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融摸摸鼻子,暗自苦笑,在這個皇帝老丈人面前,他真是佔不到一點便宜啊!反而被人家給吃得死死的。
趙光義見他吃癟,只是笑了笑,問道:「趙相,潘卿家,你們都是我信得過的臣子,此次攻遼之戰,我意命曹彬為主將,你們覺得如何?」
趙普潘美對視一眼,均道:「皇上聖明!」
趙光義站起身來,慨然道:「曹彬老成持重,仁敬和厚,唯美中不足之處待人太過寬容,失之嚴律,下屬有失而不罪責。潘卿家,朕命你為監軍,督導三軍,勿負朕之所望!」
平常的時候,楊延融都聽這老丈人稱「我」,如今卻稱起「朕」來,不禁微覺詫異。他卻不知道自古皇帝與近臣密談之時,極少稱「朕」的,除非關乎到了軍國大事,重典律詔之時,才會以「朕」自稱以示莊重。
潘美撩袍起身,以頭扣地,道:「臣領旨謝恩!雖肝腦塗地,也無怨爾!此次攻遼,臣誓必取燕雲,以報聖上隆恩!」
趙光義微微一笑,連忙將潘美扶起來,道:「卿家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快快坐下吧!」
潘美謝過之後,趙光義又道:「攻遼之戰,干係重大!糧草,軍餉等一應事物,尚須得趙相費心了。」
趙普連忙起身,道:「官家旦請放心,有老臣在,必不讓糧草有斷絕之日。」
趙光義又點點頭,笑道:「趙相在朝,我也可以放心了!」
潘美趙普聞言,頓時失了一驚,齊聲道:「官家莫非又要御駕親征不成?」
趙光義哈哈一笑,昂然道:「不錯!昔年太祖在位之時,皇兄就曾數次親征,我也親征過兩次,卻終以失敗而還。這次有了六萬騎軍,加上『八郎大炮』何愁不能滅遼?八郎,這次我可就把命交給你了,若是我有個什麼意外,必先摘了你的腦袋。」
楊延融暗罵一聲,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干我屁事兒啊?若你運氣不好,被遼人擒殺了,你怎麼來摘我的腦袋?當然,這話他可不能說出來,只是道:「岳父大人儘管放心,我在前面沖就行了,開路先鋒嘛,就是看誰打得快!怕就怕你們在後面跟不上我的腳步。」
潘美失笑道:「延融,你這牛皮吹得也太大了點!我中軍若無糧草供應於你,你能跑得了多遠?」
楊延融呵呵一笑,道:「我為什麼要你中軍的糧草?我會自個兒解決的,你們就邁開步子攆過來便是了。」
什麼?三人俱都嚇了一跳,你倒底懂不懂行軍打丈啊?還有不要糧草的先鋒軍麼?你先鋒軍離了中軍,能存活得下來?
楊延融一看這三人的表情,便知道他們不信自己的話,便道:「聽過以戰養戰沒有?就是搶糧,搶錢,打一路搶一路,沒有糧食了,搶遼國人的,沒有軍餉了,也搶遼國人的。咱們先鋒軍人數又不多,只有五千人而已,隨便攻下一座小縣城,都足夠養活咱們這些人了。」
「胡鬧!」趙光義拂然不悅,斥道:「我宋軍堂堂正正之師,豈能作那無恥行徑?這與強盜何異?朕不允!」
楊延融暗歎一聲,堂堂正正個屁!要是沒有吃,沒有穿的時候,誰他媽還跟你講堂堂正正啊?再說了,你這皇位是堂堂正正得來的麼?還不是弒兄奪過來的?媽的,在老子面前裝清高,強烈鄙視你y的。
趙光義見他低著頭不說便,也知道自己口氣重了點,便和顏悅色地道:「那些個歪主意你還是少打點,到時候一切聽從曹、潘二位將軍的命令行事,讓你攻你就攻,讓你退你就退,知道沒有?」
「行!你們說了算就成了嘛,我聽著就是!」楊延融苦笑一聲,不得不聽從,哼,若是局勢危急,到時候若是出現了什麼狀況的話,我自己隨機應便就是了。
趙光義又道:「八郎,如今你是從九品御馬監司馬,與你先鋒將軍的身份不符,從今日起你便是軍都指揮使,下轄兩軍,共五千人馬。回頭你就到城北禁軍中去挑人,我會詔令樞密院將你選中的軍籍名冊劃拔下來,將虎符交於你,如此就可以指揮訓練你手中那五千人馬了。如果你還需要什麼東西如兵器,工匠等等,只須一一列出單子,我無不應允!」
楊延融點點頭,問道:「軍都指揮使是多大的官?有幾品?」
「噗」,兩道噴笑之聲傳出來,趙光義臉色也由白轉紅,由紅轉青,額頭上青筋暴起,顯然已經到了盛怒的邊緣。
這個白癡!趙光義真恨不得上去一巴掌將他給拍死!咬牙道:「軍職沒有品迭!只有上下之分,以後千萬別給我鬧這種笑話出來,真不知道楊業是怎麼教你的,真是氣死我了!」
