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涼的笑聲令秋色蕭索的院中更多了幾分寒意。小宮女歎了一口氣:「公子,你當真是太子殿下嗎?」
人人都說太子慕容雲死了,她不過是冷宮最卑賤的小宮女,從未有幸運能見到太子慕容雲的面容,只是奉命伺候這冷清院子裡這個冷清又可憐的年輕男子。懶
「不,我不是。」他慢慢地飲盡杯中的酒水,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向屋中走去。
小宮女惋惜地看著他的身影,即使他竭力走穩,但是那腳步的殘缺還是很明顯看了出來。
他若不是腳有殘疾,一定是一位很俊美的男子。小宮女不合時宜地想著。
她收拾好桌上的酒盞,一抬頭,卻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只見慕容修一身明黃太子服色冷冷站在院門口,不知他站了多久,也不知他到底聽到了多少。
「太……太子殿下……萬安。」小宮女嚇得手中的杯盞掉落一地。
慕容修淡淡嗯了一聲,緩步走入院中,他看著一地狼藉,問道:「他每日都喝酒嗎?」他猶記得,潔身自好的慕容雲從不嗜好杯中物。
「是。公子每日都喝酒。」小宮女回答。
慕容修眼中掠過黯然,揮了揮手:「退下。」
小宮女得了指令,慌忙退下。
寂寂的院中空蕩蕩地,一地金黃落葉未掃起,平添了幾許瑟瑟。慕容修看著那關緊的房門,想要上前卻是腳步重逾千斤。蟲
秋風瑟瑟,滿院的秋風掠過,遍體生寒。冬還未來卻已一身寒。
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價嗎?兄弟相殺,父子相忌,甚至身邊再也無人可相信,無人可以再溫暖……
「二哥。」房門悄然打開,慕容雲靜靜看著院中的慕容修,輕輕喚了一聲。
慕容修眼中陡然灼熱,時至今日,他還願意叫自己一聲二哥。
「二哥來,是來下旨意的嗎?」慕容雲蕭索一笑:「或者……是來處置我的嗎?」
「不是。」慕容修聲音澀然:「我……我是來看看你的。」
看他?慕容雲靜靜地笑了,他的笑容平和安靜,卻帶著深深的蕭索。看得慕容修不由別開眼。
「我的母后怎麼樣了?」慕容雲問道。
「關押在天牢中。」慕容修斟酌著字句,慢慢說道:「三部還未審。」
慕容雲低了頭,一滴淚滾落:「二哥,我再也見不到我的母后了是嗎?也不能去看一眼父皇了,對嗎?」
慕容修無言以對。他知道,這一輩子他欠了慕容雲的,何止是一個太子之位。
慕容雲抬起頭來,往昔溫潤如玉的面上憔悴得不忍觸目,他慢慢跪下:「二哥,就看在這幾年的兄弟情誼,你能否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說。」慕容修有些倉皇地別開眼。
「在父皇母后大行之後,讓我去守皇陵。今生今世,我不會再踏入京城。」慕容雲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慕容修猛的回頭看著他,這一眼他看懂了慕容雲平靜面容下的寂寂絕望。院子的風似乎更大了,捲起落葉千千層。
「好。」慕容修艱難開口,說完猛的轉身大步離開了這個院子。
「多謝太子殿下隆恩。」身後傳來慕容雲似笑似哭的聲音。重重撞上慕容修的心口,難受的他幾乎要踉蹌而行。身上明燦燦的太子服色,那麼刺目,他忽的厭倦地想要扯掉。
可是,這一身,不是他曾經最期待的嗎?
這一條路,不是他曾經最雄心勃勃想要走上的道路嗎?
為何回頭之時,卻這麼惶惶不安……
……
衛雲兮在王府中發了高熱,小香連夜找了太醫為她針灸用藥,原來是傷口迸裂,氣急攻心十分凶險,好在終究是用藥石壓住了又撿回了一條命。
衛雲兮一連兩日沉沉地昏睡著,不知日月。小香在照顧她的時候,聽得她輾轉反側,迷迷糊糊只呢喃著一個人的名字,反反覆覆,聽不清是誰的名字,卻是聽得令人心酸。到了第三日,衛雲兮這才真正醒過來。她的臉已經瘦得如巴掌大,一雙美眸越發幽深,令人看一眼就心中發寒。她常常安靜地靠在床邊,不言不語,能這樣一整天。
慕容修來到偏院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伊人比黃花瘦,簾卷秋風,人卻比秋風愁。
他慢慢走到她身邊,坐在床邊。衛雲兮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那還未來得及換去的太子服色,幽幽一笑:「原來是殿下。」
她看著他眼底的疲憊與絲絲血紅,蒼白的唇勾起清淺冷冷的弧。這幾日想來他也過得不容易。朝局未定,人心不穩。朝堂中一半的朝臣都是蘇相國的人,還有未死的慕容拔,未定罪的周皇后……一樁樁一件件,他要處處權衡,處處受制於人。
慕容修無言握住她的手,她的手那麼冰冷,即使給她自己所有的熱量都再也無法溫暖她一分。
「你可好些了嗎?」他澀然問道。他驚覺自己已無處可去,偌大的皇宮不屬於他,偌大建王府中卻只有她的地方才能找到一絲安穩。
衛雲兮抿緊蒼白的唇,只幽冷地看著他。
慕容修長歎一聲,眉眼流露深深的倦色,他摟她入懷:「雲兮,不要再忤逆我好嗎?就在我的身邊,不要再試圖離開……」
衛雲兮木然地被他摟在懷中,依然是那熟悉而陌生的氣息,只是其中摻雜了絲絲的血腥。
她的眼底一片乾涸,卻是再也無法為他流下一滴眼淚。
繼續補更新,繼續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