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薇一番狠話。黎窮雁驟然沉默。顯然這樣子死活不管的毒話。是另他傷心的。然而伊薇心底也並無快感。只覺得隱隱作痛。
身側服侍的婢女已經拿來絲巾欲為她家公子擦淨一臉的茶水。卻被黎窮雁自己奪了帕子遞給伊薇:「你來。」
伊薇一怔:「憑什麼。」
「是誰濺了我一臉水。」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說話雷人。」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替我擦就是了。若換做別人。現在早已經魂歸西天了。」黎窮雁語氣淡淡。透著薄涼。
伊薇心念一動。接了帕子。然後探身上前。覆上黎窮雁那張「走遍天下無人可敵」的俊顏。管他琥珀眸子多嫵媚。英挺鼻樑多美俏。嫣紅薄唇多勾魂。一律揉作一團。狂暴蹂躪。
豈知黎窮雁不避不閃任其糟蹋。直到伊薇手舉酸了放棄後。臉色陡然陰沉。
伊薇張了張嘴。怎麼這般蹂躪還不見半絲扭曲。反倒愈發俊美了。
「知道我生平最討厭什麼嗎。」
「不就是有人玷污了你的這張絕世俊顏。」
「知道你還敢。」黎窮雁瞳孔微瞇。透著冷寒和狡黠。
伊薇卻驀地收斂了惡笑。望著黎窮雁。表情異常認真:「我好好替你擦可以。但你能不能告訴我。韓水歆在哪裡。」
黎窮雁慵懶地往後仰靠在躺椅上。修長手指玩弄著細瓷茶杯。琥珀眸子映照出一汪碧水:「這件事。我幫不了你。」
「為什麼。黎媚是你姐姐。你跟她要個人還難嗎。」自龍嘯山莊出事後。伊薇一直在忐忑韓水歆的安危。卻因著黎窮雁先前的作弄沒有開口的機會。如今好不容易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商議。卻遭到他若無其事的冷淡回應。
「媚媚要靠她鉗制阿左。這件事本與我無關。我不想惹她不開心。」黎窮雁的回答句句護著自己姐姐。還有三分高傲的事不關已。卻惹了伊薇不開心。
「你就發發慈悲做點善事也不行嘛。」在心裡把黎氏一族罵了千萬遍。臉上還是盡量堆笑。「我聽說韓水歆身體不好。只怕受不了黎媚的囚困。」
「只要阿左乖乖聽話。媚媚是不會為難她的。」黎窮雁啟唇輕笑。眸光冷冽。
伊薇丟了手裡茶杯。豁然起身。怒問:「你們為什麼一個個都要逼迫左龍淵。看不得他好嗎。」
黎窮雁輕描淡寫睨了她一眼。語聲幽怨:「我只看不得他擁有你。若不是你。阿左才是我的全部。」
「那你就當我不存在。繼續與你的阿左纏綿悱惻。如今你姐姐要逼他。你就該為了他挺身而出。」
「如今不一樣了。我受不得你們眼裡只有對方。再沒有我。」黎窮雁嫣唇輕抿。儘是萬般的醋意和委屈。雷得伊薇抖了三抖。赫然問出一句:「你不會想要通吃吧。」
黎窮雁抬眼。儼然一副未能會意的迷惘表情。半晌憋出一句:「我現在只要你。你還記得嗎。曾經我冒生死危險救出滄葉寒。你答應過我一個條件的。」
伊薇抹了把汗:「條件我記得。但是你救滄葉寒。有冒生命危險嗎。」
黎窮雁眸光一寒。淌出慍怒。驚得伊薇急急改口:「好好好。你冒了極大的危險於九死一生中才救出了滄葉寒。你感天動地。我感激涕零。你需要我答應你什麼條件。只要不傷天害理。不棒打鴛鴦。不破壞人家夫妻感情的。我都答應你。獨獨請求你想方設法救出韓水歆。好嗎。」
「好。」黎窮雁只雲淡風輕一個字。伊薇怔住。惴惴問道:「要我……答應什麼條件。」
「我都已經幫你準備好了。」黎窮雁弧度分明的唇角扯出一絲邪惡陰笑。似是早已設好圈套等待伊薇上鉤。揮手喚來侍女。傲慢的手勢在空中劃過冷冽的傷痕。讓伊薇心下忐忑。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回頭。卻見兩名侍女抬了一塊藍花錦緞遮掩的長板過來。
「是什麼。」
「你自己揭開看。」
伊薇伸手拂去錦緞。赫然一塊石碑立於眼前。碑上刻著:
楚伊薇。有夫左龍淵。因其用情不一濫情四方。故立此書休之。往後各自婚嫁。永無爭執。願夫君相離之後。釋懷過往之情。巧娶窈窕之姿。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這是什麼……」這是曾經伊薇當街寫給左龍淵的休書。沒想到黎窮雁一字不落地給記了下來。如今還慇勤替她刻上石碑。做得何等精緻美觀。卻是伊薇此刻最不願見到的。
