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入體,從他肋下刺入直透前胸,頓時血色飛濺,染紅了暗夜。
……
衛雲兮聽到這一處心中一哆嗦,整個人踉蹌欲倒。半天,她才顫聲問:「他……現在如何了?」
衛雲沖低聲道:「華泉及時趕到,救了他。所幸沒有刺到心口,不然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了……」懶
他還未說完,衛雲兮已轉身衝了出去。衛雲沖張了張口想要喚住她,卻是輕歎住了口。
他受傷了!衛雲兮忽地心裡很慌很慌。為了救衛雲沖,他竟以身擋劍!那一劍,他為什麼會擋不住?是毒發了?還是怎麼了呢……
衛雲兮咬緊牙關,不顧宮人的驚呼向衛府外衝了出去。長長裙裾在地上飛快倉皇掠過,頭上沉重的金鳳步搖也不堪驚晃,紛紛跌落塵土。
衛雲兮跑到了府門口,卻被追來的衛國公一把拖住。
「回來!」衛國公厲聲喝道。
衛雲兮腦中的驚慌這才猛然回神。她張了張口,語未至,淚先落:「父親……我……」
衛國公匆匆令人緊閉府門,這才一把把她拖到了書房中。書房門關上,衛國公看著面前的衣衫散亂,鬢髮不整的衛雲兮,終於深深歎了一口氣:「雲兮……你喜歡他?」
衛雲兮愴然淚落:「父親……」
衛國公搖頭:「是我的錯。當初就不該把你嫁給慕容修。」蟲
衛雲兮淒涼一笑:「當時若不嫁給他,又能嫁給誰呢?」她抬頭:「慕容雲如今被慕容修一道密旨孤苦地守著皇陵,若是我嫁給慕容雲,今日也許更報仇無望了。」
衛國公陡然無言。千錯萬錯,都是命運的陰差陽錯。
每一步都看似走對了,可是分明又哪裡錯了。命運總有辦法令人難以揣測去路和未來。
衛雲兮看著默然的衛國公,緩緩跪下,美眸中淚水瑩然:「父親,讓我出府看看他。」
衛國公慨然長歎:「不是微臣不讓公主出府,如今這府門四周都是眼線密探。更何況你如今身份尊貴,如何能輕易出府?」
衛雲兮低頭無言流淚。身上的鳳服金絲銀線,刺眼欲盲,這是慕容修給她無形的枷鎖,一旦套上就無法掙脫。
「父親,我送她出去。」不知何時,衛雲沖已來到了書房外。他眸色複雜地看著衛雲兮,慢慢道:「父親,若她是雲兮,做大哥的總希望她能與心愛之人在一起。哪怕只能助她了了心願,看一眼也好。」
衛雲兮聞言,猛的驚喜抬頭,衝口而出:「大哥……」
衛雲沖看了她一眼,僵硬回頭:「既然你叫我一聲大哥,我定會幫你。」
衛雲兮聽得這一句,淚潸然而落。
衛國公長歎一聲,上前扶起衛雲兮,溫和慈愛的眼掠過她淚流滿面的臉,終是道:「公主,於情於理,你是不應該去的。但是……」
他忽地落淚:「但是你多像你的母后,她是那種為了愛不顧一切的女子。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子。」
「報仇之事,由微臣獨自一人擔當便是。若是微臣猜得不錯,殷凌瀾無法脫身定是有他的苦衷,若是有一天他能護公主周全,公主就隨他走。千萬不要留在南楚了。」
衛雲兮聽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她怎麼可以就這樣自私地看著養育自己十年的衛國公帶著這個驚天的秘密為她犧牲一切?
「不——父親!」她撲入衛國公的懷中,哭道:「我不是公主,我是父親的雲兮。我不要獨自走。父親,我們一定會好好的。千萬不要再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衛國公含著熱淚,笑道:「傻子,報仇之事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可是既然知道公主心有所鍾,微臣怎麼忍心看著公主還在皇宮中苦苦煎熬?」
衛雲兮強忍心中痛楚,含淚搖頭:「不會的,父親,我在宮中真的很好。我已是南楚的皇后,只要我精心籌謀,一定會幫得了父親的。」
衛國公看著她的淚眼,知她在竭力安慰自己,只能點頭:「好,微臣不說了。我們定能在一起脫身,殺了蘇泉,殺了那些逆賊叛黨。」
衛雲沖在門邊看著這一切,緊緊地捏緊了門邊,舊仇未報,卻添了新仇。只是不知將來那一天的到來之時,這時的心願能否完成……
……
到了夜間,衛雲沖帶著喬裝改扮的衛雲兮匆匆出了衛府,在馬車中,衛雲兮看著街角中的那幾道一閃而過的人影,心中沉重。
這些人探查的人不知是誰的手下。這樣緊迫地盯著衛府,難道是蘇泉?還是……她腦中胡思亂想,卻想不出半分頭緒。
馬車甩掉了眼線,衛雲沖把她放在隱蔽的街角,低聲道:「多多保重,一個時辰後我來接你。」
他說罷揚鞭而去。衛雲兮看著那隱藏在黑夜的屋簷一角,定了定神,走了去。
……
寂靜的別院中,暖閣裡升起旺盛的炭盆。殷凌瀾靠在床榻邊,似睡著了卻長眉深鎖。一張魔魅蒼白的俊臉埋在了重重狐裘之中,平整的胸膛久久才微微起伏一次。挽真在一旁熱得渾身汗水涔涔岑卻不敢開一絲窗戶。從隨城到了京城,一路上她心驚肉跳,生怕自己一轉眼,公子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去。
窩囊地死在了垂死的刺客劍中!想起這個她就恨得牙癢癢的,恨不得殷凌瀾立刻好起來,她好賞他幾個爆栗!竟然不肯讓華泉出手,自己親自料理那些該死的刺客!原因竟是他要拿活口!
