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喝的疙瘩湯,齊奶奶還做了幾個肉夾饃,還煮了幾個草雞蛋。在齊小樂和謝明玉面前,一人放了倆,獻寶似地不住地說:「這個是自家雞下的蛋,城裡頭都沒有的。快吃,奶奶準備了好多呢,等到你們回去時,多帶點回去。」
「呵呵,謝謝奶奶的好意,可是路上不好帶的。」謝明玉一想到人山人海的擠得透不過來氣,他居然還拿著一兜雞蛋,就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你們放心,爺爺會弄好的,不會灑一地。」齊爺爺磕了磕煙袋子,知道他們的擔心,連忙說。
謝明玉和齊小樂只好先點點頭,反正這都是以後的事。眼下先吃飯再說,肚子餓的要死。偏偏這裡又沒有零食,昨天晚上運動了半夜,體力消耗的還是很大的。此刻看到吃的,兩眼都冒紅光。
捧起跟臉似地那麼大的碗,謝明玉看著裡面的面疙瘩。微微皺眉,還從沒吃過這種東西的。不過聞著味道倒是挺香的,而且裡面還放著蔥花之類的,甚至還看到了點肉末末。
可惜沒有勺子,只能用筷子端著碗喝。
看齊小樂的樣子,他也照著這個樣子端起來喝了一口,味道還真是不錯。很香,但是又不膩歪。忍不住地問:「奶奶,裡面放的是什麼油?」
「這是自家磨得香油,很香是吧,等你們走的時候,我灌兩瓶給你們帶著。小樂媽媽也喜歡吃,還有自家做的鹹菜,又好吃又乾淨,回頭也帶點給你家人嘗嘗,呵呵…。」齊奶奶一聽謝明玉說什麼好吃,就會帶上這句話,嚇得謝明玉也不敢再開口了。
不過這個香油倒是真的蠻香的,和自家菜裡放的味道一點都不一樣。可能是在超市裡買的吧,到底是摻了東西的,不敵原汁原味的好。
雞蛋也很好吃,以前倒真沒覺得過草雞蛋和普通雞蛋的區別。實際上謝明玉也不喜歡吃雞蛋,小時候就不喜歡吃。可是看到齊奶奶慇勤的目光,只好剝了一個放進嘴裡慢慢吃。
一吃不要緊,越吃越好吃,把第二個也給吃完了。
齊小樂更厲害,一大碗的面疙瘩還有兩個雞蛋,又吃了兩個肉夾饃,吃的彪悍的連謝明玉都比不上。看的齊爺爺嘴角只抽搐,不停地叫著:「死女子,慢點吃,噎死了。多給小帥吃點,男人要多吃點才行。你一個女子家,又不幹活,吃那麼多幹什麼,浪費糧食。」
齊爺爺叫個不停,生怕自家孫女吃飯的樣子嚇到未來的夫家,人家再嚇跑了。不過不管他怎麼叫,可是依舊擋不住齊小樂的虎狼之勢,硬是把做的五個肉夾饃,吃掉了三個。
謝明玉吃了一個,齊爺爺吃了一個,齊奶奶是一個都沒吃。齊小樂還抱怨奶奶做的少,下一頓多做點。
聽得齊爺爺臉又黑了黑,這要是擱在以前,這女子是找不到婆家的。
「那個…小帥呀,女子能吃也不一定是壞事,能吃的力氣大,也能幹活。你別嫌棄小樂這樣,以後說不定就吃的少了。」齊爺爺都不好意思了,連忙朝謝明玉道歉。
聽得謝明玉嘴角只抽搐,忍著笑意點點頭說:「爺爺放心,我會努力掙錢的,會養活小樂。」
「那就好那就好,你們外面的人到底跟我們不一樣,呵呵。」齊爺爺一聽頓時眉開眼笑起來,他還是老觀念老傳統,像自家兒子和媳婦的相處模式他都有些看不上。雖然他們在自己面前從來都不敢有半點不妥的,可是也住過一兩天,他也看出了點端倪。
雖然如此,兒子是管不著了,可是自己的孫女,他還是喜歡能三從四德,不要丟了齊家的臉,讓人說了閒話去。
吃過飯後,齊爺爺就出去打牌了,大雪天的沒有活幹,這些老人只好打牌來消遣消遣。而齊小樂和謝明玉閒著也沒事,就把爺爺家的電視打開來看。
可是因為平日裡只有他們兩個,又都不是愛看電視的。這電視放的時間長了,又不經常用,老化的就特別快。本來年數也多了,一打開,十個台有八個台是帶著雪花的。不管齊小樂怎麼搖晃都是不出人,最後忍不住去叫正在播玉米的奶奶:「奶奶,為什麼電視沒有人?」
齊奶奶瞇著眼睛想了想,然後恍然大悟地說:「可能是外面的衛星天線不行了,你過去扶一扶看看。」
齊小樂這才發現,院子裡竟然還有一個像鍋蓋一樣的衛星天線。就連謝明玉都驚訝了一下,沒想到這裡居然這麼先進,連這個東西都有。這個可是明確禁止的東西,就沒人管一管嗎?