「在末端寫上你的名字、按上你的手印。然後我會派人快馬加鞭給西疆的阿左送去。石碑送到之時。就是韓水歆出宮之日。」黎窮雁喚人給伊薇遞上金墨。絢麗的色彩卻透著毀滅的絕望。
伊薇抬眼望向他。冷艷的嫣唇透著傲強。琥珀眸子裡儘是篤定伊薇別無選擇的凌然威脅。
妖孽。狠心的時候便失了人性。或者妖孽的心。本就是冷血凝成的毒物。冰毒極深之處。是靠著左龍淵的一簇火苗溫暖。如今卻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用冷冽去反噬火熱。放棄了過往的情誼。不顧一切地奪人所愛。
「你開玩笑的吧。第一時間更新」伊薇顫聲問道。「當時我是一時衝動。如今我與他正愛得火熱。這休書根本不符合事實。所以無法成立。何況……何況你剛剛才答應過我的。不棒打鴛鴦。不破壞人家夫妻感情的。」
「等休書一去。你們便不是鴛鴦更不是夫妻了。」黎窮雁無賴狡辯還理直氣壯。氣定神閒的模樣很是囂張。
「你忍心左龍淵傷心嗎。」伊薇眼看著侍女端著硯台一步步逼近要迫使自己就範。不得不語含求饒地哀哀問道。企圖動一動他的側影之心。
然而伊薇忘記了:妖孽本無心。何況同情心。第一時間更新
「阿左是人中龍鳳。不愁找不到更好的。多少女子恨不得為了他死。即便娶了三門妻室。也仍舊沒能阻斷任何桃花。所以這一點。你壓根不必替他擔心。」妖孽如是說。說得沒心沒肺。「你卻不同了。於阿左是可有可無。於我倒還算風景一道。所以也只有我。才甘願與你長相廝守了。」
「你就意淫吧你。」伊薇冷哼一聲。「我不會答應的。」
「你自然可以不答應。韓府小姐的生死。我便不能保證了。而媚媚究竟要如何威脅阿左。更是不得而知了。」
黎窮雁淡定悠然毫無起伏的一句話。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在伊薇聽來。卻被惹得心緒澎湃:韓水歆眼下因被黎媚捏在手裡成了人質。興許不會有生命危險。然若將來黎媚憑此要挾左龍淵而要逼他如何如何。後果卻是不堪設想的。比之眼下收到伊薇的碑刻休書。孰輕孰重。權衡之下。竟是何其心痛。
「考慮得如何了。」良久。黎窮雁追問。
「麻煩你送去的時候。包裝做得華麗些。少用藍色。左龍淵喜歡紅色。」伊薇掩去滿目淒涼。召來侍女。筆也懶得提一下。直接把爪子往金沙印泥內一按。便狠狠往石碑上拍去。拍得那叫一個乾脆利落。
黎窮雁笑。得逞的笑。卻沒有太過放肆。唯恐伊薇一時氣不過又想不開直接撞了石碑。於是揮手屏退了侍女。睨了眼伊薇。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你怎知道。阿左喜歡血的顏色。」
伊薇心情壓抑。皺了皺眉頭。暗忖不過隨口說說。豈料那暴怒龍真的喜歡血色。便沒好氣地囁嚅道:「反正不像你。喜歡這麼妖的顏色。」
黎窮雁笑靨淡去。俊美臉龐籠上淒涼:「阿左其實沒你想的那樣好。他生性暴戾。喜歡血染的蒼穹。遲早會傷害了你。」
伊薇瞪他一眼。怨道:「我也沒把暴怒龍想得多麼多麼好。反正比你好就是了。」愈說愈發覺得憋屈鬱悶。想起左龍淵臨走前還在和自己鬧彆扭。便更覺痛徹心扉。若是過幾日他在西疆收到這塊石碑。不知道會不會當場砸碎了它。然後遷怒幾條無辜的生命。真真去染一片血色的蒼穹。
「阿左自己都承認了。愛你之深遠不及我。所以你也該死心。派送休書的人今晚就會出發。」黎窮雁拿過伊薇身前的細瓷茶杯。將裡面涼透的茶水倒去。又舉了茶壺遞她沏上滿滿一杯。「茶涼了。便沒有再回味的價值。喝完這一杯。陪我去……」
「我不要去屋頂看星星。」黎窮雁未曾說完。伊薇便驚呼打斷。亦是自己早已受夠了這等無聊遊戲。可惜。黎窮雁不屑地睨她一眼。續道:「眼下是白天。你就算真想看。我也摘不到星星給你。」
「那你……又要耍什麼花招。」伊薇嘟囔一句。暗忖妖孽的心思果然不是凡人可以揣測的。
黎窮雁卻驀地笑容邪魅。緩緩回道:「陪我去接一單子生意。恆虎鏢局的生意。」
「又做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伊薇鄙夷地望著他。委實不明白一個暗殺組織竟然好意思打出保物護人的鏢局旗號。
「自然是殺人。」黎窮雁說得輕描淡寫。笑靨卻愈深了。
「殺什麼人。需要少主親自動手。」
「一刀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