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意的,絕對不是故意的!
伊薇看著黎窮雁那張絕美的臉即將擰成「梨花一枝春帶雨」,實在是打從心底感到萬分抱歉,也打從心底做了一番小小的自我批評:自己不應該在人家難得好心肯為自己演奏一曲的時候……睡著了。
「我的曲子真就這麼難聽嘛?」黎窮雁不無怨憤地問道,口氣頗像一個小怨婦,揪到丈夫在青樓偷情,明明心頭恨意到翻江倒海,臉上卻是死水微瀾,一句一歎息,冷到人不行。
「不是啊……」伊薇的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應該說,黎窮雁奏的曲子極其動聽,伊薇初聽的時候恍惚聞到四周的涼風裡飄出茶蘼的香味,遠處千山一碧舞出妖嬈的姿態,鳳尾蝶和梅花瓣大片大片放肆地落,黎窮雁纖長的手指起起伏伏,挑動的弦就像夢裡如絲的雲,繞得伊薇就像被催眠了般愜意地投入了周公懷抱。
「太動聽了才睡著的。」伊薇解釋著,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太過牽強,果然,黎窮雁細眉微鎖,定睛看了伊薇足足五分鐘之久,直到眼裡的懷疑、怨屈統統化為憤憤然,然後拋出一句話:「你彈我聽聽。」
「我?」伊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後再度把腦袋當成撥浪鼓來使喚,「我不會。」
「區區一架箏幾根弦,竟然就難倒堂堂六王妃了?」黎窮雁問得倒是理所當然,好似王妃就一定要是大家閨秀,大家閨秀就一定要會琴棋書畫。沒錯,伊薇是曾跟著慕懷霜學了將近三個月的古箏,但是當時慕懷霜早已看透了伊薇這塊不可雕的朽木,便也沒有認真相授,伊薇更是敷衍了事,到如今,恐怕連五音都記不全了。
「我真不會。」回望黎窮雁誓死不放過自己的表情,伊薇一頭撞死在他古琴上的想法都有,他那眼神,儼然是用來對付情敵的,故意挑釁、自我膨脹、死不退步……
等等!情敵?伊薇突然狠狠打了一個寒戰,黎窮雁,一個大男人,糾結在這個問題上不罷手,難道就是想證明自己比六王妃厲害?難道左龍淵真的和他有那個什麼衫?
「你是不是經常彈琴給左龍淵聽?」伊薇突然問道。
儘管不滿意伊薇奔離主題,但是提到左龍淵的時候,黎窮雁的眼底還真露出了一絲得意:「是。阿左說,世上最愜意的事,就是一邊喝著我泡的普洱,一邊聽我彈奏『鳳求凰』。」
「鳳求凰!?」頃刻間,伊薇感覺這個冬天似乎又冷了好幾度。
「哼,想來王妃是不會彈奏這曲子吧?」說這句話的時候,黎窮雁那個傲慢到妖魅的表情,就像被唐明皇捧在手心的楊玉懷回眸輕瞟六宮裡無顏色的三千粉黛。
「你們誰是鳳,誰是凰?」伊薇問道,如果黎窮雁回答一句「自然我是阿左的凰,阿左是我的鳳」的話,伊薇是沒有吃晚飯的打算了。好在,黎窮雁回的是:「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伊薇望了眼漸入黃昏的龍牙谷,不無譏諷地笑道,「我只是覺得可惜,你就算彈得再好,也終究是個男的,我想左龍淵應該更喜歡冷菲娥這種類型吧?」言下之意就是:「請你讓我確定一下,你們到底是不是在玩**?」
「呵,那倒也未必。」沒想到黎窮雁竟然絲毫沒有被打擊到,還是一副自信的美艷表情,「阿左通知我前去紫竹林將被擄的承歡閣花魁救回王府時,特地囑咐我盡力便可,莫要反傷了自己。」
伊薇一怔,心裡篤定左龍淵一定不會放棄他的小飛蛾,前來芊水橋一定也有吸引注意力來自己這邊的打算,從而好讓派去的人輕而易舉救下冷菲娥,但是伊薇沒有想到的是:左龍淵竟讓黎窮雁接了這檔子任務,還囑咐這樣有失偏頗的話,難道說,這兩大男人還真有這麼一腿,比太后、比女管家、甚至比花魁還要曖昧的一腿?
「今天是幾號啊?」還是打算吃晚飯的,伊薇不得不往無聊的話題上狂奔,好讓自己冷靜下來,事不關己,事不關已……
「十二月二十四。」
「哦……是平安夜。」
「什麼夜?」
「啊!是平安夜!」
第一句「是平安夜」,純屬伊薇大腦渾水的下意識反應,第二句「是平安夜」,卻如晴天驚雷般把伊薇猛然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