不過當得知這裡居然家家戶戶都有後,兩個人又都釋然了。又不是什麼正義固執之士,非要分個一二三來,既然人人都有,自己家為什麼不能有。最重要的是,它能讓自己看電視。什麼合不合法的,又跟自己沒關係。
連忙出去晃了晃,還真別說,晃一下就出來一一個台。齊小樂這邊不停地換著台,讓謝明玉在外面晃著。
一開始的時候還挺好用,可是後來可能是電視太老化了,居然連晃著都不行。於是齊小樂又讓謝明玉拿著根桿子去上面打一打,然後又保持了一會清晰的台。
謝明玉從沒想過,看個電視竟然還能著折騰。看了兩個小時候就受不了了,他也不願意又是晃又是打,齊小樂也看的夠了,就把電視停掉了。
轉了一圈,還是沒事幹。玩手機又費眼睛,謝明玉倒是拿著書看的津津有味。可是齊小樂無聊又怎麼會讓他安心的看書呢,不斷地在眼前左右晃動,還不斷地找他說話聊天。最終迫使謝明玉放下書,跟她一起玩。
說著說著又說到雪精靈的事情上,齊小樂看謝明玉一直定定地看著她,還以為他是不相信呢。急忙拍著胸脯保證說:「這個是真的,我沒有騙你,不信,你去問我奶奶去。奶奶,過來一下。」
還沒等到謝明玉開口呢,齊小樂就扯著脖子喊齊奶奶過來。
齊奶奶這次倒是聽得清楚,一叫就過來了。
齊小樂跟她說謝明玉不相信雪精靈的話,齊奶奶立刻就衝他十分嚴肅的說:「小帥,這個可不能不相信,都是真的,一點都不騙人的。來,奶奶給你們講一講雪精靈的故事。」
齊奶奶說著,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便開始絮絮叨叨地講了起來了。
「傳說在那很久以前,有一位大戶人家的小姐愛上了村裡的一個獵戶。獵戶嗯是靠打獵為生,家裡很貧苦,可是後生長得很好,為人也很好,是在一場廟會上和小姐認識的。廟會知道嗎?以前都是有大廟會,現在你們是看不到嘍。小姐和獵戶一見鍾情,就在一棵大樹底下私定終生。
可是後來來了個狀元郎,狀元郎也看上了這戶人家的小姐。小姐的父親員外當然是更看重狀元郎了,就非讓那小姐呀,嫁給那個狀元郎。小姐是說什麼都不同意,就和那獵戶私奔了。兩個人一起跑進了山林面,就在山裡面安了家,開始過起了夫妻生活。可是後來呀,過了好幾年,狀元郎還是找到了他們,然後帶著人去抓他們。小姐和獵戶不想分開,就從懸崖上跳了下去,跳下去的時候還是手牽著手的。
小姐和獵戶死後,就下起了很大很大的雪,那雪下得,幾十年都沒有下過那麼大。就在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有一個跟雪團似地孩子站在雪地裡,見過那孩子的人都說那孩子長得真好。臉白的跟雪團似地,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可是那男孩子不說話,也沒人知道他是從哪裡來。後來有人說這是那小姐和獵戶的兒子,沒有了父母所以出來找父母的。後來有人將小姐和獵戶的屍體給埋了,小孩也就消失了。
但是每一年下大雪,那孩子都會出現。如果這時候有人幫助他,他就會滿足一個人的冤枉。據說是因為這個孩子在小姐和獵戶死後,自己也凍死了,就化身成了雪精靈,出現在寒冷的冬天。因為你報答別人的幫助之恩,就出來也幫助別人。
這個故事呀,他可是真的,是我奶奶將給我聽的,我奶奶說,她也是聽她奶奶說的。哦,想起來了,我的羊肉還在鍋裡燉著,你們兩個玩,我去看看鍋去。」齊奶奶說完,趕緊邁著小腳跑了出去。
這個故事她都不知道講了多少遍了,講的時候感情特別豐富。而齊小樂也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可是再一次聽,還是被小姐和獵戶真摯的愛情而感動的淚流滿面,尤其是小姐和獵戶手牽著手跳下懸崖,她都嗚咽地哭出來了。
倒是謝明玉一直平靜地聽完,在齊奶奶走後看到齊小樂哭的稀里嘩啦地,忍不住嗤笑道:「不就是個故事嘛,看把你哭的。」
「什麼不就是個故事嘛,這個故事可是真的,真的懂不懂。」齊小樂哭著強調著說。