暖閣的門被輕聲扣響。挽真沒好氣地上前開門,惱道:「什麼事?!」
華泉看了暖閣裡一眼,低聲道:「有人來看公子了。」
挽真氣道:「誰啊?!偏偏這個時候來。公子才睡著!不見!」
她話還未落,華泉默然移開身體。挽真看到一身素裙的衛雲兮站在暖閣之外。她頭上朱釵俱無,容色淒淒。
她見了挽真,低了頭愧然問道:「他怎麼樣了?」
挽真見是衛雲兮,歎了一口氣,轉身道:「衛小姐隨奴婢來。」
衛雲兮進了暖閣,看到那床榻上半掩的面容,淚又忍不住要落下。暖閣的門緩緩關上。挽真把一閣的清淨留給了兩人。
衛雲兮走到他床榻邊,看著他入鬢的長眉深鎖,不禁含著淚為他輕輕撫平。
「凌瀾……」她輕輕握起他冰涼的手,淚一點一點滴落:「你怎麼那麼傻呢……」
淚水滾落在他的手背上,緩緩順著他蒼白修長的手指滴落塵埃。他緩緩睜開眼,在迷濛中,他看見了她默默垂淚的臉。
「你來了。」殷凌瀾伸手輕撫她的臉頰,蒼白的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衛雲兮見他醒來又驚又喜,想要說什麼,卻是淚滾滾而落。
殷凌瀾看著她的淚眼,眼底掠過一絲溫柔:「你怎麼這麼愛哭?從前的你從不輕易哭泣……」
衛雲兮想要展顏笑,卻是淚越發落得急了。
暖閣寂靜,燭火搖曳,隱約有炭盆銀炭蓽撥一聲,便歸於寂靜。衛雲兮看著他眉間的倦然,半天才抖索問出一句:「凌瀾,告訴我,是不是你的毒又重了?」
手心微微一緊,殷凌瀾淡淡垂下眼眸:「沒事。只是當時氣岔了。一時失手。」
衛雲兮聽得他的話,心如墜冰雪中。失手?他武功如此之高,一出手必定有全然的把握,怎麼會就失了手?
她還想要問,殷凌瀾已閉上眼,不再說話。
衛雲兮看著他清冷的樣子,心中又痛又急,只能道:「但是就算失手,你也不應該以身擋劍。萬一……萬一……」
她越想越是後怕,那個萬一怎麼也說不出來。
殷凌瀾微微皺了長眉,想要說什麼卻是咳了起來。他本就有傷在身,這一咳牽扯到了傷口,他疼得臉上冷汗淋淋,可偏偏他一聲不吭,只是摀住唇,悶聲咳嗽。
衛雲兮看著他難受,偏偏無能為力。只能在一旁拿出帕子為他拭去額上冷汗。
殷凌瀾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眼看著她焦急的面色,薄唇一勾,扯出淡淡的笑:「沒有萬一。我不會死的。」
衛雲兮陡然無語,想好的話統統不見蹤影。她哽咽一聲,埋首在他冰冷的掌心,哭道:「為什麼要這麼傻呢。凌瀾……」
一聲一聲的哭泣在暖閣中迴盪。殷凌瀾輕扶她的發,半晌才道:「衛雲沖不能死……他死了,你該有多傷心。所以我不會讓他輕易地就那麼死了。」
衛雲兮怔了怔。
他輕撫她的發,涼薄地笑:「我殺了那麼多人,該殺的,不該殺的統統都殺了。當年的圓慧禪師是最後一個。自此除了我和衛家,再也沒有人能知道你是清雲公主。」
「可是衛國公和衛雲沖卻是千萬要保住的。因為我知道,他們是你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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