷尬。
他何等聰明之人,方才行事沒有考慮周到,轉念一想已想通了自己做的事太過親密,臉上不由掠過一抹可疑的紅暈,把她的鞋襪放在她身邊,轉了頭輕咳一聲:「實在是得罪了。」
衛雲兮恢復鎮定,轉了身拿了鞋襪匆匆穿上,這才低頭輕聲道:「方纔是雲兮莽撞,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蕭世行看著她眉間淒色還未褪去,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不禁心中湧起深深的憐惜。他想要說什麼勸慰,但是看著面前已平靜的衛雲兮終是絕口不提,指了被她棄到了一旁的紅梅,問道:「方纔千辛萬苦一定要折到的
梅,怎麼這時候卻棄到了一旁?」
衛雲兮掃過那落地的紅梅,伸手撿起,淡淡一笑:「我只不過在想,自己能不能找個辦法安然折下這紅梅,又不讓自己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