謝明玉翻翻白眼,嗤之以鼻:「是真的才怪呢,你也不想想,以前的大戶小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就能這麼容易碰到外人。還有,即便是無意中碰到了,又怎麼有機會和外人私定終生。那狀元郎就更可笑,都是狀元了,和小姐又不是青梅竹馬,人家不喜歡他,他還死死糾纏,又不是沒有女人。居然還糾纏了那麼多年,再說,都已經成夫妻了還怕什麼,居然還雙雙跳了懸崖,這一切不都很可笑嗎?最可笑的是那個雪精靈,人死了怎麼會化成精靈,到底有多少人見過呢。為了個假的故事,你看你哭的,值不值得。」
謝明玉有些心疼地為她擦去眼淚,哭的眼睛都紅腫了。她的眼淚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哭出來,是只能為她流才行的。
可是齊小樂卻壓根不聽他的,固執己見地說:「是真的,你別這麼一本正經好不好,這都是真的,你沒聽我奶奶說嘛,這是她奶奶告訴她的。她奶奶又怎麼會騙她,我奶奶又怎麼會騙我。還有,那個雪精靈我是見過的,你別不信,我有證據的,你等著。」
齊小樂說完,趕緊一溜煙地跑進奶奶的老窯洞裡,將自己放在奶奶那裡的一個紅木箱子拿出來。裡面都是一些她小時候的玩具和珍惜的東西,奶奶一直放著,而在箱子的最底層,還有一件用包袱包著的東西,幸好奶奶沒丟掉。不然謝明玉肯定不相信自己。
齊小樂看了看包袱,還是她離開時打包的樣子。也來不及打開看,趕緊地抱著包袱跑回去,在謝明玉面前打開,將裡面的一件花棉襖拿出來,興奮地對他說:「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的我遇到雪精靈的事情嗎?我就知道你肯定還是不相信,看吧,這個就是證據。這是我當時送給雪精靈穿的,為了幫助雪精靈,我還差點沒凍死。明明就是給雪精靈了,可是後來爺爺又在馬路旁邊撿到了這個。而且不光是有這個,還有一條圍巾,好暖和的圍巾,我一直不捨得帶。是全羊毛的,我一直不捨得帶,放到現在呢。你說他不是雪精靈是什麼,為什麼要將我的棉襖還給我。不過就是有點小氣了,沒送我很多玩具和雞腿,居然只給了一條圍巾,不過一看這圍巾就很值錢,可能是雪精靈當時身上沒帶這些東西吧。」
齊小樂沉醉在自己自編自演的一個童話裡,聽得謝明玉眼眸有些濕潤。將她一把拉進了懷裡,緊緊地抱住他的女孩。
不是他不想要她的棉襖,當時已經被凍僵了。而且父母的死太意外,爺爺找到他後就用羽絨服將他包起來了。而那件棉襖因為不知道是誰的,怕有什麼細菌,隨手扔到了地上。連帶著,將他脖子上髒的圍巾也給扔掉了。
那是一場意外,一場他從未想到過的意外。swkf。
在那場意外之前,他是那麼的幸福快樂,爸爸媽媽很恩愛,家裡人都很寵愛他,即便是沒有父母的死,他依舊是家裡頭最受寵的一個。
可是這一切都止於那個寒冷的冬天,爸爸媽媽帶著他自駕游經過這邊看雪景。本來是走在高速上的,可是因為他趴著窗戶看外面的景致,無意中看到了一直奔跑的兔子,灰色的兔子在雪白的雪地上顯得那麼明顯。惹得年幼無知的他歡叫起來,嚷嚷著要追兔子。
本來媽媽是不同意的,這冰天雪地的,就算是在馬路上都很危險,更何況是下去。那雪地下就是泥濘的小路,路本來很窄,車子下去肯定很不安全。
可是卻被他一直嚷嚷著吵鬧著,那時候的他真的好吵,一點都不懂事。因為一直被寵愛著,所以對任何事情都沒有一點點自知。在他心裡一直都是我想要的就要得到,從沒有考慮過別人的處境和感受。
爸爸向來寵愛他,看他如此吵鬧便隨了他的心願,果真不顧母親的反對就開著車下了高速,去追兔子。
其實大人心裡都是明白的,怎麼可能會追的上,別說開著車,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兔子也跑得無影無蹤了。不過是為了安撫他而已,給他一個希望而已。
可是偏偏的,冥冥之中也許早有注定。本來應該一眨眼就跑的無影無蹤的兔子,卻偏偏地在他們車前面不斷地奔跑,引導著他們將車開向更遠處去追它。
別說是年幼的他了,就連父母都被這一奇特的現象給吸引了,繼續開著車追。看看這兔子到底能把他們引到哪裡去,不過卻怎麼都不會想到,是將他們引到了一條永遠都不歸的死路吧!