楊延融訕訕一笑,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先前大家聽這小子說起打丈來還有板有眼的呢,沒想到幾句話一口出就露了陷兒了。
趙光義心裡也在暗暗擔憂,讓這小子上戰場當先鋒將軍是不是欠考慮了?這傢伙對我大宋軍制簡直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來日上了戰場可如何是好?是不是應該讓潘美給他來一個特訓?免得這小子總是犯渾。
為了這次攻遼,趙光義絕對不能允許有一星半點的不安定因素在裡面,想了想,便道:「潘卿家,一會兒你將八郎帶到神衛軍中去熟悉一下軍務,免得這傢伙就會胡說八道。」
潘美強忍住笑意,道:「官家放心,不出三日,臣保證交給你一個好先鋒出來!」
難道我就不是一個好先鋒了嗎?楊延融很是鬱悶,不就是不懂這一點軍事常識麼?有什麼大不了的,見得多,聽得多了,自然也就瞭解了嘛。
趙光義可不知道這小子正在腹誹,吩咐了三人幾句,便將他們打法走了。
楊延融正求之不得呢,想先回去睡個懶覺,剛走兩步,就被老岳父潘美給拉著了。
「你想往哪裡溜?還不快跟我走!」潘美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沒讓這小子給跑了,否則,我到哪裡去抓你去?
楊延融暗暗叫苦,這才想起皇帝老丈人讓他跟潘美去什麼神衛軍中熟悉軍務的事情。奶奶的,看來睡懶覺計劃又泡湯了。
潘美搖搖頭,拉著楊延融的手臂,一刻也不敢放開了,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先來給你說一說咱們大宋軍的編制,由禁軍,廂軍,鄉兵,蕃兵構成……」
楊延融也不笨,他知道這時候是專心聽講的時候,便暗暗的記住了潘美說的那些東西,這些可都是以後要用得著的,畢竟再過三個月可就要上戰場了,那可馬虎不得啊!若是不趁著現在多多學習一點,多多瞭解一點,到時候萬一吃了敗仗,那可實在是一件極為丟臉的事情。
「八郎,我給你說的你都記住了沒有?這神衛,龍衛,天武,捧日四軍乃是禁軍中的精銳,稱為上四軍,各分為左右廂,每廂各分三軍,每軍五指揮,到時候你到禁軍中挑人的時候就切記著要挑這上四軍裡面的人,若是去其它軍挑得一些老弱殘兵過來,休怪我反臉不認人。」潘美真可謂是敦敦教誨,生怕這小子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手下有一隻精銳的軍隊,上了戰場上,保命的本錢也要大些,這是他從軍數十年得來的經難教訓。
楊延融哪裡會不明白這老岳父的苦心,笑道:「岳父你就放心吧,其它中四軍,下四軍我看都不用去看了,咱就把上四軍挑個遍,我要的是精兵,強兵,最好能以一當百那種。」
潘美這才點頭,笑道:「算你小子聰明!挑選精兵可是個細緻活兒,急燥不得,不過你只需得五千人足矣,要不要我過來幫忙,幫你挑選?」
「不用不用,岳父大人你日理萬機,哪裡有時間來理會這些小事兒?我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了,你就放心吧,我保證挑出一隻咱大宋朝最強大的先鋒軍出來!」楊延融呵呵一笑,這事兒簡單,到時候誰能受得了我一拳的,那必然就是精兵了。
潘美也知道這傢伙在這事上不敢偷懶耍滑,直接帶他去了城北的神衛軍營。
神衛軍果然不愧是禁軍中的精銳部隊!看著那碩大的軍營,楊延融就暗暗點頭,比上回去老爹那一群押運糧草的爛木頭圍成的軍營要強得太多了。連營門口都站著數十位甲冑明亮的帶刀衛士,四周還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箭塔到處都是,瞭望樓更是建了有十多米高,千米之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刀槍兵,弓箭兵,弩兵等兵種皆在營中賣力的操練著,陣陣喊殺之聲傳來,震耳欲聾。
楊延融對這禁軍的訓練程度很是滿意,想起以後將要帶領五千人的精銳隊伍,更是意氣風發!大有一種大軍在手,天下我有的氣概!