謝明玉至今想起來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天旋地轉的,他就被父母扔了出來然後車子猛地滑向了一邊的深溝裡,接著是汽車爆炸的聲音。
很響很響,然後是很紅很紅的火焰燃燒起來,在雪地裡燃燒,形成了一道異常妖艷的景致。
他只記得那一刻他整個人的魂魄都飛出去了,連哭都忘記了。看著那灼燒人眼睛的大火,整個心都被瞬間冰封起來。
接著是聽到很多人的喊叫聲,然後是救火的聲音。因為被拋出來,臉上都是髒兮兮的東西,身上還只穿著一件保暖內衣。因為在車裡是有暖氣的,他又之前睡了一覺,連外套都沒穿。只是光著腳站在那裡,看著人來人往來來去去。
可是那麼多人,卻沒有人注意他,一個個從他身邊經過,卻沒有一個人停留下來。
他盲目地往前走著,只穿了襪子的腳踩在雪地上。那是一種徹骨的寒冷,可是比起爸爸媽媽的死,這些只能算是微不足道。一直到她的出現,彷彿一隻小鴨子一樣,一擺一擺地朝自己走來,看到他被雪花打濕的臉,先是詫異了一下,然後趕緊脫下自己的棉襖來。
裡面只穿著一件秋衣的她凍得猛一哆嗦,可是還是顫抖著手指幫他穿上了棉襖,還趴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很虔誠地許下了願望,希望他能幫她實現,很多雞腿和很多玩具的夢想。
許完願後又哆哆嗦嗦地離開了,那小小的背影和她親在他臉上的溫熱感覺,卻像是烙印一樣地烙在了他的心裡。
他不知道爺爺是怎麼這麼快得到消息的,後來他被帶走,再後來生了一場大病,再後來一調養就是許多年。等到他開始成人之後,卻發現自己除了家人外不能和任何人親近,甚至不能親近女人。
那個時候他也想過要去找當初的女孩,可是卻遲遲不敢行動。這個地方,就像是自己的一個噩夢,只能被埋藏在心底,不能觸碰。每年父母忌日的時候,他都會發病。源於對父母的愧疚,若不是他的自私任性,也就不會有父母的死亡。
雖然當時他還是那麼小,沒有人會怪罪一個孩子,可是不能原諒的,是他自己。
自此以後,他將自己給關在了一個只屬於他的世界裡。不容許任何外人的侵入,從此以後他不想開口不想做事,甚至都不哭不鬧,不願意給人造成任何的麻煩。即便是被治療好了自閉症,他依舊和每個人都保持著淡漠疏離,成為了一個穩重不苟言笑,讓人省心的孩子。
其實沒有人知道,他內心裡究竟有多痛苦。父母以為他的任性而死,讓他有多後悔多自責,自責到再也不願意破開自己的心扉,不願意再和任何人坦誠相待流露出他原本的真性情。
剛開始時爺爺和外公都很欣慰,可是後來就覺得他和一般的孩子不同了。可是卻又無可奈何,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來也就不錯,怎麼還指望他能和正常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地生活。
也有心理醫生告訴他到這裡來徹底地治癒,可是他不願意,害怕膽怯。心裡像是生了根一樣,害怕觸碰到這個地方。如同禁地一般,被他徹底冰封,不願意觸碰,哪怕是回憶都不行。卻不想,在意外中,他居然能碰到齊小樂。想起初見她時的那份悸動,想起和她溫柔貼近時那顫慄不已的喜悅,想起在她家時看到的那張照片。那麼遙遠的記憶,他卻牢牢地記住了那個女孩,無論是從外貌上還是感覺上,甚至是身體上。
也許,這就是緣分。
將自己的女孩抱的緊緊的,什麼都不想說,只想這樣抱著她,靜靜地抱著她,感受著彼此的炙熱呼吸。
他並不打算將這件事情告訴她真相,給她留一個美麗的童話夢想,讓她繼續做著她雪精靈的童話,對她來說也許是最好的。他也不會告訴她,就在前天,就是父母的忌日。原本每年都會發病的他,今年因為有她在身邊,平安的度過了。
齊小樂不知道為什麼謝明玉要突然這樣抱著自己,不過感覺很溫馨,貌似他好像真的相信了自己的故事,這才是重點。於是高興的齊小樂繼續把小棉襖和圍巾放好收起來,做著她雪精靈童話的故事。
而且決定,把這個故事以後講給她的子子孫孫們聽。
中午的時候齊奶奶做的是羊肉泡饃,很地道的陝西名吃。羊肉是自家的羊肉,昨天齊爺爺讓人送到屠宰戶那裡現殺的,很鮮嫩的味道。可見齊爺爺齊奶奶對他們的到來有多重視,又是羊肉又是雞的。
不過今天不止是他們一家人,還有村裡的其他一些親戚也過來了。聽說小樂回來,都過來看看。尤其是聽說她還帶了個男朋友,來的人就更多了,尤其是年輕人。
讓謝明玉第一次感覺到,什麼是女為悅己者容,他開始無比後悔自己沒多帶幾件衣服來。穿著齊爺爺的軍大衣,不知道會不會給齊小樂丟人。以前他從不會顧忌自己在別人心裡的形象的,對他來說,他有他的世界,在他的世界裡家人就是世界裡的人。他懂事孝順,按照他的生活模式生活著。外人對他而言,是另外一個人世界的人,死活榮辱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可是現在不一樣,有齊小樂為他打開了通往別的世界的門。對他而言,現在別人不都是無所謂的人了,因為有齊小樂這個媒介,他開始在乎別人的看法,開始害怕因為他而讓齊小樂為難。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如同所有戀愛中的人一樣,都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獻給自己的愛人。
不過齊小樂一向大大咧咧,也根本就不在乎他穿什麼。反正在她心裡,就算是謝明玉穿的跟乞丐似地,她也覺得玉樹臨風瀟灑英俊。
倒是來的那些人,當看到謝明玉時,完全給震驚了。
別說年輕的男娃女子,就連老人們都沒看到過長得這麼好看的娃娃。一個個像看大熊貓一樣地對謝明玉各種瞻仰,圍著謝明玉打轉轉。還有那情竇初開的女孩子們,更是兩眼冒金花,不由得對齊小樂是各種羨慕嫉妒恨。
而齊奶奶更像是宴請賓客似地,將熬好的一大鍋的羊肉湯弄出來,一人一碗。手裡拿著饃饃,羊肉泡饃,吃的津津有味。
血已經停了,屋子裡裝不下那麼多人,所以齊爺爺將院子裡的雪掃乾淨,都是在院子裡吃的。
也不坐座位,個個都是蜷著腿蹲在地上,端著大碗喝的津津有味。
謝明玉覺得既新鮮又好玩,也學著他們的樣子蹲在地上。不過到底是有行為修養的人,總覺得這樣子有些不妥,乾脆一條腿蜷著,往那裡一戳,大有些雜誌男模的感覺。
吃過飯後就是聊天,都不停地向謝明玉打聽他家裡是做什麼的。都說看他的樣子跟大家公子似地,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時到多去。不過謝明玉一直含糊其辭地帶過去了,倒不是不願意跟人說,而是怕嚇到人。畢竟在這個小山村裡,村長是最大的,縣裡面來個人都覺得很了不起,更何況是北京裡的。就算是在一個機關做個小文員,估計到了這裡一說也以為是大官呢。
聊完天後大家都散了,馬上也要過年了,各家還有事情要做,準備在過年之前做好了,好好的過個安心年。而那些小姑娘小伙子們雖然不想離開,不過耐不住大人們的呵斥,也都跟著散了。
吃過中飯後齊小樂和謝明玉閒的沒事,現在睡覺又太早,看電視又不能看。而且雪也停了,齊小樂就要帶著謝明玉往外面走走。
本來是想上山的,可是剛下過大雪到處都是厚厚的積雪,還是不能上去的。只能在外面的小道上走走,一邊聊著天,一邊看著這裡的雪景。
這裡的雪景要比北京好看多了,一片白茫茫的,就連房子都是白的。陽光跑出來照在上面,一時不能化了,整個大地都亮晶晶的。
而兩個人手牽著手走在上面,遠遠地望去,就像是一幅畫。
晚上睡覺是齊爺爺又從鄰居家借了一張床,後來又跟鄰居家說了洗澡的問題,鄰居家是一對剛剛結婚不久的小夫妻。家裡收拾的好,連浴室都有的,二話不說,就讓齊小樂和謝明玉在他們家洗澡了。
本來齊小樂和謝明玉還奇怪,爺爺怎麼知道他們晚上在小屋子裡洗澡的事。後來一想,原來是自己的水桶沒收拾,第二天一早也忘了,後來去收拾已經收拾好了,這才想起來肯定是爺爺看到了,然後給他們收拾好了,也知道他們洗澡的事情。
而衣服更是在他們還沒起床時就被齊奶奶拿去洗了,這麼冷的天,連洗衣機都沒有。一個七旬老人愣是自己用手將衣服洗掉了,雖然經過她這麼一手洗,謝明玉的那件衣服也別想再要了,可是特別的感動。心裡被填的暖暖的,是他曾經都不曾感受過的感動。