潘美與楊延融一進營中,神衛軍御龍直將軍便急急的迎了出來,遠遠的就抱拳笑道:「不知國公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還請國公饒恕則個!」
楊延融舉頭一看,只見此人約莫三十來歲,身高膀寬,一臉精悍之色。步履輕健,精神飽滿,很是英氣勃勃。使人一見之下,便生好感
潘美笑著道:「榮將軍,今日老夫是陪八郎來的,官家下了旨意,要讓他在禁軍中選五千精兵,想來你早已知道了吧?」
那位神衛軍御龍直榮將軍點頭道:「末將早就接到了皇上的旨意,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國公大人請,楊大人請!」
潘美搖頭道:「榮將軍軍務繁忙,只管忙去,老夫帶著八郎在此熟悉一下軍務便走!」
「即如此,末將就不打擾您們了!」榮將軍點點頭,逕直走了開去。
楊延融看著這位榮將軍,歎道:「這位仁兄看起來如此年輕,怎麼就當上了御龍值這麼大的官兒?不會是走親戚,拉關係才有的吧?」
潘美苦笑不已,道:「你別看這位榮將軍年歲不過四十歲,但他的本事著實不小,無論是武藝還是兵法韜略皆是上上之選。他十五歲即徵詔入伍,至今已快二十五年了,當年平滅蜀,漢,南唐諸戰,這位榮將軍都曾立下過汗馬功勞,可謂是攻城拔寨無往不利,你切莫要小瞧了他。」
楊延融聽得暗自咂舌不已,十五歲就開始當兵了?難怪看起來這麼年輕便混到了這個地步,確實夠牛的了!
潘美帶著楊延融將神衛軍走了個遍,將每個軍,營,都各個軍事編制的武器配置都一一詳細的說與他聽,不厭其煩的反覆教導。楊延融更是用心聽著,時不時的問兩句,終是能問到點子上。樂得潘美喜不自勝,恨不得將胸中所學傾囊相授。
走了一圈下來,楊延融也對軍隊的編制和組織構架瞭解得七七八八的了,無論是後勤供應還是行軍佈陣也都算是略之一二,當然,這也僅僅是能說得出幾個大陣的名字,什麼一字長蛇陣,二龍戲水陣,天地人三才陣,四象陣等等諸多陣法。但要讓他擺出來,那絕對是瞎子點燈,還是抓瞎!
潘美也知道一時半會兒他學不了這麼多,又不是要教他當指揮大軍的元帥,而是要他做一名合格的先鋒將軍罷了,這些就業已足夠了。當然,前提是他要能消化得了剛剛講的那些東西。
楊延融見這老岳父也夠辛苦的了,心裡也甚是感激,想以後世人們對這位白髮蒼蒼的老人的誤解,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兒。自少從他來到這大宋朝後,就沒有見過潘美對那些忠臣使過什麼歪招兒,更沒有對楊業有過不滿之意,反而處處透露出一股子欣賞之意來,畢竟楊業比起潘美的身份地位來,還是差了那麼一大截的。照楊延融看來,這潘美實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將!
「岳父大人,你家的酒喝完了沒有?回頭我再叫人給你送幾百斤過來,你看可好?」此時的潘美可能也說累了,正倚在一節練兵的樹樁子邊上休息,楊延融就站在他的旁邊,想起自己已經很久都沒有送酒過去了,心裡也很是愧疚。
「你小子是不是又想打什麼歪主意?」潘美頓時警惕起來,每當這小子無事獻慇勤的時候,定然沒有什麼好事兒。但他這次卻是猜錯了,楊延融還真的是想要送他酒喝罷了!