因為在這裡只能住三天的緣故,所以第三天一早齊爺爺就帶著他們去集市上了。這裡每隔幾天就會有一次集市,為的是方便老百姓進行買賣活動。
謝明玉一聽有集市也很高興,他正想去買件衣服去呢。既然是集市,肯定是有衣服賣的。
可是跟著齊爺爺去了集市後他才發現,衣服倒是有,可是能穿的卻是很少。不是太花哨就是不保暖,相比較而言,倒還不如齊爺爺的這件軍大衣。
可是也不能一直穿著爺爺的軍大衣呀,不然爺爺穿什麼。所以謝明玉還是又買了一件軍大衣給齊爺爺穿,還在集市上買了兩件算是極好的老人的衣服,送給齊爺爺和齊奶奶。然後和齊小樂提著齊爺爺買的年貨,一起高高興興地回家去。
他們的車是在下午,趕過集市後還有很多時間,齊爺爺讓他們兩個休息了一下,而自己則是在院子裡忙活著讓他們帶走的禮物。
等齊小樂和謝明玉起來後就看到院子裡放著好幾個大箱子,有雞蛋還有香油還有一些土特產,整整擺了四個箱子,看的齊小樂和謝明玉一頭黑線。
自己本來就有個行李箱,再帶這四個箱子該怎麼帶。
饒是這樣,一聽說他們要離開,親戚和鄉親們也都過來,將自己家珍藏的一些土特產拿出來讓他們帶著。畢竟是從北京那大地方來的,對於這些常年屈居於山村裡的人來說,那是多麼遙不可及的地方。並不是想著沾他們多大的光,只是一種淳樸的給予而已。
雖然大家都很熱情,可以那麼多東西,又被齊爺爺收拾收拾又是一袋子,可讓他們怎麼帶。
謝明玉趕緊捏了捏齊小樂的手,讓她來拒絕。畢竟自己到底是個外人,如果說不想帶的話,肯定還以為是嫌棄呢。
齊小樂被他捏了一下這次倒是聰明了,明白他的意思,立刻跳出來跟爺爺說帶不了那麼多東西。其實心裡面她也不想帶,又是汽車又是火車的,帶這麼多東西還不嚇死人。
可是她剛一開口就被齊爺爺一句話給呵斥回去了,然後開始講述他當年一個人去北京看望他們,帶著幾箱雞蛋幾箱特產的光榮事跡,說的齊小樂和謝明玉特慚愧。爺爺當初還是一個人,他們兩個還在這裡推三阻四呢。
最後沒有辦法,只好將這些東西都帶著。
謝明玉也做好了打算,到時候實在是不行,就把齊小樂的行李箱扔了,畢竟那些衣服是小事,這可都是爺爺的一片心意。
爺爺找來了一輛馬車送他們到鎮上,坐汽車還好,只需要將東西放在下面就成了。而且為了讓他們攜帶方便,爺爺在每個箱子上面纏了很多圈繩子,然後找了個扁擔,把兩個箱子往一頭一一掛,剛好一個扁擔兩頭可以搭上四個箱子,還有一個袋子就繫在了齊小樂的行李箱上。
除去給人的感覺像是逃難的似地,其實攜帶倒還是方便。
臨走前齊小樂和爺爺抱頭痛哭了一會,然後保證過完年爸爸媽媽肯定也會回來看他們的。謝明玉和跟齊爺爺來了個擁抱,感謝他老人家這些天的熱情款待。
汽車坐了幾個小時才到了市裡的火車站,等到一下汽車謝明玉挑著擔子進了火車站的候車廳,才知道中國人口有多多。
倒不是他想挑著擔子,主要是齊小樂是女孩子,力氣又小,他總不能讓她挑著吧!可是挑著擔子進了候車廳,看著黑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攢動,謝明玉嘴角抽了抽。
以前也只是聽說過年春運有多可怕,可是到底沒有實質性的經歷過。這次是真正的給他上了一堂課,豈止是可怕這麼簡單,簡直就是能要人命。
而他一邊要挑著擔子,一邊還要護著齊小樂,生怕這麼多人,擠到了了他的寶貝。
可是候車廳的人太多,別說坐的地方,就是站得地方都少,甚至有的人只站了一隻腳。謝明玉看著齊小樂手裡拉著行李箱,扶著那個袋子,還站在那麼狹小的地方,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有些心疼,急忙扯了扯他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而自己則是將扁擔放在騰出來的空地上,半個屁股壓在扁擔上,還有就是靠著自己的雙腿像是扎馬步一樣地半蹲在那裡,讓齊小樂坐自己腿上。
幸好以前在部隊裡鍛煉的時候扎馬步沒少扎,有些功底,不然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他非垮下去不可。
不過心裡很高興,看到好多人站著,自己卻讓自家小孩能有地方做,心裡說不出來的滿足。
而上車時更是一大奇觀似地,很多人都是拚命地往上擠呀擠,謝明玉因為有擔子,就不好照顧到齊小樂。自己先上去,然後將擔子放好,然後再跑下去把齊小樂接上來。因為買的是有座位的票,倒是不用擔心有位置。
可是上了車後,雖然自己有座位坐著,但是周圍的人都是站著的,擠得滿滿的人。很多人都是沒票擠上來的,然後等著列車員叫了再去補一張無坐票。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多少人在外拚搏了一年甚至幾年的時間,好不容易等到有機會回家了。哪個不想回去,即便是知道回去的路很坎坷,可是對於中國人來說,春節畢竟還是個團圓的節日。
即便是再困難人再多,還是有很多人願意在這個人潮湧動的日子裡拚死拚活地回家的。
而齊小樂他們旁邊剛好站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手裡還抱著一個一兩歲的孩子,一看就是農村來的。老人很拘謹,為了怕碰到謝明玉他們,也不敢離他們很近,可是那樣站著,又太累。一不小心孩子一揮手碰到了他們,老人就趕緊黑紅著臉道歉。
齊小樂看著有些心疼,雖然他們也要坐十幾個小時的車,可是還是將自己的位置讓出來給老人坐。
老人一開始不同意,但是耐不住齊小樂一直謙讓,不過謝明玉哪裡捨得讓自家小孩站在那裡。於是自己站了起來,讓齊小樂坐著。
齊小樂坐著沒事幹就逗老人懷裡的小孩玩,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還有兩個小酒窩,一笑起來小虎牙特別可愛,甜甜地叫著她姐姐,一下子就讓齊小樂喜歡上了。
過了三站後老人下車,謝明玉重新坐回來後,齊小樂就趴在謝明玉身上說:「老公,我想生個孩子了。」
謝明玉輕笑,揉揉自家小孩的頭,還真是想起什麼是什麼。
十幾個小時的跌跌撞撞,總算是到了北京了。之前謝明玉的七哥安梓謙給謝明玉打過電話,說他會去車站接他。謝明玉也沒推辭,他們也要讓個人接,沒敢通知齊爸爸齊媽媽他們這個點回來,知道了也只是會著急。在車站等人的滋味並不好受,那是一種心靈的煎熬。
而七哥安梓謙不一樣,最近可是越發的春風得意。小日子過得特滋潤,正是顯得發慌的時候。
一下火車,謝明玉挑著擔子穿著軍大衣,和提著箱子的齊小樂都不禁長長地鬆了口氣。
一場春運下來,活脫脫地像是重生了一樣。尤其是齊小樂,忍不住地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北京,我回來了。」
惹得謝明玉在一旁抿著嘴笑,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腦袋,騰不開手,就拿著腳去勾她的腿。
兩個人正嬉鬧著呢,接人的安梓謙來了。帶著一架黑色的墨鏡,穿的也特騷包,緊身的皮衣皮褲,頭上還帶著一帽子,這大冬天的帶著墨鏡純屬裝酷。不過他一過來,還是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本來就長得特妖嬈,雖然不是青春美少年,可是這一打扮,一點也不輸給青春美少年。弄得齊小樂每次看到他,都有種錯覺,這貨是狐狸精轉世。
要不然怎麼就長得這麼明媚呢,明媚的能晃瞎人的眼睛。
不過倒是安梓謙,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將墨鏡從臉上拿下來,還使勁地擦了擦眼睛,瞇了瞇眼確認了好一會,一直等到謝明玉不耐煩地叫了他一聲七哥,他這才終於確定。
眼前這個挑著膽子穿著一個稀奇古怪顏色不純正軍大衣,頭髮也弄得亂七八糟,整個人看著就是一逃難災民的人,居然就是他那英俊不凡、玉樹臨風,往那裡一站跟個小天使謫仙的表弟。
「靠,」安梓謙忍不住罵了一聲,這才多久不見,差距也太大了點吧!
「明玉,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安梓謙看著同樣也不咋地地齊小樂,不住地搖頭嘖嘖嘖地,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們是從災區逃難回來的。
「別那麼多話了,趕緊幫我把扁擔接過去,扛了好久了,肩膀好疼。」謝明玉一看到七哥,略帶些抱怨的語氣說。
安梓謙一聽,立刻伸過去將扁擔接過來。其實他也不想扛著這扁擔,他這個樣子往哪裡一站都是一金光閃閃的明星級人物。可是他這個明星級人物卻做著和沙僧一樣的工作,讓人看了豈不是震驚死。
不過自己弟弟看著更心疼,還是將扁擔給接了過去。
而他接過去扁擔,謝明玉就把齊小樂手裡的箱子和袋子接過去了。看的安梓謙臉黑了黑,這不是等於還是沒讓自己弟弟休息嘛。
好不容易忍受著別人一樣的目光,終於到了安梓謙的越野車前。望著這四箱子不知道什麼的東西,因為是謝明玉的,安梓謙也不敢亂動,就放到了後備箱裡。
可是實在是看不上謝明玉身上的這件大衣,連忙給他脫下來也扔到後備箱裡說:「趕緊脫下來吧,再不脫下來,真會弄瞎我的眼睛。」
上了車後又忍不住地問:「你們這到底是去哪裡了?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回來?」
安梓謙的話令齊小樂有些不好意思,臉紅了紅抿著嘴沒說話。也確實是,把謝明玉這麼一個小王子弄得跟個逃難似地,也難怪人家哥哥會不高興。
倒是謝明玉皺了皺眉,非常不滿地衝著安梓謙說:「七哥,這並沒有什麼不好的,而且我覺得,這幾天是我過的最充實最開心的幾天。」
「是嗎?」安梓謙挑挑眉,隨後搖了搖頭,有些不明白現在他們家小王子的思維方式了。不過想起另外一件事一邊開車一邊說:「明玉,你還是先回家一趟吧!你們謝家出了點事情。」
「什麼事?」謝明玉倒是沒有多大的震驚,昨天還跟爺爺通過話呢,爺爺身體一切都還好,即便是出事也是其他人,也不會出太大的事。
安梓謙嬉笑著說:「你倒是淡定的很,不過也確實不是什麼大事。你二姐謝明紫的丈夫,那個鐵手腕的上校居然有了外遇。你說豈不奇怪,聽說你那個侄子還在生病呢,老爸卻在這個時候有外遇了,而且被你姐當場抓了個包。現在正鬧得沸沸揚揚呢,你那個便宜姐夫已經被組織上談過幾次話了,聽說悔改之心頗深,可是你姐不同意。現在已經搬回你們謝家了,這段艷史在最近我們圈子裡可是一大新聞,茶餘飯後的消遣。所以你趕緊回家,估計這個年你們家都過不好了。你別看你那個姐平日裡悶不吭聲的,鬧起來那也是個嚇人。」
謝明玉皺皺眉,雖然他對姐姐的事情倒是不怎麼感興趣。關鍵夫妻間的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那個姐夫是農村人,很多生活習慣和姐姐有著太大的詫異。姐姐本身就是個很矯情的女人,帶點難聽的話就是小資情結特別深,受不了姐夫的那種低俗的生活方式。所以兩人不和的關係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是為了家裡的面子和自己的面子一直硬撐著罷了,沒想到自己那個悶不吭聲的姐夫,居然還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謝明玉的眉頭皺的更深,別的他倒是沒有多大興趣過問,關鍵是怕爺爺氣出個好歹來,畢竟這門婚事當時還是爺爺硬要定下來的。那個時候姐姐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可惜人不怎麼樣,不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姐姐懷孕了他都能跑路,幸好當時有姐夫那個老實誠懇的男人出現,因為力求上爬,爺爺也看中了他那份上進心,才硬要姐姐和他在一起。
如果現在離婚的話,最先受不了的,應該是爺爺才對。
於是讓安梓謙送他回家,不過先送齊小樂去她自己家裡。東西在齊小樂爺爺家就已經分好了,四箱東西,一人兩箱,還有一箱是後來裝好的人,讓他們回去自己分。
謝明玉只拿走了給他的那兩箱,不能辜負了齊爺爺的一片心。將齊小樂的東西放到車庫那裡,讓齊小樂叫她爸爸下來拿,自己連上去打招呼都沒來得及就回去了。也還有,他現在的樣子太急於想要洗漱一番,也不方便上去見人。
而齊小樂雖然不太懂他們之間的事,不過聽說謝明玉姐姐姐夫要離婚了,還是趕緊讓他先回家。自己則是拖著一個行李箱先上去,家老爸老媽下來拿東西。
按了按門鈴,當門從裡面打開時齊小樂整個人都愣在那裡。
因為開門的人不是她的家人,而是應該在c城的紹雲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